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饼(24)
江岭心看出这一剑视死当归的气势,当即化掌为刃直击剑身,掌风震碎长剑的瞬间,一枚薄如蝉翼的柳叶飞刀寒光一现,斩向江岭心颈侧。
江岭心眉峰微扬,眼中多了一分赞赏之色,但也只是一瞬,飞刀被陡然爆发出的真气震碎,碎片在苍白的颈侧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沁出一线血红。而同时,萧宁手中长剑已碎,江岭心并未收掌,飒飒掌风击向他胸口。
萧宁反身而退,却已来不及,剧痛从胸骨处炸开,血气顿时翻涌而上。这一掌之势将他击飞三丈之远,顿时血洒竹林,地面生生擦出一道沟壑。萧宁攀住一根断竹才稳住身子,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血气滚烫夹杂着破裂的碎肉。
江岭心缓缓收回手,指尖轻轻抹过自己颈侧一线细小伤口,道:“已是不错了。”
萧宁脸色惨白,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吐出一口血,道:“把我女儿还我。”
第48章
江岭心看着萧宁踉跄起身,步步血印地朝他走来。他的长剑已断,手无寸铁。江岭心不知他还能做出什么垂死挣扎。
萧宁抹去脸上的血,撕开右臂衣袖,露出略显苍白的手臂。他左手指尖泛着一点寒芒,不知何时多了跟细如牛毛的银针。江岭心看着他把银针封入右臂,顷刻间苍白的皮肤下忽然鼓起节节经脉。
萧宁左手指尖从右臂肘弯抹到手腕,抹过之处寸寸现出一片血红色,霎时间原本被江岭心一掌打散的真气似乎重新凝聚起来,右手化掌为拳,掀起的劲风带着烈烈煞气。
江岭心摇了摇头道:“鬼蜮伎俩,不够看。”
萧宁沉默着飞身上前,狠狠一拳捶去。江岭心抬手对上一掌,只一掌足以将萧宁掀翻一丈,血喷出一线,洒落马车之前。
江岭心有些诧异地摊开手掌,方才掌拳相接的手心泛出一点点血红色,他点了点头道:“哦?有毒。”
萧宁被喉间翻腾的血气呛得直咳,提拳再次扑身而上。江岭心右臂微麻,干脆不用,左手化掌一拂,和萧宁对上数招。萧宁本该力竭,偏偏越战越勇,几次三番以命换伤,终于叫他寻到一线破绽!他一拳而出,被江岭心闪身避开,与此同时江岭心一式云手已经直朝萧宁心口而去。萧宁不避不退,化指为钩向着江岭心咽喉袭来。
真是不要命了,江岭心皱眉,若是他这一掌打实了,萧宁非得心脉全断不可。
萧宁眼中已经满是凶狠,他恨极了江岭心当年指派阿云卧底王府,恨极了江岭心一而再再而三逼得阿云走投无路,更恨极了江岭心夺他女儿。倘若今天不能要回孩子,他还何必回去再见阿云!
江岭心掌心迟疑一瞬,到底还是卸去七分内力,饶是如此这一掌下去,萧宁亦是身体如残破风筝般飞出数尺,血粼粼地滚落在地。而江岭心喉间只是多了一道细微的血红伤口罢了。
“启程。”江岭心只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萧宁,转身重回马车上。四周影卫颔首道了声‘遵命’,纷纷驱马将要离去。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萧宁指尖动了动,缓缓抬起头,呛咳出一口血,道:“孩子……给我……”
江岭心放下帘子的手一顿,亲眼看着萧宁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步一踉跄地朝他走来,血几乎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衫,长发散乱遮住了眉眼。江岭心从前见过谢筠意,锦衣玉食、不谙世事的小世子,软弱又天真,也不知观儿看上他什么。如今萧宁这幅样子,江岭心倒是觉得顺眼多了。
影卫的长剑齐齐拔出,指向萧宁,只要江岭心一声令下,就是万剑穿心。
江岭心一言不发,看着萧宁走到他面前。萧宁已是强弩之末,脚下踉跄,摔倒在地,身上落下一块碎玉。
是一块狴犴玉符,天下独此一枚。昔年江岭心亲自系在沈观腰间,送给他的徒儿。后来沈观把它送给了萧宁,方才打斗之时又被江岭心亲手震碎。
“观儿把这个也给你了。”江岭心神色淡淡,许久才道:“罢了,看来府主之位于他来说当真比不得你。”
萧宁低咳几声,神智渐渐涣散。忽然间,马车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萧宁蓦地睁开眼睛,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摸索着从腰间取出最后一把飞刀,誓死要留下孩子。
江岭心听着孩子的哭声,一时间有些恍惚,待看到萧宁垂死挣扎的模样,摇头道:“不过是个孩子,何至于?”
萧宁咽下口中的血,眼中赤红,声音嘶哑道:“是阿云给我生的,他一眼未见……”
江岭心沉默良久,叹息一声,从被吓傻的乳母手中抱起孩子,走下马车将孩子放在萧宁身前,想了想又丢了
一瓶丹药,道:“吃了,莫让观儿还要照顾你。”
江岭心弃了马车,翻身上马率影卫离去,再未回头看一眼。
孩子哭了一阵子,江岭心这边一走便不哭了,睁着两眼安安静静地看着萧宁。萧宁抹去脸上的血,怕吓到她,半晌才吃力地将孩子抱起来,一步步往回走。
第49章
尾声:
沈观醒来的时候,萧宁已经坐在他身边了。
“少爷……”沈观声音微哑,待看清萧宁后,猛地坐起来惊道:“这是怎么……”
“嘘。”萧宁轻声道:“孩子睡了。”
沈观心口发紧,拉住萧宁的手,指尖缓缓抚上他的脸,心疼地泪都快要落下了:“怎么这么多伤?”
萧宁反握住沈观微凉的手,贴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没事,老周给看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把江岭心给的丹药拿回来给老周检查,老周验完二话不说全给他塞嘴里,倒是好用,调息了几个时辰肺腑间的灼痛竟减轻许多。
沈观见他不肯说,有些急了,伸手去扒他衣领看伤势如何,又被萧宁一手按住。
“阿云,别担心。”萧宁低咳两声,脸色苍白,眼神却比往日都要温柔:“你给我的玉,打碎了。”
沈观一怔,道:“碎了就碎了。”
萧宁点了点头,道:“阿云,以后我护着你,还有孩子。”
沈观怔怔看着他,眼尾渐渐发红,许久才轻声道:“好。”
萧宁把沈观抱入怀里,缓缓俯身正待吻上那湿润的眼角,忽然身边摇篮里传来小丫头的哭声。萧宁只得松开沈观,弯腰把小丫头抱起来。
“孩子怎么了?”沈观伸手去接。
萧宁想了想道:“或许……饿了?”
沈观茫然地看向萧宁。
萧宁指尖一挑,勾开沈观衣领,道:“好阿云,莫叫再她哭了……”
雪白衣衫顺着沈观肩头滑落臂弯,昏昏夜色里,他听到他的少爷贴在他耳边道:“来,让她先。”
第50章 番外 焰心
月出渐夜深,周天布星辰。推窗隔一湖相望,对面青楼楚馆鸦啼莺弄,红袖飘香。清酒入喉也烈,周焰半醉,斜倚在窗牗上,闲来看对面影影绰绰,枕着丝竹昏昏欲睡。
忽听得湖面传来扑通落水声,再接着就是几道黑影一闪而过,于这靡靡夜色里,未惊起半分涟漪。周焰指尖一抬,熄了屋中一盏烛灯。
青烟袅袅,归于沉寂。
刹那间,一道湿淋淋地黑影贴身而来,冰冷地剑刃横在周焰脖颈之上。
周焰眉梢一挑,倒也不动。外面传来几道极轻的脚步声,闻声可知必然是内家功夫极为深厚。待外面动静愈来愈远后,贴在周焰脖子上的剑刃放颤了颤,寒光微晃,又无力跌落于指缝间。
一记短促的闷哼后,挟持他的黑影倒在了他的怀中。
周焰下意识伸手接住,扶到了一把冰冷细韧的腰身。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冷香入了鼻端,月色乍现,映在怀中人脸上。周焰垂眸打量了一眼,总结道:“是个美人,救吧。”
江岭心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身旁的人。
周焰斜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上闲转着一块精致的玉色令牌,瞧见人醒了,低笑一声,舒展开的眉眼清隽,乌眸莹亮。
江岭心蓦地起身,压住胸口低咳一声,喉间涌上几分腥甜,他不动声色地咽下,伸手冷冷道:“还我。”
周焰把天衣府的令牌往掌心里一收,扯开自己的衣襟,丢了进去,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衣襟下的胸口,十分气人地瞅着江岭心。
江岭心脸色微沉,不等说话,又见周焰从身旁捞了一柄剑在手里把玩,剑细薄如柳,泛着寒色。江岭心再也忍不住,出手去夺自己的佩剑,周焰却忽然将长剑一转,翻了个利落地剑花,紧紧贴在江岭心的苍白修长的脖颈上。
“咳……”江岭心五指大开按在胸口上压住咳嗽,强忍着肺腑灼痛。
“不要动。”周焰眸子弯如新月,笑了笑道:“我封了你的内力,如今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江岭心神色冰冷,开口声音沙哑道:“你要什么?”
“是阁下不请自来,我秉着医者仁心,救了你一命。不过听闻天衣府的人行事狠辣,这才先趁阁下昏迷时暂封其内力罢了。”周焰用剑尖挑起江岭心尖秀的下巴,轻浮又放浪道:“美人见谅。”
江岭心垂眸,遮住眼中杀意,道:“萍水相逢,多谢出手相助,还请还我佩剑飞令。”
周焰纳闷道:“你们天衣府的人都不讲究知恩图报的吗?”
“你要如何。”江岭心神色平静道。
“江湖儿女,自当然是以身相许了……”周焰剑尖一晃,直接挑开江岭心衣领,雪色中衣顺着肩头滑落。不等衣衫落完,江岭心伸手攥住剑刃。薄剑锋利,瞬间划破他的手掌,沁出血红。
周焰一怔,松开剑柄,伸手攥住江岭心手腕,皱眉道:“你握它作甚!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