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真绝色(125)
曾经跟在他身后, 一脸骄傲嚣张的少年郎, 也换了一个人。
物是人非, 处处凄凉。
“芳年。”谢问天担忧道,“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抱恙?”
“无碍。”林芳年道,“只是开春那会儿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
“你也多找些好的医修看看,区区风寒拖了这么久?”谢问天皱眉道,“可见都是些庸医,若是尽染……”
一刹那的死寂。
谢问天自觉失言,抿了抿唇,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林芳年也就坡下驴的问:“怎不见容与?”
谢夫人走出来说道:“他自大战过后就一直在养伤,伤愈过后直接闭关了,鲜少出门,更不喜好见人。”
林芳年没再说什么。
谢湘姗姗来迟,为谢问天送上贺礼之后,跟林鹤亭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害羞。
说起这档子事,那也是相当的戏剧化。
谢问天曾经嫌林鹤亭没有门楣,觉得委屈了谢湘。如今摇身一变,他成了离镜正牌少爷,林尽染成了冒牌货,如今认祖归宗,门当户对,一切皆大欢喜。
按理说没啥再反对的了。
可谢问天当初是犹豫,现在是直接想拒绝了。
毕竟林鹤亭弑母了啊!误杀就不是杀了吗?双手沾染亲生母亲的鲜血,把侄女许给这样的人,怎么想怎么不妥。
偏偏谢湘喜欢,甚至多次表明这辈子非林鹤亭不嫁。
寿宴的中途,谢问天假借更衣把谢湘叫到偏殿,方才在席上的眉来眼去看得他甚是窝火。
“我就不明白了,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
谢湘垂眸敛目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谢问天:“……”
“天下好男儿那么多,非他林鹤亭不可?即便是,即便是黄搞,只要你喜欢,伯父肯定……”
“伯父。”谢湘截断谢问天的话。
她稍微提起裙子,屈膝跪下:“伯父心疼我,为我择选良婿,侄女感念至深。可侄女这颗心太固执,要么不为任何人所动,一旦动了,便唯此一人。”
“我们谢家儿女向来如此,从祖宗那儿就是一根筋,伯父如此,我爹如此,我亦如此。”
谢问天一时语塞。
他的妻子仙逝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续弦,更没有为其他女子动过心,哪怕一点点。
“是侄女不知好歹了。”谢湘深深叩头,“请伯父做主。”
话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
谢问天:“起来吧!”
回到宴席上,谢问天神态自若的招待四方来宾。
谢湘跟几个同龄好友说了会儿话,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出去透气的时候,刚好遇见林鹤亭。
谢湘笑着迎上去:“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林鹤亭狐疑:“什么?”
“我伯父答应了,你,你随时都可以来……”谢湘面颊浮上两朵红晕,“提亲。”
林鹤亭先是一愣,继而喜出望外:“真的?”
谢湘:“还能骗你不成。”
林鹤亭喜不自胜,强忍住把谢湘抱起来转圈圈的冲动:“湘儿,你当真愿意嫁我?”
谢湘有些不悦,嗔怒道:“事到如今,你还问这个?”
林鹤亭忙道:“我就是有点患得患失,我何德何能啊,居然会被你这样喜欢。”
谢湘还想说些贴己的话,可院子里人来人往的,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他们俩“不干净”,这样偷偷摸摸的说悄悄话,怪不好意思的。
谢湘推搡着林鹤亭回去,等林鹤亭走远了,她才钻进游廊,走着走着,瞧见游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谢湘深感意外的同时,异常欢喜:“堂哥怎么来了,是出关了吗?”
谢明烛的气质打扮,一如既往的素净无尘。比起半年前并无太多变化,只是比起曾经的淡漠清冷,眉宇间多了一层难以疏导的郁结,原本空无一物的眸子,如今被红尘万丈所填满。
谢湘毫无来由的一阵心虚:“堂哥?”
“林鹤亭绝非良配。”那嗓音清凉若雪,冷人的很。
谢湘:“堂哥是介意他曾深陷影阁?还是林夫人之死……”
谢明烛抬手写道:你认为他是正人君子?
谢湘有点着急:“不是吗?”
谢明烛写道:若十五岁那年初见,我会认为他是。
不等谢湘开口反驳,谢明烛飞快写道:你认定了他?
谢湘垂下眸子:“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咱们谢家的孩子都是如此风骨,相信堂哥也是这般。”
谢明烛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颤。
片刻后,他开口道:“我若不同意呢?”
谢湘眼中有泪光划过:“我三岁父母过世,从那以后,姑母照顾我衣食起居,堂哥教我读书习武,在我心目中,你和亲哥哥无二。”
“哥,成全妹妹一回吧!”
“他待你真心,我知道。但我要提前说好一点。”
谢明烛攥紧双拳,再松开,于空中飞快写道:若他日后胆敢伤及林尽染性命,我不会顾念他是妹夫,即便你会守寡,明白吗?
*
孩子是被掉包的,可是生辰八字不会错。
也就是说,林鹤亭诞生于午时三刻,早在十二岁那年就由妙算真君测过八字了。
福兮祸所依,纠缠一世。
当初觉得不妥,便是认为“纠缠”两个字不吉利。如今兜兜转转还是绕了回来,林芳年不怎么赞同,奈何林鹤亭愿意,非谢湘不娶。
也罢,世间最难得两情相悦,既然他们情比金坚至死不渝,长辈们就不再横加干涉棒打鸳鸯了。
只不过这事儿得等待。
林鹤亭身为儿子,得遵守礼节给素练守孝二十七个月。
光阴飞逝,日月如梭,出了孝期后,林芳年前往云舟仙渺提亲,两家一拍即合。
择吉日,完婚。
婚礼定在荷花绽放的季节。
素练和虞美人都最喜欢荷花了。
谢湘捡起一支雕荷花的全彩步摇,正对着铜镜比量,窗户被人“扣扣”敲响。
谢湘揣着狐疑推开一看:“黄搞?”
黄搞闷闷的问:“你真要跟他成亲?”
谢湘正视着他:“是。”
黄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吗?”
“是。”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妒火涌上心头,烧的黄搞两眼通红:“他有什么好!咱俩青梅竹马,算起来不比跟他的感情深吗?为什么选他不选我,我哪里比不上他了,没他温柔没他英俊,还是没他会拽文?”
“黄哥哥,你不要钻牛角尖了。”谢湘心平气和的说,“你很好,对我也很好,但是缘分这种东西不能强求,我对你的心意和对我堂哥是一样的,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儿女之私,你就全当我有眼无珠,不配得到你的……”
“不是!”黄搞几乎有些嘶声力竭,“不是这样的,湘湘,你是不是因为‘八字不合’才拒绝我的?咱俩在一起虽然能白头偕老,但命中无子嗣,所以你才……”
“黄哥哥。”谢湘打断他,“你知道的,我很任性,也不是随波逐流那种人。”
她说的很隐晦,但黄搞全都能听懂。
谢湘只是不喜欢他,若喜欢,就算八字姻缘测出“阴阳两隔死于非命”的结果来,她都会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
黄搞呼吸都颤抖起来,他强忍满腔悲凉,努力讨好道:“湘湘,你若嫌我大大咧咧,我可以改的;不就是出口成章么,我可以多读书啊,绝对不会再出现错别字惹人笑话,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变成什么样的人,这样好不好?”
“不好。”谢湘斩钉截铁的说道,“黄哥哥,你要先爱你自己。”
黄搞一愣。
桀骜不驯的紫薇剑派大少爷,有朝一日也会委曲求全,宁愿把自己拍扁了揉碎了重新雕塑,也要竭尽全力讨好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