第一剑仙退休后(28)
迎着对方视线,弟子沉默片刻,最终道:
“说来惭愧,我只是书生。”
“不知先生是器宗人,之前若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他又反问道:“先生是大宗弟子,知道得多,可否告知他们是何人?若是心怀不轨之人,我现在还来得及跑。”
富家子对上他的视线,垂在一侧的手指动了下,最终道:“他们喜欢拉拢修士,你被他们带上车,我看你模样,还以为你也为哪个宗派的弟子。”
他说完又看了马车上的人一眼,笑了下:“倒是我想错了,他们也有行好事之时。”
认错了人,富家子说了声抱歉后便不再打扰,离开树林重新回了马车。
马车内,原本闭眼假寐的金光闪闪睁开眼睛,看向刚上车的人。
穿着青衫的人脸上依旧带着还未收起的笑意,道:“他似乎不是宗派派来的人。”
原本在喂马吃草料的马车夫把草料直接放地上,也站至马车车窗边。
金光闪闪说:“那他那日半夜翻窗是作何?”
其余人不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侍从看向马车夫,问道:“那日你还看到了什么?”
“他就翻了窗,翻过去,又翻回来。”
马车夫一边回想着,一边又道:“翻回去时,他似乎……衣衫不太整齐。”
“……”
一行人的视线不自觉投向坐在不远处看话本子的人身上。
更加长久的安静之后,金光闪闪道:“……人的爱好总是多样的。”
休整得差不多,其余人都在往回走,尘不染也收了话本子,跟着上车,上车时收到了莫名其妙的类似于怜悯的视线。
弟子回来的时候也被众人行以注目礼。
马车向前,再走了半日不到之时,终于可以看到瞿州城的城门。
瞿州不似苏州那般富饶,但也热闹。他们穿过城门时还早,下午时间刚过半。
街上尽是摊贩,原本卖什么的都有,转过一条街后,空气里飘着的便尽是药草味。
“我到这便好。”
马车在路边停下,尘不染拿上自己小破树枝,看向金光闪闪和一边的仆从,道了声多谢。
他提出离开提出得太过自然,像是不是之前说“没那么容易走”的人一般,弟子看向他,手不自觉一动。
其他人看到了他的动静,尘不染也注意到了。他侧过头,问:“你想跟我一起走?”
其他人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之前的翻窗事件,视线悄然转向书生。
弟子觉得自己分明什么事也没做,但莫名如芒在背。他也没想跟着下车,只迟疑着道了声珍重。
满头白发的人下了马车,走时还不忘带走自己拿了一路的小树枝。
直到那身粗布麻衣融入人海,弟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慢敛下眼睫,收回视线。
尘不染下了马车后就顺着街上慢慢走着。
街上人多,路边多是头发斑白的老人,他走在其中难得的显得不突兀,只是被几位顶着稀疏头发的人问用的何生发药。
很遗憾,这些发量多少显得有些危险的人依旧没有要到生发药。
从青山镇到瞿州一连花了好几日,原本带的药单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唯一完好保存的纸质的东西便只有话本子。
但好在记忆还算不错,尘不染记得药单上的内容,一条街走到尾,要的药基本凑齐。
他边走边逛,中途还和人一起围观了一场卖假药的和不慎买了假药的人的骂战,最终卖假药的人被带走,人群散了,天也黑了。
左右无事,带路上的话本子已经看完,终于围观完全程的人想着找两本睡前读物,于是开始四处闲逛,试图找个书铺。
书铺没找到,但闻到了酒香,顺着传来的还有一阵歌声和笑声。
每个地方总有这么一条街,尘不染也不避讳,径直穿过。
街上人光鲜亮丽,男男女女站在街边揽客,让进去喝两杯听两首小曲,耳根子软的人没经住劝,笑着便进去了。
店里人招揽着,从街上路过的人无一幸免,没进店里,却无端沾染了胭脂味和酒味。
——尘不染幸免了。
在卖药的街上,他能融进人群无甚差别,走在这里时却明显格格不入,揽客的人自动跳过他,热情和下一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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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晚间的风吹过,带来一阵酒香,吹得本就凌乱的白发纷扬而起,尘不染抬手按住头发。
从人群中穿过时,有一道声音传来,挺微弱的一声,轻易便被周围热闹的声音淹没。
他转头,隔着重重人流看到一个人影从一侧灯火通明的酒楼过来,身形逐渐清晰。
挺熟悉一个人,毕竟今天还在马车上见过。
走来的是富家子,他已经换了身衣衫,依旧是青色,但看着明艳了不少。
尘不染听到了声音,也看到了人,礼貌性停下脚步。
没想到这人真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向自己走,富家子硬生生跑了半条街,边跑还边喊,到了人近前时完全说不出话,撑着腿喘了好一会儿气。
尘不染就看着他喘。
直到气终于顺了些,富家子这才终于能发声,道:“老先生既然已经看到我,怎的不过来?”
尘不染指了下自己手里杵着的小树枝,道:“年纪大了,腿脚不便。”
他说得很有道理也很合理,富家子只能自己继续顺气,待到气喘匀了,终于站直身体,理了理衣衫,看上去又整整齐齐,像个人样。
他先是打了声招呼,道:“没料到会在这边遇到老先生。”
尘不染应了声。
富家子带着人往前走了一段,指向一侧灯光明亮的酒楼,道:“我在这边做事。”
“此前在路上,我恐老爷嫌我不是有钱人家或权贵,不带我上路,于是撒了谎,现在想来,实在不该。”
富家子说:“遇见即是缘分,老爷他们正好也来了,老先生不若上去坐坐。”
他看了眼对面人身上的粗布麻衣,又道:“不要钱。”
尘不染转头看向酒楼。
楼里大堂,说书人喝了口水,拿着手里的折扇走上高台。
——
音宗弟子坐在房间内,之前不知道从哪传出的一直响着的琴声消失,说书人的声音又起。
他没想到一切都如马车上的那人所言。
在下了马车后,他在瞿州里活动了一段时间,也为了圆自己说过的话,特意去了大儒门前拜访。
他来历不明,也不是真书生,很自然地没有被接见。
正从那地方离开时,之前自称富家子的人出现,带他来了这里,也坦白说自己并不是什么器宗弟子,当时与他那样说只是出于个人恶趣味,还看似非常诚恳地道了歉。
到这时,他已经能够完全确定富家子与那主仆确实为一伙,也明白了他们中途让其他人离开的用意。
比起用各种借口将人强行留下,正常分别后再偶遇,这种方法能让人的戒心降低不少,一切行为也显得更合理。
富家子是这里的琴师,叫青寻,平日里偶尔在这边陪客人饮酒,今日说是为了接待他们,便不待客。
房间在二楼,不大不小,装饰得文雅,对着大堂的地方有道木质栏杆,栏杆之上垂了帘子,遮住房间里面情况,帘后便是琴台,上面安置了一张琴,他坐的茶几便在琴后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