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行禁止(54)
丁了微微地在发抖,说道:“为什么都要这样?”
张灼地:“什么?”
其实张灼地对于正常人类的恐惧感知之甚少,很少能真正意义上的共情,有一些人文层面的关怀已经是实属不易。他对丁了很多时候的不安全感及恐惧感并不真正理解,也不能提前预料,但丁了并不是那种会自己忍耐的性格,他难受了一定要告诉张灼地,加倍、成百倍地讨要关怀。
丁了是那种自己不舒服,就要让身边的人加倍难受的性格,不过他的痛苦就近似于在偌大的世界里讨要一颗糖,对于张灼地而言他全力的一击也无异于小猫在皮肤上轻轻一挠。
实在是无足轻重。
张灼地说:“你爸打过你吗?”
丁了抬头看他,从他怀里出来,半晌后说道:“其实打的话,不是最轻的吗?”
张灼地登时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一种什么心情。
丁了看了眼天空,碧空如洗,其实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天气。
风和煦地吹在身上,有些稀薄的温度,医院里头总是透着阴冷,但是外头其实是暖和的。
丁了:“越接近人,就越恶心吧。”
“哪怕在你身边待了很久,看上去很正常的人,”丁了说,“也会在某一刻说出让你胆战心惊地一句话,做出让你觉得无法理解的事,因为这就是人啊。活着活着就会变坏,变得满目全非,但是怎么还要……”
“还要爱人呢?”丁了困惑地看着张灼地。
丁了:“为什么还会喜欢上一个人呢,想让他保护自己呢?”
他的眼神看上去是真的在问张灼地,人为什么要这样。
张灼地:“总要有些希望吧。”
张灼地觉得他心里真正的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丁了是扭曲着在模具里长大的果实,身上打着人工的痕迹,又甜得发腻,总比别人卖得价更高一些,他会想为什么人都这么恶心,都会想要伤害他,却不明白是因为他自己奇货可居,让人垂涎。
丁了的痛苦在张灼地看来其实有无病呻吟的味道。他对爱情和死亡看法都是稚嫩的,在他的世界里,爱只需要回答爱与不爱的问题,其他的鸡毛蒜皮是不存在的,但是这种稚嫩的质问又是可贵的,让人无法苛责他。
张灼地觉得他想问的是“你爱不爱我”,而不是“为什么要爱人”。
只是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张灼地无法给出什么非常满分的回答。
丁了没有听到想要的,有点生硬地转开了话题:“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之后,确实可以好好地收拾收拾心思,张灼地坐在台阶上,丁了看了他一眼,也顺势坐在他身边,只不过这次离得有点远。
张灼地看了他一眼,丁了不自觉地和他对视,没忍住笑了一下。
张灼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我带着这个很奇怪吧?”
“丑。”丁了说。
张灼地不是非常在乎,看着花园,眼前的医院铁门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他说道:“夜里做梦的时候,在这个花园里走了整整一夜,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黑暗里的路确实是非常漫长。”
丁了:“……”
“也不能掉头回去,”张灼地淡淡地说,“不是只能往前吗?”
丁了说:“嗯。”
丁了脸埋在膝盖里,闷闷地说:“嗯。”
他脸又红了,在这种时候红了,只能藏起来。
刚才听不到他的回答,丁了本来已经想要放弃了,但这个时候被他两句话轻描淡写地吹拂走了那种萧索的心情,张灼地如果有一丝希望能喜欢他,他都想要再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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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颠倒医院(八)
另一头,病房里的局势触目惊心。
病床上躺着两具不会醒来的尸体,其余人的氛围也是剑拔弩张。
宁滨倚在床上,在玩一个单机游戏,没什么兴致的在游戏里杀人打怪,占地为王。
空气中传来血腥味很浓,大家都有些不舒服,有人看到张灼地和丁了出去了也提出要出去走走。
宁滨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了吴世超和高澜、李党展。
高澜坐在李向星的床边,魂不守舍地低着头,李党展洗完了手回来,看见了她这副模样,说道:“别怨我。”
高澜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李党展继续说道:“他是你害死的。”
高澜抬起头来,从头发里露出一只眼睛来看着他。
李党展仿佛完全不在乎屋里还有其他两个人在,他刚杀了自己的儿子,看上去平静,其实内心嗜血的本性正在沸腾,找不到几分理智了。
李党展的手摸上了高澜的头发,替她把头发掖回耳后,温情地道:“是因为你摇摆不定,我才要替你做下这个决定。”
高澜的嗓音低沉,半天后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畜生。”
李党展看着她:“冷静冷静吧。”
说罢转身便走了。
宁滨看着热闹,倒是想起之前听白风风之前跟自己提到的八卦。
白风风之前不务正业,天南海北都有臭味相投的朋友,人脉甚广,难免会听到不少圈子里家族辛密,他开始加入组织后收敛了不少,闲得发慌的时候和宁滨闲聊,说过不少不知道真假的瓜。
白风风和李向星俩人年纪相仿,身世相当,以前在各式各样的饭局酒局里就曾经打过照面,后来又在游戏里见面,关系处得不错,偶尔还会私下互发消息。
白风风就曾经无意间告诉过宁滨,李向星这段时间遇到麻烦了。
听他的意思,像是男女方面的麻烦。
宁滨当时随口一说:“他看上谁了?能有什么麻烦,他爸不都给他解决?”
白风风摇了摇头,还是没说。
现在想来,宁滨好像明白点了。
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张灼地说:“李向星他们三个人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丁了老实地摇了摇头,“他们仨很少一起出现在游戏里。”
张灼地:“你也感觉奇怪吗?”
“李党展和高澜的关系,”丁了看了他一眼,“看上去就……很亲密,那种亲密。”
张灼地神色一动,听出了他的意思。
丁了说:“可以感觉得到的,做过亲密的事情的人,很难装得不熟。”
“但是李向星和高澜又没有那种感觉,”丁了说,“也许是还没开始吧。”
张灼地把他暗示的意思讲到清楚明白:“他们三个三角恋?”
张灼地有些好奇了:“那高澜到底喜欢谁?”
“我怎么知道?”丁了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不是对这个看得很准吗?”
丁了皱眉说:“我也不是算命的。”
“猜一猜。”
“你好八卦啊。”丁了说。
张灼地其实只是闲得无聊,他说道:“随便吧,人都死了。”
“更爱老的那个吧。”丁了又忽然说。
“为什么?”
“之前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喜欢哪个,”丁了说,“今天忽然想到的,今天死了的如果是李党展,高澜是肯定会翻脸的,也不会再和李向星在一起了,他们就完蛋了。”
丁了说“完蛋”了这个词的时候很认真,完完整整地吐出这两个字来,显得有点可爱。张灼地分心了,然后听见丁了说:“你听没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