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疗养院(114)
柳桃李将杯中最后一口茶水饮尽,眼前光线一暗,一抬头,就跟一只巨大的黑色獒犬对上了视线。
这只獒犬只是普通的站着也与人同高,眼睛血红,呼吸间喷吐着灼热的火苗,凭空让气温变高了许多。
柳桃李吓得人都木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体型过于巨大的獒犬,感觉对方一张嘴就能把他的脑袋给啃下来。
顾时站在变回原形的祸斗身侧,拍了拍大狗勾的腹部:“怎么样?”
“是重黎。”祸斗给在场两人传音道,又轻嗅了一下眼前人类的气息,“这人属木,旺火,怪不得重黎会挑他。”
木生火,火神要做什么事情,找木属的人或物,就如同鱼找水一样,更容易让事情变得顺遂。
顾时愣了一下:“柳桃李,这名字竟然不是五行缺木?”
“不是。”柳桃李回过神,说,“我的名字是找了个算命大师取的,他说我五行属木无水,再取木名,命中会有贵人……”
顾时:“……”
顾时没忍住:“你们家不是不兴迷信吗?”
“……我们家选择性迷信。”
顾时转念一想,那也确实。
现代人基本都是选择性迷信,多的是随缘进庙,见神就拜的。不一定真信,但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拜一拜也不觉得有什么。
“也合理。”顾时说着,问柳桃李要了他们家的地址,打开导航搜索方向。
柳桃李看着顾时掏出手机查导航,愣了一下。
——这跟他心里的高人手段那么有亿点点偏差。
不过他马上就被顾时的下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不过吧,你们家现在已经跟重黎扯上关系了,以后最好还是别选择性迷信,随便拜了。”
谁知道哪一天就拜到跟重黎掐过架的谁谁头上去了。
怪不好的。
“这次算你们家帮了重黎一次忙,说不定那个算命大师口中的贵人就是重黎呢,回头你们家里可以搞个灶神像。”顾时说着,转头看向祸斗,“可以吧?”
黑色的獒犬缓缓颔首:“可以,饭食平安,终年不饿。”
“衍生一下也有财物富余的意思。”顾时说完,研究好了导航上的路线,像柳桃李伸手,“走吧,去你家看看。”
柳桃李下意识就要搭上顾时的手。
察觉到陌生气息靠近的游龙眼皮一抬,看着顾时和柳桃李马上就要握上的手,登时龙尾一扫,掀起一阵清风,将柳桃李掀到了祸斗的背上。
顾时、祸斗和柳桃李都是一愣。
柳桃李僵硬的碰了碰手底下属于祸斗的、暖融融的黑色毛毛。
出乎意料的软。
顾时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重新闭上眼的赤红色游龙,戳了戳:“这么小气啊?”
游龙喷出了一口小小的火星。
确实就是这么小气。
“那行吧。”顾时喜滋滋地收回手指,“那麻烦祸斗一下了。”
祸斗倒是没什么意见,尤其是背上的人类还残留有一点重黎的气味。
柳桃李家在中原地区。
从钟山到柳桃李家,坐飞机需要三个多小时。
顾时仰头看向坐在祸斗背上的人:“闭眼。”
柳桃李闭上眼,透过眼皮感觉到光线不断明暗,耳边似有风雨声,前一秒还是冬雪盖松的冷凝寒冻,下一瞬又变成了暖风和煦的馥郁花香,各样的气息与清越的鸟鸣擦过耳畔,最终光线大亮,鼻尖萦绕着雨后泥土的气味。
“到了。”顾时核对了一下导航的位置,按灭了手机,看着眼前的公寓楼,顿了顿。
在看向这栋楼的瞬间,他心中莫名腾起了一股熟悉感。
怪了。
顾时迷惑。
我以前来过这里吗?
第八十章
顾时自觉自己记性还算可以。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毒打过的每一个妖怪长什么样是什么品种又作过什么祟。
但他搜遍了记忆,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柳桃李坐在祸斗背上,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木着一张脸。
虽然打从他到苍梧观之后看到的一切,都在挑战他的三观,但这种眼一闭一睁,就从那个破落道观回到了自己家的体验,还是让他连思维都凝固住了。
顾时转头,问从祸斗背上滑下来的柳桃李:“这是你们家对吗?”
“嗯。”柳桃李深吸口气。
他抬手指了指顶楼,“我们家住33楼。”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觉得现在不同于日常生活的一切很新奇很刺激。
但在看到大伯这半年以来的异常后,柳桃李只想这些异常赶紧远离他们全家。
柳桃李小心地从祸斗背上滑了下来,给眼前这栋公寓楼稍做了一下介绍。
这套公寓楼整栋楼都是柳桃李家的,商住两用,33楼是顶层,整层楼打通了,作为柳桃李他们家的住所,而楼下一部分是柳桃李爸妈的公司,另一部分是租出去的。
柳桃李心心念念他大伯的事,补充道:“大伯前两年低谷,本来跟我们住在一起,不过去年又有了点钱,就搬走了。”
顾时点点头,看了一圈没看到竣工牌,问:“这栋楼什么时候建的?”
柳桃李回忆了一下:“是我小学毕业的时候落成的。”
顾时算了算时间,又瞅了瞅这栋楼,环顾四周,更纳闷了。
他确确实实是没来过这里,不管是大门还是周边都没什么印象。
但这栋楼打从他靠近,就似有若无地散发着他熟悉的气息。
顾时忍不住挠了挠手腕上挂着的游龙:“谢九思,你看得出这栋楼有什么不对劲吗?”
赤红色的游龙闻言,从衣袖里探出头来,摇了摇头。
这栋楼实在普通。
顾时又转头看祸斗。
作为狗勾,祸斗的嗅觉应当敏锐一些吧?
祸斗早已经在到达的瞬间就开始嗅闻起了这附近的气味。
但非常遗憾的是,他并没有从这其中接收到熟悉的味道。
柳桃李身上缠绕的机缘褪去之后,最后一点属于重黎的气息也没有了。
黑色的獒犬有些躁动地刨了刨地面,呼吸间喷出了几点火星。
顾时安抚性地伸手拍了拍祸斗的头:“没事没事,我们上去看看。”
祸斗看了一眼地面上落着的火星,抬腿踩灭了,变回了正常大小的獒犬,消去了笼罩在两人一狗身上的障眼法。
远处有人路过,看了一眼寒风阵阵阴沉沉的天色,又看了看站在公寓门口只穿着件单衬衫牛仔裤的青年,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羽绒大衣。
零下十度穿衬衫,不是脑子有泡就是脑子有泡。
路人急匆匆地走了。
从楼下到顶层柳桃李家有单独的电梯,两人一狗走进电梯,顾时绷着一张脸,抠着手琢磨这事解决的话地给柳桃李他们家开个什么价位比较合适。
以前对外交际基本都是交给顾修明来的,别说定价了,有的时候就连委托人,顾时都不一定见得着面。
顾时觉得老头子以前开的价格大概不高,不然他们的生活条件不至于一直比较拮据。而且对顾修明而言,利用苍梧一脉的传承来大量赚取钱财,有点侮辱传承的意思。
但是他又不是顾修明。
顾时看着电梯不停变化的数字,想着苍梧观的修缮的巨大资金缺口,捏了捏手指。
当地政府给他们拨款两百多万,但这并不足以将占地面积极广的苍梧观修缮好,更别说这些钱其实更多的是用作一些文物保护措施的。
顾时想着苍梧观里那些破落多年的荒芜院落,抿抿唇。
柳桃李透过电梯厢的镜面,小心地打量着顾时。
出于微妙的胆怯,他并没有好好的观察过这位年轻的……道长。
这位小顾道长,跟普遍概念里穿着道袍的道士印象并不一样。不只是衣着,还有言行作风。
而他先前去往的苍梧观,显然也并不如印象中那些旅游景点里的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