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6)
“快好了,碧云去取香炉蜡烛了。”
已经不早了,等这些人退下去,慕容琬将那白玉观音请进去,小丫头拿一根干柳枝涤尘。
雪悠悠然飘落,慕容琬望出去,听见来报说“英国公夫人和承宣布政使夫人一同来了,刚过二门。”
丫头打开帘子,慕容琬低头换鞋,忽听得哐当一声,她错愕地看过去,心跳一窒,喝问道:“何物碎了?”
“香炉掉了。”小丫头扑通跪地,十分惶恐。
一地的碎瓷片香灰渍。
慕容琬开始头痛,头皮内筋脉扯着痛,“先收拾干净。”
当先来的是她大姐慕容琦和闺中好友莫汝道,两位夫人带着儿女,说说笑笑过来,一见面把臂言欢,莫汝道原不在京,多年未见执手泪眼。
“今日吃什么,你的花养得好,不像我们家光秃秃的,不若弄个吃花宴?”慕容琦生得英气,说话并不拘什么,“你还请了谁?”
“常在一起玩的人家,你大都认识。”慕容琬说。才拉着手坐下,看孩子们七嘴八舌祝愿,没多久林敬仪和阿巧过来了,花厅里暖和,他把手炉递下去,转头说:“大姨姐、‘小姨姐’有礼了。”
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其中多是女客,林敬仪后来就避出去了。
谢谢大家捏着鼻子夸我,鞠躬鞠躬~
以及为啥突然涨了那么多收藏???惶恐中
再以及十分感激关注wb的小可爱,偶尔推个文以表谢意,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第13章
慕容琬吃醉了酒,靠在北边坑上闭目养神,丫头给她捏肩捶脚,一日的热闹散去,更显冷清,她幽幽开口:“今日不光是我生辰,母难日,母难日,可惜我娘去得早。”
“人这一辈子总是不知足。”
“飞花流春尽,扬雪化冬来。”慕容琬头脑昏沉自言自语,满室馨香寂寥难掩。
打碎香炉的小丫头被晴妞带进来,流着眼泪磕头认错,倒是不敢求饶。她撑着额坐起来,“你年纪小,打碎个东西原也寻常,本是想抬举你,没想到毛手毛脚的,千不该万不该碎了香炉,搅得我一整日心绪不宁。”
“下去吧,放到下面田庄养两年性子再说。”
伺候着喝了一碗热汤才好受些,问起那猫,“玉丸呢?”晴妞四处看了看,疑惑道:“才刚还在脚边绕来着。”
找了一圈没找见,猫竟然丢了?
林敬仪正伏案作画,好一幅冬日初雪赏菊图,仕女猫咪凑做堆,小写意笔法松快意趣盎然,刚要收笔,蓦然窜上来一物,他吓了好大一跳,题的字污了一块,墨点洒得四散,画儿彻底毁了。
“真是个孽障。”林敬仪气得一拍桌案,那被起名唤作玉丸的猫儿忽地逃走,他书苑这里向来不用书童丫头贴身伺候,这要逮猫唯有亲身上阵。
猫爪子沾了墨,一路上踩着梅花印,他的气渐渐消了,玉丸并不怕他,又来绕脚,他拨开它软绵的小身子,慢悠悠跟在它后面走,权当散步了。出来得急,衣裳不算厚有点冷了,小腹不知为何隐隐抽痛,想转回去,一看周遭,到了府中最偏僻的一处。猫带他过来,然而这会儿又不见了。
“玉丸?玉丸?”可能是猫不熟悉这名字,也可能他喊得轻,不见它应。
林敬仪感觉不太舒服,正要回去了,忽然听到一点细碎的声音,他以为是猫,往那不落叶花圃而去。
这边住着他那没甚存在感的妾,草木极盛,亭子假山流水一样不缺,却没什么人过来,更别说主母生辰,宴上没用完的赏给他们,丫头小厮都去沾福气吃酒了。夜里没下雪,地上还湿,可是天上月亮早挂上去了,又是一个月圆夜,十六的月儿更圆更亮,朦朦月晕半拢着,所以他才有兴致逛了那么许久。
地上水光淋淋,拨开生长到小道中的枝叶,没人来倒不修剪了,林敬仪这时想到的还是横生野趣,可是拨开一看,那小亭子里的景象吓人得很。
一盏灯笼立在石桌中央,林敬仪瞪大了一双眼,两个衣衫凌乱的男女正在交媾!
女人仰着半身在栏杆,屁股垫在座凳上,云鬓乱颤,男人背对这边,肩上扛着一条大白腿耸动下身,两人战得情热,不知冷,亦浑然不知私密事叫人看了去。
“啊......”女人渐渐忘情呻吟,“刘郎慢些,捣烂我了......”
嗯嗯啊啊淫声浪语高低起伏,叫做刘郎的回应她:“心肝茯苓儿,你夹紧些个,爷们一杆金枪叫你逼儿浪头一高赛一高。”又听得啪啪拍打声不绝于耳。
林敬仪委实开了眼界,双耳燥热不已,这些淫话听都没听过,可闺名茯苓的是他的妾他总知道,他对此不悦,但是心里是羞愧的,便有心成全,回头请慕容琬做主把她嫁出去得了。
谁料一转身,脚下不慎一滑,屁股着地摔倒,霎时间尾椎钝痛,小腹刺痛,难耐痛呼出声,惊扰了亭中人。
玉丸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喵喵叫着,赵姨娘手忙脚乱穿衣裳,男人提着灯笼跑出来,“什么人!”
他怕事情败露了,后悔着今夜猴急找刺激,灯光一照,慌得他也一屁股跌倒在地。
赵姨娘软着腿追过来,这一看魂飞魄散,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林敬仪哪有力气理会他们,一张脸痛得发白,冷汗豆般大小从头发缝里滴落颊边,他捂着肚子画都说不出。
腿间湿哒哒流出来什么东西,林敬仪又慌又怕,“快,叫夫人过来。”
那两人哪里敢,夫人来了指定是狠狠地发落了,打死了都算不得什么,双双跪地求饶,“老爷啊,老爷仁慈饶了我们吧,求求你,饶命啊老爷。”刘三儿眼珠乱转,开口就说:“老爷明鉴,小人在前头吃多了酒,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来,赵姨娘勾引小人与她奸淫取乐,小人原本不从......”
岂有此理。两个愚钝不堪的蠢货!林敬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玉丸,你去......”
那边找猫的人转了一圈不见猫,慕容琬担心一只小猫跑没了坐立难安,醒神后也跟出来找,去了书苑见桌案狼藉,顺着墨梅脚印去,没多远越来越淡,想着大概林敬仪和猫在一起。顺着脚印消失的方向找过来,她们也到了这边。慕容琬只当消食遣神,只她和屋里几个亲近的,不觉走到了赵姨娘的梨花落,白天没见她露面,不如顺道瞧瞧她去。
还未进院子,竟听见争执声夹杂喵喵叫,一行人改道而行,晴妞口唤“玉丸”,人声消停,靠近才见林敬仪倒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慕容琬急忙上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目光剜人般投向狼狈跪地的两人。
“老爷摔倒了不知道喊人去?”晴妞厉声呵斥。林敬仪握住慕容琬的手慌乱不已,“好像不成了,去请王大夫来。”数盏灯笼照见他臀下洇出点血迹,不多但是惊人万分,慕容琬想到那个可能,冷汗眼泪齐冒,“怎么会这样?”晴妞见状知道不好了,叫人立刻去请自幼给老爷看病的王大夫。
“没事,没事的,是不小心摔到石头上了。”慕容琬吩咐人找架子来担人,又说:“把这对谋害主人的奸夫淫妇捆起来扔到柴房。”
“不要惊动母亲。”林敬仪虚弱道。
这一夜忙慌乱的,老太太那边酒酣耳热早早睡了。安置好林敬仪,王大夫背着药箱快步跑来,他在里头看诊,慕容琬两手紧握急得转个不停,“妞儿,叫人把巧大爷请来,快去。”
“听说巧大爷没出府,歇在前院了。”晴妞问了一句,得到这一回答,忙来禀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慕容琬双手合十拜观音,“观音娘娘大慈大悲,保佑夫君吉人天相。”
回头王大夫要人帮忙,只留了慕容琬和晴妞在里头。
“胎没了。”王大夫胡子拉碴,面容凝重,“月份小,一个多月罢了。”
林敬仪目中空洞,直直看向前方,想到的是两个月来的日日夜夜,想那个男孩在他身体里进出,遗留精水,不知道的时候种下胚芽,他自己粗心大意又遗失了它。
他原本是不在意的,等混过三个月,没有就是没有,没人能再说什么。
手放在肚子上,人还是恍惚。
第14章
乔青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好似做了个什么噩梦,光怪陆离回忆起来全不记得。
过了一日,梁大爷亲自来了,和乔青面对面坐着,把一个匣子推到他面前,示意他打开。乔青打开一看,是些银票珠宝之物。
阿巧面无表情道:“今日便当做约定既成,银货两讫。”
乔青甚是恍惚,张了张口,未能言语,继续听人道:“原说给你八百两,现提到一千两,换了庆丰号的银票,另有些珠宝首饰,不算贵重,只是平常。再有就是这宅子也赠予你,地契房契在银票底下压着。”
乔青在这场交易里被动无比,轮不到他说开始,也轮不到他说结束,像一场好梦倏然破碎,然而他仍是春闺梦里人,不愿醒来的可怜虫。道尽来意,阿巧不管他如何,径自走了,他却追出来问:“是有孩子了吗?他好吗?”
阿巧不回头,和蔡老头一并离开了。乔青独自失魂落魄坐在廊下,他两眼酸胀,回房趴在床上好半天。
他回到阔别两月有余的家门口还是一脸麻木,这一带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一家住在一个破败的犄角旮旯。邻居看见他都说“哟,七哥儿赚大钱回来了”,人多吵杂,不少人说话阴阳怪气,乔青不多理会,他的妹妹闻声在房门口张望,“哥哥!”
乔青这才面带笑容,大手在小丫头头上一通揉,“母亲呢?”
“里边儿呢。哥哥,娘现在晚上安睡些了。”乔黛十岁模样,生得瘦小性格活泼,和哥哥最是亲近,从他搭在肩上的褡裢里摸出一包饴糖,眼睛亮晶晶望向乔青。
“去和小妹分着吃吧。”
“哥哥真好。”乔墨仰着和乔黛极为相似的小脸。乔青进了家门,一对双生姐妹排排坐坐在门槛,手里捏着一块饴糖珍惜地舔着,引来一堆邻居孩子流口水看她们吃。乔黛哼了一声,小声叨叨势利眼黑心鬼。从前爹爹在世家境尚可的,都是这些人,还沾亲带故的呢,侵占家财欺负孤儿寡母,苦哈哈等哥哥长大有出息,说起来尽是辛酸。
“你看,哥哥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是啊,他这回可好多了,以前做工回来都累得半死。”
屋里头地方极窄,乔母在墙角掏腌菜,“回来就好,娘给你做饭吃。”
天色说早不晚,做好饭刚刚好,一家人围坐小台子,菜色有素有荤,乔青回来路上割了几斤肉和骨头,打了二两酒半斤卤肉,他原来没喝过酒,刚抿了一小口被辣得退却了。乔青简单编了个谎,“那人是爹的旧识,贩茶叶认识的,说爹救过他的命,他现在也是走南闯北的大茶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