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他们凶一个(33)
守誓河里的守誓者军团,便是在黄金黎明前后,一个被一夜灭族的女妖部落。
她们曾侍奉于秩序女神,虽因此得以逃脱死亡的枷锁,却也没有完全复生,只能常年与亡灵族为伴。在经历过千万年守誓河河水的洗礼后,她们失去了生者的色彩,留下了宛如大理石雕像般惨白的躯体,从发丝到眼眸,总让阿诺有种在看惊悚艺术的错觉。
守誓者带来的寒冷,便是冥河中死亡的气息。她的出场也很特别,并不会像普通的来客那样,拿着行李,敲响橡木树学舍的大门。
而是直接就从空中划出了一道河流,依稀好像还能听到湍流的河水宛如咆哮的怒吼声。
在得到阿诺的允许后,一个眼眸全白的女妖,便在一个跃身后,从时刻流动的河水中探出了上半身,长发在空中留下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往后在空堡的日子里,她也会一直居于这条属于她的支流中,可以随时随地出现,保护在阿诺的身边。
其实阿诺当初来上学时,姐姐萨拉曼德就曾提出,让他去选择一个守誓者随行。
“别害怕,她们其实都很可爱,你见到的只是她们半醒的状态。而且,拥有自己的专属骑士多酷啊。”年幼的姐姐这样对弟弟说。
但阿诺还是拒绝了,倒也不是因为害怕,主要是他觉得这样太兴师动众了。他是去上学的,又不是去犯罪。在守誓女妖的概念里,根本就没有“轻一点”这种说法,只有要么生,要么死。所以她们一般不与人动手,一旦动了手,那就是你死我活。
死的肯定是对方,因为女妖无法死亡。
简直是移动的轰炸机。
阿诺觉得上个学而已,没必要。而且,守誓者也未必愿意陪他出这么远的差吧?宅在家里(或者河里?)不是更舒服?
当然,当阿诺得知其他族的王子王女上学时,至少会带一个骑士团,甚至是龙骑士的时候,又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后悔。总觉得在华丽上输给了别人。
美丽而神秘的守誓女妖,就这样安静地浮于守誓河的分支之中,她虔诚低头,为阿诺双手奉上了一柄取自她灵魂深处的誓言之剑。螺旋乌木的剑柄上,雕刻着蒙眼的秩序女神。没有刀鞘,只有一柄细长的银白剑身。
女妖双眼无神,像极了蒙上双眼的秩序女神,她用空洞而又飘忽的声音,宛如歌剧般开口:“秩序女神祝福我族不死,守誓河女王庇佑我等永生,而伟大的您,最年轻的神眷者,精灵女王的幼弟,阿诺莱德殿下,希望您能够赐予我执剑的权利。从此以后,日日夜夜,守誓者玛丽·赫卡忒,为您保持清醒。”
和阿诺想的不同,对于这种离开赖以生存的守誓河出差的活儿,守誓女妖们几乎就没有不愿意的,因为那能让她们保持清醒,重新体验活过来的感觉。
守誓者赫卡忒,毫无疑问的,正是她那一批被唤醒的女妖中最强大的那个,她以咬“死”了自己两个亲生的姐妹、三个表亲、五个同族为荣。
好吧,守誓女妖其实是不死的,她们只会重新回到守誓河底沉睡,等待着下一次被唤出理智的机会。如果阿诺拒绝了玛丽用灵魂铸造的誓言之剑,那她的姐妹们一定会很高兴回来咬“死”她,重新争夺献剑的机会。
阿诺、阿诺……
已经练习这一套仪式两天了,就等着这一刻一圆他的中二梦。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赫卡忒的剑,都不需要握住,只稍一靠近,就让他打了一个寒颤,那种从心底凉到脚底的感觉真的太特别了。与普通温度降低而产生的寒冷截然不同,用阿诺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阴气过重。
阿诺深吸了一大口气,这才缓缓举起了誓言之剑,在赫卡特的两肩来回轻点了三次,就像一场真正的骑士授剑仪式。
在点下最后一剑的刹那,一道刺眼的银色光芒,从剑尖发出,射向了空中,勾勒出了两个花式书写的姓名。一个是长到只能显示前面几个名字的阿诺莱德,一个便是玛丽·赫卡忒。名字之光闪了两闪,然后便藏入了赫卡忒的眼眸之中。
“契约成立。”名为玛丽·赫卡忒的女妖如是说,“我会保护您的生命,重于我的生命,我会捍卫您的荣誉,重于我的荣誉,直至我重新回归守誓河的那一刻。”
然后,就像是激活了什么,浑身依旧苍白如雕塑的赫卡忒,眼中开始闪过各式各样的色彩。
“您喜欢什么颜色呢?”她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得鲜活。
“你——喜——欢——什——么——颜——色?”阿诺反问。
赫卡忒一愣,她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已经好多年了,在数不清的日夜轮替中,已经好久不曾有人问过,她喜欢什么,或者说也许从未有人问过。她不记得了。她只是很高兴,没由来的,比赢了所有姐妹得到清醒机会的那一刻还要高兴。
她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形成了一个影子,一道如烈火般燃烧着的色彩。于是,她脱口而出:“红色,我的殿下,我喜欢红色。”
“那——就——红——色。”阿诺如是说。
于是,女妖赫卡忒从此就拥有了一双血红宝石般的眼眸,那成为了她全身上下唯一鲜活而灵动的地方。
***
晚上路德维希回来时,学舍内的寒凉已经彻底褪去,但他还是敏锐察觉到了阿诺身边隐隐流动着的特殊空间。就在阿诺的左上方,一个极其方便进行突然刺杀敌人的地方,藏着一道锐利冰冷、时刻警惕的视线。如果不是路德维希常年研究黑暗禁咒,他也很难发现。
路德维希没什么脑子的下属波波巴瓦,就对阿诺身边的新情况一无所知,他此时正高高兴兴地替自家主人,为阿诺递上一份裹着缎带的礼物。
波波巴瓦的女儿们主信光明神,在听说波波巴瓦出差后的新工作,能接触到神眷者阿诺莱德阁下之后,他的女儿们都要激动疯了。波波巴瓦偶尔回来,她们都会变得更加亲近,希望能隔空感受一下神眷者的光明。
这让波波巴瓦也越来越喜欢阿诺了,能为他带来女儿们喜欢的好人!
阿诺打开礼物后,就看到了那本漂洋过海而来的,名为《欺诈的艺术》烫金书籍,扉页上还有作者的特签。
——当您花费一百九十七金币购买了这本书时,就是我的又一场骗局成功了。感谢您的慷慨,陌生人。
阿诺:“……”
路德维希一个眼神之后,波波巴瓦便识趣地离开了,走时用魔法给自己撑起了一柄无形的雨伞,依稀好像还能看到伞柄上的爱心,因为他的女儿们说那样比较可爱。自古典乐赏析课的大雨之后,忒提丝港就正式进入了雨季。空堡上下,时不时就要来上一场越下越凉的秋雨。
阿诺彻底成了一个白色卷毛。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和头发的斗争,和过去的每年一样,只有在刚下雨的时候,他才会试图反抗。然后就该干嘛干嘛了。今年的临界点就是今天下午。
路德维希注意到了阿诺的新变化,诧异问道:“今天不用魔法柔顺水了吗?”
阿诺正在看法袍定制店邮寄来的宣传期刊,它家已经在积极筹划冬装了。听到朋友的问题,阿诺头也不抬地说出了那句至理名言:“世——事——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一如他对本源力量互换这件事的态度。
第一晚意识到的时候,他是惊讶的。他以前完全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没有考虑过,因为他的本源力量只可能在他身上啊,不然还能怎样?互换吗?
是的,真的互换了。
结合之前一次比一次夸张的法术场面,他真的是换了个很不得了的东西回来。
阿诺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他觉得把自己的那份摸鱼之力,和路德毁天灭地的能力互换,简直就是明抢。于是,他提出了各种尝试,想要尽快把属于朋友的东西换回去。
从这周的道德日,一直试验到了下周的赎罪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