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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兄,你身材走形了(51)

作者:温如寄 时间:2019-07-06 09:13 标签:生子 强强 年下

  裴子浚光看在眼里,就觉得他一定很疼,可是他却硬是一声不吭,像一颗又臭又硬的顽石,疼痛都进不到他的心里。
  裴子浚一阵恍惚,回过神来忽然撞上了那个人的眼睛,他刚才怎么抓不到的星星,怎么跑到那个人的眼睛里了。
  他那么瘦,却有一双很亮的眼睛。
  他想帮他。
  他要把他的星星接过来。
  ◆03
  裴子浚虽然是个小孩子,却是个调皮捣蛋的好手,靠着手头上的法宝无往不利,顺利就把那群大小孩儿引走了。
  他回过头来时,那一个挨打的少年已经不见了,他想他救了他,怎么不谢谢他呢?真没礼貌。
  谢珉行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一瘸一拐的走着,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黑,鹿木河的河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他吃力的蹲下来,掬了一手水,水面倒影这一张冷漠的脸。
  他有些惊讶自己的脸为什么会是这样?他试图笑了笑,却觉得笑比忍耐更难。
  他是习惯于忍受疼痛的,赤脚踩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没想到,笑比忍受难得多。
  “原来你在这里呀,” 水面上忽然倒映了另外一张笑着的脸,“我救了你,你怎么不谢谢我呀?”
  谢珉行没有回头,只是盯着水面上的倒映看,想着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好看,桃花目微翘,笑起来,让他的心一揪一揪的跳。
  见谢珉行不回答,裴子浚开始耍起惯常的无赖来,“算了算了,喂,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少爷我真是太无聊了。”
  他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自己往前走,那个人果然自己跟了上来,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谢珉行其实大多数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漫无边际的想,他,在跟着我走呢。
  他觉得自己就像勾人魂魄的恶毒伥鬼,甜美的魂魄就在后面跟着,他想他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他觉得他会忍不住,把他藏到他的秘密山洞里,永远,永远不见天日。
  最终裴子浚还是跟着他来到了他日常练功的山洞里,他不理他,拿起木剑就开始练功。
  裴子浚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练剑啊?”
  他生于裴家,又跟在刑三娘和裴道修身边,从小就□□所长,见过许多门派的武功招式,却没有一家,是跟他练的剑法一样,倒行逆施的。
  他早就看出了少年练的剑法似乎不太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少年记错了剑诀,还是有人故意把错误的剑诀教给了他,他只知道,他再这样练剑,迟早要把自己练到沟里去不可。
  “是不是为了将来不挨打?”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其实你那些师兄的武功也很烂的,连我阿娘的半根指头都比不上,如果你不照着错误的剑诀练,迟早超过他们。”
  谢珉行有些茫然,停下来,“错误?”
  “对呀对呀,你跟我来。”说着裴子浚就拉着他的手跑起来,谢珉行其实可以一把甩开小孩的手,因为他又回头朝他笑了一下。
  他又对我笑了,谢珉行默默想,他笑起来真要命。
  ——要我的命。
  裴子浚带着他爬上了自家的马车,在装满书的箱子里翻了半天,翻出来几本剑谱来,裴少爷平日里绝不会主动去碰这些剑谱一下的,可是他刚才却看到谢珉行,明明自己也应该感觉到了自己练剑诀毫无进展,可是还是那么磕磕绊绊的往死里练。
  ——傻子。
  “你自己看。”他把剑谱丢给他看。
  谢珉行看了许久,认真的勾画出了师兄们故意教错的地方,默记下来。裴子浚看他看剑谱跟宝贝似的,心里越发堵得慌,从箱子的底部摸到了一颗柑糖。
  鬼迷心窍的,他剥了层层糖纸,就往谢珉行嘴里塞。
  酸涩的甜味在舌尖慢慢蔓延,他也曾凭一腔孤勇日复一日麻木的穿越着无边孤寂和黑暗,却突然被这甜味烫了一下,他抬起头,眼圈上泛着红。
  “喂,什么糖,真甜。”


第74章 番外、少年游(下)
  ◆04
  “喂, 什么糖,真甜。”
  谢珉行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和刚才冰冷的模样很不一样, 裴子浚便知道了, 这个少年不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他也不过是一颗包裹严实的糖, 稍微打开一条缝, 他便现了原形。
  ——再装少年老成也不过是小孩子,只是没有人肯把他当做小孩子。
  他被少年的鼻音挠得耳根发痒, 下意识把手伸进箱子里, 企图再抓出一颗糖。
  可惜他再也没有抓出一颗糖, 有些懊恼自己贪嘴路上把糖都吃了,他摸不出糖, 却也不想看谢珉行这样一本正经看剑谱,用手摁住他的剑谱, 笑嘻嘻道, “喂, 你这样刻苦练剑,一定很想成为一顶一的剑客,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最鼎鼎有名的游侠贺白驹的故事?”
  “嗯?”谢珉行拧了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却听眼前的锦衣小公子摇头晃脑道, “老来无一物, 唯有剑与痴。”
  谢珉行楞住了, 任凭小公子从他手上夺走他平日最爱的剑谱,塞进了一本话本,封皮上写着《白鹿英雄传》几个字。
  裴子浚朝着他眨着眼睛,“好东西。一般人我可不会给他看呢。”
  “哦。”谢珉行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何德何能在这位小公子眼里成了“两般人”。
  “哦什么呀,今天本少爷就带你见识什么是江湖。”
  谢珉行真的安安静静听他讲起故事来,他身边的小公子语调懒懒的,讲起故事来颠三倒四的,可是谢珉行却说第一次从人的口中知道,什么是执剑卫道,什么叫侠义千秋,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活下去,还有这样的人,还有这样的事。
  他生时无人问津,长时无人引路,跨越千里冰雪后,却终于有这样的少年,来拉他的手,告诉他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但那时他们都不过是少年,对世事还不曾明了,也会遇到一些谁也不懂的问题。
  “什么是欢/好”谢珉行一本正经的问。
  裴子浚挠头想了想,“是大人才能做的事,大概是做很开心的事吧。”
  “那‘夫妻之礼’是什么”谢珉行又问。
  “喂,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呀……等你娶了老婆就知道了。”
  谢珉行不再问,他想,这个人可真不要脸,不知道还要不懂装懂,他一定会比他先知道这些事的,看到时候他会不会臊得慌。
  可是他塞进他嘴里的糖却是又烫又甜,烫得他心发慌。
  “很开心的事吗?”他懵懵的想,却怎么也不出人生还有什么很开心的事,他很小的时候总是爱骗自己,说长大一点就好了,长大一点就不会这么苦了,可是真的长大一点,他还是尝不到甜,只好开始另一轮的骗局。
  这么多年以来,他把自己的心练得如同悬崖峭壁上的孤石,他以为自己不会有期待,却还是会贪恋一颗糖的甜,想要一个人的好。
  他低着头,许久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那我长大以后能不能?同你欢/好……”
  ◆05
  裴子浚愣了一下,随即桃花眼微弯,露出两颗虎牙道,“当然好啦。”
  小小的少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羞耻的事,只是互相交换了谁都不知道的糖。
  马车外的风沙是在后半夜里忽然变大的。
  他们都没有出马车,却觉得风声贴在耳边鬼哭狼嚎,裴子浚看着窗外混沌的天色有些担心,因为他娘还没有下山。
  忽然,谢珉行说,“你听,好像有哭声。”
  裴子浚也不说话,静下心里来,也真的听到了哭声,断断续续的,一声一声,有些像小幼童的啼哭。他们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探出头去,却发现那声音是从鹿木河的那边传出来的。
  “不是小孩儿,是幼鹿。”
  “暴风沙就要来了,得把他们引过河去。”谢珉行说,北邙山鹿群稀少,一般都是成群结队的,眼前这三头小鹿显然是落了单,鹿这种生物可以很坚强,也可以很脆弱。
  可是落了单的幼鹿却只有死路。
  可是幼鹿却不知道,无论谢珉行怎么引诱,他们就是不肯过河来。
  “喂,我帮你。”裴子浚朝着他眨眨眼睛,一边说,“你这样,它们才不肯跟你过来呢,看我的。”
  他说着,就在马车上翻箱倒柜起来,终于翻出了一个绳索,像河那边一甩,就套在了最小的鹿的脖子上,他朝着谢珉行喊,“你快来帮我呀。”
  谢珉行觉得对鹿这样粗鲁不好,却还是帮着他把小鹿牵到了对岸。
  他以为剩下的鹿也要如法炮制,却听裴子浚说,“你看着吧。”
  风又紧了一些,就在他以为其他鹿大概会吓到四处窜逃时,却没有一只鹿,他们自愿的踏入河里,朝着小鹿的方向而来。
  等所有的鹿都过了河,裴子浚才解开那头最小的鹿,它们在这暴风沙中一路奔去,去寻找原来的鹿群。
  是了,鹿是群居动物。
  可是谢珉行不是。
  所以他不知道没有鹿会抛弃自己的同伴,他默默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却听眼前的少年说,“我娘还没有下来,我想去找他。”
  “我和你一起去。”
  “你可以帮我照看马车吗?”
  黑灯瞎火,前途未卜,会遇到什么困难,谢珉行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想陪眼前的少年一起去。
  可是他却不要。
  谢珉行只好道,“好。”
  于是裴子浚便独自上山去了,上山之前,他还调笑说,“你不会驾了我家的马车逃走吧?”
  “当然不……”谢珉行还没有说完,只见少年将那本《白鹿英雄传》撕成两半,把前面半本丢给他,后面半本自己收起来,“想知道后面的故事吗?等我回来。”
  说完便消失在夜路茫茫中。
  可是后来的谢珉行,再也没有等到那个少年回来讲完剩下的故事。
  谁也没有想到,当年鹿木河一别,他们没有互通姓名,也不知道彼此是谁,终究是缘悭一面。
  ◆06
  后来的境遇,裴子浚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后来遇到刑三娘时,已经在暴风沙里跋涉了许久,他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托上了后背,在马车上颠簸了许久,一直到天亮沙尘暴结束才醒来。
  “父亲,娘。”
  他没有想到父亲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他那任性的爹娘的路上显然已经和好。
  “我们是在哪里啊。”
  “当然是在回家的路上啊。”
  他朝着马车外面望去,离北邙山已经很遥远,昨天的事好像一场梦,不肯过河的幼鹿,触手可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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