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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记事(ABO)(48)

作者:祁小九爺/祁小九爷 时间:2018-06-14 13:12 标签:生子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迟熙言忽然有些想笑,别人在安慰他说孩子会没事的,而他自己却都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个孩子。
  可他出现一点都笑不出来。密集的疼痛从小腹袭来,犹如上百只细密的刀片在割着他腹内的软肉,要将他的一部分从他身体里割除掉。明明还未入秋,可他身上却一阵一阵地泛着冷,寒意与疼痛逼得他打着哆嗦,而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的汗珠还在不住地往外冒着。他能感觉得到,随着小腹中翻搅撕扯的疼痛,仍有温热的血液从那处不断地涌出,并随之带走他身体里的某一个曾经真实存在过的神奇的生命力。
  他知道,他的孩子不会没事的。
  他正感受着他的孩子在离他而去,在他刚刚知道他的肚子里有着这样一个小生命的时候。
  迟熙言一到医院就被送进了病房,换下了染血的衣裤,接受检查。检查结果毫无意外地证明,他的确是正在经历着一场流产。
  而他在经历了一阵剧烈的、又险些将他疼晕过去的疼痛之后,腹痛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地平缓了。虽然他之前从未经历过这些,可他出于本能一般的就是知道,他的孩子,是彻底离开他了。
  果然,喻博謇在迟熙言排出的血水中找到了那颗染着浓重血色的胚胎。
  喻博謇将那被排出的胚胎放进装满组织固定液的小瓶子中,又回头对迟熙言问道:“内君殿下,您的腹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夜里。”迟熙言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回答起来却平静得一点都不似刚刚经历了流产的人。
  坐在床边、紧握着迟熙言右手的容珩,在听闻了迟熙言的这句话时,心头却猛地一跳。他就睡在迟熙言的身侧,可竟没有发现迟熙言夜里的异状。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却又想起手中还握着迟熙言的手,生怕把人攥疼了,连忙松了手上的力道。可躺在旁边病床上的人仍旧一副呆呆的样子,对之前手边发生的小动作恍若未觉。
  “那应该就是正常的自然流产了。”喻博謇点了点头。他也不知该如何对迟熙言解释,只能对着容珩说道,“太子殿下您放心,内君殿下目前的情况还算理想。明天再做一下b超检查,如果都排出干净了,就没什么问题了。之后的药物再稍作一些调整,内君殿下很快就能康复的。”
  “谢谢。”容珩道。
  “我能看看他吗?”病床上的迟熙言忽然开口说道,说话时眼睛还盯着那只装着组织固定液的小瓶子。他解释道,“我能看看我的孩子吗?”
  喻博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他转头去看向容珩,而容珩叹了口气,又轻轻一颔首,他这才将刚才那只瓶子拿过来,递到迟熙言手上。
  迟熙言颤颤巍巍地接过瓶子,透过液体,看着里面浸着的小家伙。这小家伙看着似乎也就和他的一截小拇指一般大小,还是半透明的,却隐约已是有了些人形,长出了小小的四肢,而小脑袋上还有着两个小黑点,他猜那就是他的眼睛。他想到明子熠那副凌厉又漂亮的眉眼,如果这小家伙能有幸长大的话,一定也会和父亲一样,有着好看得不像话的眉眼吧。
  可这小家伙却再也不会长大了。
  他在不知道这小家伙曾经来过的时候,还曾假想过这小家伙会过分体贴地悄悄地自行走掉。他那时还抱着某种近乎病态的开心,想着他与明子熠的孩子竟是这样乖巧懂事的。
  可仅仅几个小时之后的现在,当他真的看到了这小家伙的小小的尸体时,他才恍然发觉,他们的孩子,真的就这样死掉了。
  而面对着他们孩子的死,他到底是要有多丧心病狂,才能生出半分的开心呢?他顿时觉得他此生都不再有资格开心了,只能余下无尽的悲伤和负罪感。
  他不是个好爱人,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爸爸。他们的孩子,也一定是对他失望了,知道他会抛弃他,所以才先一步不要他了的。
  是啊,他们的孩子不要他了。
  而他正是罪魁祸首,是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第52章 第 52 章
  “肚子疼为什么不告诉我?”容珩问道。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迟熙言两个人。迟熙言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半躺在病床上输着点滴。长期的输液,让迟熙言的两只手背一直延伸到胳膊都布满了青紫的针孔,今天为了出席慈善活动,甚至还在手上打了厚厚的粉底和遮瑕膏。现在卸去了伪装,两只手又露出了落满青紫的病态苍白,此时一只再次扎上了针,还有一只则被容珩轻轻地包在自己掌中。
  病床上的这人,就像是个被抽掉了灵魂的人偶一样呆愣愣地半躺着,一双眼睛空蒙地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迟熙言从看过那流掉的孽种之后就这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容珩本以为这人或许会哭上一会儿,或许会质问他是不是他下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可迟熙言却既没有哭,也没有再说过半句话,只这么失魂落魄地发着呆,不知心中想着什么。
  容珩看着心中难过,也怕迟熙言困在过去的心结里出不来,只得先行开口,将话挑明。
  而迟熙言听了容珩的问话,眼睫微微翕动,又缄默了片刻才终于说话。
  “为什么又骗我?”他没有回答容珩的问题,反而问道,而语气却平静得半点不似质问。
  “那天是想告诉你的,”容珩本也是欲将事情说明白,听迟熙言如此问道,便就坦然地说道,“结果你先说了你想去参加今天的这个慈善活动。我怕我告诉你之后你会太受打击,所以就想着等今天活动结束之后,你到家了再告诉你。”
  迟熙言兀自摇着头,想说他问的不是这个,可他却也说不清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他现在脑子里太乱了,除了没顶的悲痛,再也想不明白任何东西。
  他只垂着头,细细碎碎地追问着:“为什么没给我用避孕药?为什么没告诉我?为什么连做b超的时候都不告诉我?”
  “你那个时候由于信息素冲突造成了严重的荷尔蒙紊乱,根本不能用避孕药。如果有得选的话,你以为我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容珩苦笑着说道,“而我也不是有意想瞒着你的,我就是想着,要是上天对我们宽厚些,没让那一夜的事留下后续的问题,那就让那件事这样过去吧,就别说给你知道,让你也跟着一起提心吊胆了。可哪知道,上天对我们没那么宽厚。”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迟熙言满眼哀伤地抬头看了一眼容珩,却旋即又躲闪着避开了那双深邃浓黑的眸子。他踌躇着,想要知道他的孩子是如何离他而去的,可面对着因为不同理由却同样悲愤着的容珩,又怎样都问不出口。
  “为什么会流掉吗?”容珩接话道,“那天做b超的时候就检查出来,那时已经胚胎停育了。但当时还没有流产的征兆,所以喻院长建议,等你身体再好一些的时候,进行人工终止妊娠。可没想到,还没等人工终止妊娠,它就先自己流掉了。”
  “胚胎停育……”迟熙言莫名地笑了出来,可那笑扭曲得比哭还难看,他道,“你也松了一口气吧。知道他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死掉了,也能省得你再去想办法除掉他了。”
  迟熙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他并不是在怪容珩,相反的,他对容珩同样也抱以最深重的、让他难以面对的愧疚感与负罪感。
  只是他在听到胚胎停育这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就自责到近乎崩溃了。
  任何有生理常识的人都明白,一个omega在被标记后又怀了并非自己标记关系人的孩子时,因为信息素冲突以及缺乏alpha方的信息素,那腹中的孩子必然是难以顺利生长的。他的孩子的死,怪不得旁的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怪他在与容珩结婚后仍不能自已地爱着明子熠、甚至还有了那出轨的一夜。在他做下这些无耻的选择的时候,他就已经埋下了注定会让他与明子熠的孩子死去的祸因。
  他恨自己恨得直想去死,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只能这样胡乱地攀咬着,挣扎着。而他甚至不知道,他在指责的到底是容珩,还是他自己。
  应该是他自己吧,因为他很清楚,他是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容珩的。毕竟,对于容珩来说,那孩子本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他的出轨的罪证。
  他明知不该如此说,却仍是说出了这番不知廉耻的话。而这样的话一脱口而出,非但不能赎免他半分的负罪感,反而让他因为又一次地伤害容珩而更生自责。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害死自己孩子的这一罪过实在太过沉重,重到让他无力思考,重到生生地就要将他彻底压垮。
  容珩并不知道迟熙言的这番纠结,只觉得迟熙言是因为那孽种的死而在迁怒于他。他心中的愤恨与妒意一同暗生,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迟熙言确实说对了,可这些他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流露出一丝不加伪装的委屈,以此来面对着迟熙言。
  “我知道你舍不得它。”容珩握着迟熙言的手,看着对方,说道,“其实我之前也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想着如果真的有了它,并且它还坚强地生长着,那么我该怎么办。说实话,我真的很难接受一个你和别人的孩子,但我也做了种种设想,发现比起接受这样一个孩子,我更怕你伤心难过。所以之前我就决定了,如果它好好地在你身体里生长着,那么我就把决定权交给你,你若是想要它,我就接受它,对它视如己出,让它成为我的世子。”
  迟熙言听到了容珩的这一席话,反而又是被戳到了深埋心底的痛处,忽然不能自已地笑了起来,笑得凄厉而悲伤。
  “然后呢?然后先把我稳住,再制造点小意外,甚至什么都不用制造就直接告诉我:啊,他胚胎停育了必须要拿掉了!反正我又不能到别的地方去验证,反正是我自己作的孽是我自己害死了他!然后你就可以嘴上说着视如己出,事实上就不声不响地把他除掉!你是这样打算的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迟熙言哑着嗓子嘶喊道。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过,仿佛一尾离了水的鱼,不顾一切地无助又奋力地挣扎着。
  扎着针的手在挣扎中回了血,容珩连忙上前紧紧地搂住突然激动起来的迟熙言,牢牢地箍住迟熙言,以防迟熙言在激动之下再伤了自己。
  容珩任由迟熙言把心中的积怨倾泻了一通,听得他心中也是悲愤得能烧出一团火来。
  不得不说迟熙言确实很了解他,那些猜测也分毫不差,可他真的不觉得有那样的想法就是他的错。他一再地包容一再地退让,就只求迟熙言能安安稳稳地与他在一起,难道这还是他做得过分了吗?
  “它本来就不可能好好的!”容珩少有地对着迟熙言吼道,一双浓黑的眸子与迟熙言一样烧得通红,“我才是你的丈夫!那个与旁人得来的野种,就算我能容得下它,自然法则也容不下它!阿言,我知道你现在难过,但是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也真的没有对它做过什么。它既然已经自己去了,那就让它安稳地去吧。不要再做无谓的假设了,也不要再为难自己,好不好?”
  迟熙言被容珩箍在怀中,再一次静默了下来。他一脸的悲戚,容珩看着怀里的人,直觉他已是一副悲哭的样子了,可他偏偏只红着眼睛,眼里却干干的没有一丝水汽。
  迟熙言明白,小家伙的离开,真的不是容珩所为。他也并不是为此而怨愤容珩,或者说,他不会、也没有资格,为任何事而怨愤容珩。本来就是他有愧于容珩,无论对这个孩子、对明子熠、对容珩,他都是同样地身负着弥补不清的罪责的。他连补偿都觉得来不及,怎么还可能把自己的罪孽转嫁到容珩的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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