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医(23)
寇桐沉默了一会,问:“哪个是我?”
“10086。”黄瑾琛说。
寇桐:“……”
黄瑾琛就解释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能办业务能查余额,有时候还会卖个萌,没事可以互相调戏着玩。”
“……”寇桐眨眨眼,“你这是对我评价挺高的吧?”
黄瑾琛抬起头来,呲牙一乐:“必须的。”
寇桐继续埋头在复杂的资料和推论里,感觉有点小暴躁——比如想拿榔头敲碎了某人白得反光的门牙。
他自从进入了这个未知的空间,就开始变得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有的人天生情绪起伏比较小,性情温和,不大容易大喜或者大悲,有的人想要保持平静,却要靠有意识的控制和专业的职业素养。
寇桐很不幸,是后一种。
对于一个心理医生而言,他有时候显得太过于跳脱了。太跳脱活泼的人,一般不大可能有很温吞平静的性格,他曾经下过很多功夫,总是能相对有效地把自己的情绪起伏控制在一个职业要求范围内、可接受的阈值里面,却在这里有些压抑不住了。
投影空间是一个非常容易让人失控的空间,他被剥夺了主体资格,相当于被迫卷入其中,他也是人,会喘气,有喜怒哀乐,难以像已经睡在土里、挂在墙上的前辈们那样无动于衷。
他于是缄口不言,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这使得寇桐常年带笑的脸像是换了一个主人一样,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却因为一点控制不了的焦虑和烦躁而显得十分凝重。
突然,一只手指极快地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寇桐一激灵,下意识得往后仰了一下,发现黄瑾琛正在看着他。
“白衬衫,”黄瑾琛指指他穿的衣服,“长西裤,再一皱眉,显得特禁欲。”
寇桐木然地看着他。
“心情不好吧?”黄瑾琛善解人意,且无限一本正经地建议说,“男人么,谁都有火大的时候,打一炮就好了。”
寇桐跟他对视了三秒钟,突然站起来,把文件夹卷吧卷吧,捡起来重新丢进了密码墙里,嘎吱嘎吱地合上了书柜,拎起椅子背上搭的外套,大步往外走出去。
黄瑾琛问:“你干什么去?”
寇桐头也不回地说:“我认为你说得有道理。”
他一开门,正好碰见他端着水果和牛奶打算敲门的妈,寇桐妈语气黏糊糊地说:“桐桐,该喝牛奶了。”
黄瑾琛说:“噗——”
寇桐沉默了片刻:“即使按民间老话‘二十三还要蹿一蹿’,我也早过了生长发育期了。”
寇桐妈说:“帮助睡眠嘛!”
寇桐:“明天又不用去学校上补习班。”
寇桐妈不说话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端着托盘站在那,挡着路,用眼神控诉着这个不孝子。
寇桐跟她对视了三秒钟,终于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披上外衣:“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啧。”寇桐妈摇摇头,“真是儿大不中留。”
然后她调整炮火对准偷偷拾乐得黄瑾琛,和蔼可亲地说:“小黄喝不喝牛奶啊?要不要加一勺巧克力粉?蜂蜜呢?”
灯红酒绿,夜晚的时候,人们的道德观仿佛会下降很多,寇桐离开家以后,就驾轻就熟地来到了一家位置偏僻的酒吧,这里有他意识交叠的地方,寇桐知道系统本身会根据他的想法,引导他去一些地方。
此时,他正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里,跟前坐着一个长相漂亮的青少年,喝得烂醉,正喋喋不休地文艺腔着。
“我很痛苦,你知道那种感觉么?你知道那种感觉么?全世界……全世界都他妈的在热闹,我就像是只有一个人。”青少年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大概酒精让他的大脑稍微有些短路,临时忘词了,于是他问,“你明白么?”
寇桐默不作声地把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他带上了防辐射的眼镜,灯光打在镜片上,掠过一层浅浅的流光,显得半遮半露的眼睛极柔和,那样看着别人的时候,就看起来格外深情,仿佛他看着的人就是他爱了好几辈子的那个似的。
然而格外“深情”的寇医生心里不耐烦地想,明白个屁,我就想快点把你弄上床。
青少年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四十五度仰望墙灯地说:“别这样看着我,中毒上瘾了就戒不掉了。”
寇桐移开视线,低头笑了一声,拿走对方面前的酒杯,轻声说:“别喝太多,伤胃。”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水龙头,青少年瞬间就崩了。
寇桐站起来,按了按他的肩膀,伏在他耳边说:“你心情不好,早点回家吧——不好意思小姐,麻烦给他一杯热牛奶。”
他今天耐心实在有限,决定换人。
就在这时,青少年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腰:“你别走!”
寇桐想:咦?
青少年理直气壮地抬头看着他,壮士断腕一样,含含糊糊地说:“你别走,今天我需要你的温度,你……”
寇桐二话不说,伸手扶起他,往外走去,心想早说嘛,我也比较需要你降温。
这时,他的手机在裤兜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寇桐打开一看,发现是黄瑾琛,就给拒接了。过了一会,一条短信发过来,黄瑾琛用贱兮兮的口气说:“呼叫10086人工服务!”
寇桐直接删除,关机拔电池,大摇大摆地带着猎物开房间去了。
黄瑾琛一个人占了寇桐的卧室,盯着电话等了一会,再次拨回去,里面传来机械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靠。”黄瑾琛说,然后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叫你多嘴!”
他于是穿好衣服爬了起来,推开寇桐卧室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利落地跳了出去,也没管这是几楼。
第十八章 危机
要找寇桐很容易,黄瑾琛从寇桐卧室墙上撕了一张照片放在钱包里,然后到附近的比较繁华、有酒吧等常见猎艳地点中挨个问。
现在他们的情况很复杂,黄瑾琛吃定了,寇桐即使出来散心也不敢走远。
为了让这个过程进行得容易一点,他还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苦逼又狼狈,见谁就跟谁哭诉:“我家那小谁今天跟我闹别扭了,为了报复我,一气之下跑出来那啥那啥,现在我很催心挠肝很不淡定……你们别看他长得机灵,其实脑子不是很正常,别人卖了他他都会帮人数钱的!万一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啊啊啊急死我了。”
转了三条街,基本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大龄弱智儿童”走失了,他家那个不但不嫌弃、还痴心一片苦苦寻找的人正拿着他的照片到处打听。
大概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者是人至贱则无敌?
一个酒保非常巧地对这个人有印象,并且很疑惑地扫了黄瑾琛一眼,因为就他的印象来看,这个哥哥不单不大弱智,对于勾引别人还十分有一套,一眼就盯上店里最好看的那个,果断下手,然后一气呵成又稳准狠地迅速得手离开。
黄瑾琛幽幽地叹了口气:“都是电视剧害人,可是别人学学也就算了,他怎么也能跟着学呢?”
酒保有点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