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灵异小说家[无限] 上(247)
他颓然放开自己捂着伤口的手掌,放任自己仰躺在血泊中,仰望着壁画精美的穹顶。
温度和血液在流逝,可他的灵魂,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白蓝长长喟叹一声,闭了眼。
“您是在为他出口气吗?”
旁边人轻笑着问:“因为白蓝想要挑衅池翊音,所以您杀了他?”
闻言,池旒只是嗤笑一声,眼神轻蔑:“我看起来像是那样尽职尽责的母亲吗?”
“那孩子和我一样,是怪物,从一出生就是。”
她漠然道:“平凡的人类社会不会有我们的位置,他们会恐惧于怪物的存在,唯恐怪物伤害他们,欲除之而后快,却不会想象怪物能够摘下的星星,会令他们的世界发生怎样的转变。”
池旒微微垂下眼睫,手掌下意识摸向风衣肩上。
却摸了个空。
她怔了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抿紧了红唇。
“萧秉陵,对于怪物,你最好不要用寻常的温情揣测,否则,只会得到错误的结论,然后失去生命。”
池旒抬手拢了拢风衣,眼前重新出现了马家大宅中,池翊音看向自己一时间的惊愕痛楚。
与接踵而至的释然平淡。
他的眼睛似乎在说……
‘我原谅你,以神之名。’
‘因我不再在乎你。’
第88章
因为跨海大桥的出现, 那些原本被困在盘山公路上的车辆,反而因祸得福。
他们不需要从崎岖坎坷的山林中穿行,跨海大桥可以让他们走直线。直接抵达学校, 甚至比先头的车队都要快一步。
离开盘山公路之后,车队很快就驶上了相对平稳的道路。虽然比不上城市的路况, 但最起码道路宽阔, 比盘山公路要好太多。
师生们虽然依旧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唯恐哪里突然又坍塌, 但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
再加上司机们都已经从莫名的昏睡中清醒, 娴熟的车技比池翊音好太多, 也不像是木头人,而是能自主判断和改变路线,这也使得他们很快就进入了鹿川大学的范围内。
远远的, 池翊音就看到了在森林后面显露出来的学校塔尖。
鹿川大学历史悠久,始建于二百多年前,建筑风格也几经更迭, 校园内不仅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也有教堂和尖顶哥特式风格的教学楼。
这些迥然不同的风格很好的杂糅在了一起, 异常和谐,象征着一所大学本该有的开放和包容胸襟。
虽然大雨使得盘山公路变得危险, 却令隐没于森林和雨幕之中的学校美得超乎想象。
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大学红墙,青翠欲滴的树叶枝干横斜,随着雨滴的打落而轻轻摇晃,静谧而古老, 令人想要永远留在这里,安心于学问书籍, 不问世事。
池翊音单手支着脸颊,仰头看向眼前越来越近的大学景观,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大学时的事情。
虽然现实看起来比游戏场要善良安全太多,但这仅限于成年人、以及有成年人保护的孩子。对他们而言,现实是安全的。
但对无力阻止伤害甚至也没有人保护的孩子们而言,现实的危险不比游戏场少太多。
不,如果让他们中大多数人来选,他们甚至会认为游戏场才是天堂,而现实是充满恶魔的地狱。
流浪的孩子们借垃圾堆藏身取暖睡过去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明早还能不能睁开眼,看到新一天的世界。
那是有家的孩子不曾体会过的感受。
但对年幼时期的池翊音而言,他曾经的处境,甚至不比那些在外流浪的孩子好多少。
池翊音从来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当同龄的孩子们在无忧无虑的玩乐时,池旒就已经教会了他去观察那些被人忽略的细节,教他如何从一株植物的反应中看出天气,如何从其他人的笑容里看出不怀好意的本心。
邻居家的孩子在算一加一的时候,池旒对池翊音的教学进程,已经到了微积分。
而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在池旒看来,连这种基础的东西都学不会的人,没有资格去触碰世界的最核心所在。
那门是窄的。
但更多人,连门的存在都不知道。
池翊音曾经有数年时间认为,像池旒这样的才是正常人,不是池旒聪明,而是蠢笨之人太多,竟然连常识都不知道。
——如果复变函数和电磁学能够被称为常识的话。
即便池旒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母亲,但她远远比寻常人更加强大。
她可以轻而易举痛揍几个成年壮汉再把他们丢进河里,还能在小池翊音被同龄人欺负霸凌的时候将他拽到身后保护,然后三言两语说到对方心理崩溃,留下一生的阴影。
池旒从不知道什么是中庸和留白,但正因为这样,她才很好的保护了“怪物”的小池翊音,让他在幼年时就建立起了独立而逐步完善的人格。
独立判断而非人云亦云,深刻思考而非浅尝辄止。
池旒眼中的池翊音,从来不是孩子。
她培养池翊音的方式,更像是在教导一位注定要走上一条通天路的国王。
如果是正常的孩子落在她手里,不出三天恐怕就会崩溃。
可真正的宝剑,从来都是在千锤百炼中,被打磨得越发锋利。
但一切的转变,都在十二年前的那个傍晚。
池旒有自己要完成的理想,她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让只有十一岁的池翊音独自面对整个世界。
这是年幼孩童无法轻易存活的世界。
正如池翊音曾经告诉黎司君的,教会孤儿院绝非什么好地方。
年幼懵懂,对世界还没有判断力的孩童们。
以及暗地里以“净化”为名杀人的修女神父们。
阴暗幽闭的教堂,隔绝于社会之外的“永无岛”,外人看到的永远是善良慈悲的修女们的笑容,赞叹于她们收留孩童并抚养的善举。
他们或许不知道教堂里深夜的惨叫声,或是知道了也漠不关心。
而池翊音,就成长于那样的环境中。
曾经所有与他一同在孤儿院的孩子,都已经死亡,只剩下他一人。
大火烧毁了孤儿院教堂,连同以神之名掩盖的一切。
池翊音冰冷的注视那一场划破黑夜的大火,然后丢下手里的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再没有人知道,曾经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后来,所有认识池翊音的人,都只知道他是出身于最顶尖学府的优雅绅士,明明在数学上有着一骑绝尘的造诣,却毫不留恋的选择了旅行与写作的道路。
那些人虽然惋惜,却更多是敬佩。
——那是自由的意志。
只要池翊音想,他可以做到任何事,拥有足够去追寻理想的资本,选择他想要的人生。
一晃也离开大学那么多年,沿途见过的风景已经覆盖了曾经的记忆,池翊音也许久没有再想起大学时期的事,直到现在,鹿川大学与现实中大学类似的外形,再次勾起了池翊音相似的情绪。
只不过,当年他是以学生身份求学,现在却是作为数学系副教授回来。
倒也是专业对口了。
车子重重颠簸了一下,打断了池翊音的感慨,让他恍然回神。
那些从跨海大桥上通行的车辆已经早早就抵达了学校,前面的车队也陆续通行过校门,只剩下包括池翊音在内的几辆车还在门外。
刚刚的颠簸,正是来自校门前的减速带。
池翊音抬手看了表,距离五点还有十分钟,算的上有惊无险的宽松。
但他刚准备欣赏鹿川大学的风景,注意力就被车外的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神色灰败的蹲在校门外的雕花石柱后面,缩成一团像是阴影,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被忽略。
车子接连驶入校门,距离那女人渐行渐远,校门也再次缓缓闭合,下一次再打开中央大门,就是学期结束后的放假。
但是,除了池翊音之外,没有人注意到那女人。
池翊音皱了皱眉,对那女人的身份倒是有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