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花满枝(22)
“宣奕……”月神色动容,轻声唤着。
两个人的脸不知不觉间挨得极近,宣奕可以数清月细长的睫毛。他的呼吸窒了一瞬,目光下移,月秀挺的鼻子下,两瓣樱色薄唇显得十分诱人。
手指轻轻抚上月的下颌,慢慢抬起他的脸,宣奕眸色变深,心中有一团火焰燃烧起来,他缓缓贴近……
忽然,原本旖旎静谧的氛围被骤然惊扰,宣奕动作一顿,眉心皱起,直起身子,冷着脸向一个方向看去,季珩等护卫也摆出了警惕的姿势。
月不明所以,小声问道:“怎么了?”宣奕道:“有两伙人过来了,听马蹄声很急,后面的在追赶前面的。”
月自然是听不到的,顺着他们目光所望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不一会儿,有杂乱的声音传来,在小路上,出现了许多黑色的身影。
那些人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手上提着兵刃,纵马疾驰。看到其中一人的马上趴着一名浅色衣服的少年,好像失去意识的模样,宣奕目光变得深邃。随后,这伙人身后的追兵也进入了视线范围,夜色昏沉,远距离下看不清面容,但可以听到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的高声呼喊,语带愤怒:“站住,把我三弟留下!”
宣奕目光一动,瞬间辨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向一旁一直待命的季珩道:“把人拦住,孩子救下!”
“是!”季珩领命,留下四名护卫守护宣奕和月,剩下的人都随他前往拦截那批黑衣人。
甫一动手,在一旁观察的宣奕就发觉这些黑衣人不好对付,应当是一批训练有素、素质精良的高手。这时候追赶的人也到了,来不及细问季珩等人为何相帮,也纷纷加入了战团。
三方都不是庸手,黑衣人如今在人数上吃了亏,落败是迟早的,但是那孩子在他们手上,夺人的一方投鼠忌器,战局一时僵持,那孩子的处境不容乐观。
宣奕将月抱上马车,道:“乖,在车上等我,不要下来。”向留下来的几名护卫吩咐道:“保护好月公子。”马车内嵌钢板,可以防住暗器偷袭。
月知道宣奕这是要去援手了,嘱咐道:“你要小心!”“放心。”宣奕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从腰中抽出水魄,纵身进入那一片刀光剑影。
“宣庄主!”对方随即认出宣奕来,声音中带着惊喜。
“凌大公子,又见面了。”宣奕一剑扫开一个黑衣人的袭击,迅速回招将他刺下马。
追赶这批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的,正是凌涵忱带领下的祁州凌家堡的人,没想到当日石镜门一别,不过二十来天的时间,两人便又碰面了。
“这群人夜闯凌家堡,掳走了我三弟凌涵容。”此时此刻做不了详细的说明,凌涵忱一边挥剑,一边简单解释了一句。
宣奕心中一肃,看来这群黑衣人不是泛泛之辈。
有宣奕帮忙,局势对凌涵忱这边更加有利。黑衣人那边因为始料未及而一时乱了阵脚,很快,两人就接近了那个挟持着凌涵容的黑衣人。对方原本还想拿凌涵容做威胁,但在宣奕和凌涵忱联手之下,很快便将他击杀,夺回了凌涵容。
剩下的黑衣人见到自己要抓的人已经丢了,疯了一样立刻进行强烈地反扑,像是不把人抢回来誓不罢休一样。
场中战况激烈,血肉横飞,黑衣人那边虽然有死伤,但莳花山庄的护卫和凌家堡的属下也有损失。月只瞧得心惊胆战,生怕宣奕出事。他之前见宣奕在洛家与那些护院动手时气定神闲,但今日的情况,一看就知道这些黑衣人的武功远高过那些护院,这是一场真正的厮杀。
混战之中,宣奕的身影不时被其他人挡住,这时候月便更加焦灼不安,生怕他被人伤到。他咬着唇,双手攥紧成拳,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紧盯着场中。
要是自己也会武功,能帮助宣奕就好了!在这种危险的时候,真希望能守在他身边,帮他挡一挡那些杀气腾腾的攻击,而不是无能为力地呆在这里,还占用了几名本来可以成为宣奕助力的护卫。
月的目光紧随着宣奕,但对方身形不时腾挪,隐于人群中让他不太能跟得上。“你们快去给宣奕帮忙!”月着急地跟护在马车旁边的四名护卫道。
一名护卫拱手道:“公子恕罪,属下等奉庄主之命,不敢稍离。”
“我没关系的,我离得这么远,不会有事情!”月急道,此刻他已然顾不得之前宣奕要他自保为上的嘱托。那几名护卫互相对视几眼,但表情仍旧坚定,皆道:“公子恕罪。”其中一名护卫安慰道:“公子不要着急,庄主武功高强,场中我方已是必胜之势,那些人不过在做垂死挣扎。”
这话让月心中稍安,莳花山庄的护卫都是经过精心训练,眼力自是不低。此刻听他们的声音倒也平稳,倘若宣奕真有危险,想来他们虽有之前的命令在身,但也不会看着自家庄主有事而不顾。
宣奕,你一定要安好归来。
月提着一口气紧盯着前方的厮杀,心中不停祈求。
第40章 【二十五】凌家(上)
过了一阵子,厮杀声渐渐减弱,月看着场中宣奕等人已处于绝对胜利之势,一颗心才终于归位。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刚才因为紧张浑身紧绷,此刻关节处早已有酸疼蔓延开来。
“把他们捉回去审问!”凌涵忱厉声喝道,有鲜血从他手中的长剑上滴落。
黑衣人一方,此刻仅剩了两人还在苦苦支撑,败落只在须臾。两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凌涵忱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身子一僵,直直向后倒去。
“他们自尽了!”宣奕轩眉一皱。当下有属下立即上前,扯开两名黑衣人脸上的黑布巾,探了探他们的鼻息,随后禀报道:“禀庄主,此二人已然毙命。”
就着月光,可以看到这两人脸色发青,唇边流淌黑血,鼻耳处亦有细细的血丝流出,显而易见是服了毒。
凌涵忱恨恨地命令凌家堡的人道:“去看看地上有没有活口。”
宣奕扫视一眼战后情形,神色沉寂,转而缓和一下表情,回头向月走去。离得近了,宣奕却突然有些犹豫,刚才一番厮杀,自己身上染了血腥气,他委实不愿吓着月。而就在他纠结担忧的时候,月已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匆匆迎向他,想要扑进他的怀中又生生忍住了,拉住他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一脸焦灼与关怀:“宣奕,你没有受伤吧?”
他忽然惊叫一声,神色惊惶:“这里有血,你受伤了!”宣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自己衣服上右肩靠后的地方,有一抹血痕。他连忙安慰月道:“没有,这不是我的血,阿月不要担心。”
月颤着呼吸,凑上前去细看,又伸出手轻轻地在那处碰了碰,确定了这真的不是宣奕受的伤,才放下心来。
宣奕心头怜爱无限,握住月的手,柔声哄着:“别担心,阿月,我一点伤都没有。”如此温柔情状,哪有半分方才对敌时冷冽气势?
“宣庄主。”身后凌涵忱地声音响起,宣奕回身,只见凌涵忱怀中抱着凌涵容,神情感激,躬身行了一礼。“此番多谢宣庄主出手相助,凌家堡上下感激不尽。”
宣奕上前虚扶一把,道:“凌公子不必如此,这本是宣奕分所应当。小公子无恙吧?那些黑衣人如何了?”
凌涵忱看一眼怀中昏睡着的弟弟,道:“容儿中了迷药,明天一觉醒来就好了。”他神情显得有些懊恼,“那些黑衣人全都死了,竟没留下一个活口。是我太大意了。”
两人目光交汇,皆有几分深思。
“这里离凌家堡不远,请宣庄主赏脸移驾凌家堡歇脚,让我们全家得以向恩人略尽绵薄心意。”凌涵忱恳切道。
夜色已深,这里经过一番打斗,显然是无法再带着月在此处露宿了,而且莳花山庄的人马今日一战后确实需要修整,故而宣奕没有推辞,点头同意了,道:“凌兄带着小公子骑马不便,若不嫌弃,不妨坐到在下马车中吧。”凌涵忱确实担心弟弟受凉,于是道谢后,命令两名属下先行驱马赶回凌家堡报信,自己携着凌涵容弃马登车。
第41章 【二十五】 凌家(中)
凌涵忱将凌涵容小心安放好,宣奕看着凌涵容在自己大哥腿上找了个舒服位置枕着睡觉,颇为留恋地看了一下月的腿,然后心里叹了一口气。
到底有别人在场,他总得顾着些礼仪,不然,月也会难堪。
“这些黑衣人身手不凡,彼此间配合紧密,眼中只盯着任务,毫不惜命,倒像是专门豢养的死士。”凌涵忱不知道宣奕此刻心中转着的这些哀怨心思,仍旧回想着方才的情形,思索道,“就是不知道他们属于哪个势力,为什么要针对我凌家堡,掳走我弟弟。”
“刚才我们从他们手中夺回令弟的时候,那些人只是故作声势地威胁,实际上并未敢做出真得有伤凌小公子性命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是把凌小公子活着带回去。”宣奕沉吟道,对方的这种顾忌也是他们很快就能将人夺回来的原因之一,“所以,要么对方的重点就在于令弟本人,要么,就是想日后用令弟做威胁凌家堡之举。”
“宣庄主说得对。”凌涵忱点头道,“此事我要跟父亲母亲好好商讨一下。”
一番车马行进,到达了凌家堡。事先已经得到的消息的凌家堡堡主凌旷和夫人周氏立刻迎了上来,对宣奕自是感激不尽。凌夫人搂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儿子眼泪涟涟,而她怀中的凌涵容兀自睡得香甜,似乎对于今晚的混乱和杀戮毫无知觉。
宣奕见月眉眼间已带了疲态,于是与凌旷夫妇俩见过礼后,简单寒暄几句,便告了罪要带人去休息。凌堡主也知夜深,于是让人领了他们一行人去客房休息,并安排了几名大夫去给莳花山庄受伤的护卫诊治。
……
次日一早,宣奕洗漱完毕,听属下禀告月还在睡着,知道他是昨夜睡得晚了,经过一番折腾耗了精神,今晨起不来,于是命人不得打扰,让月好好休息,自己先行用过早膳。
刚撤了膳食,门外便有护卫禀报:“庄主,凌堡主、凌夫人还有三位凌公子前来看望。”宣奕道:“快请。”
凌旷带着一家子进来,宣奕迎上前去拱手见礼:“凌堡主。”凌旷亦还礼。几人落座,小儿子凌涵容如今就被凌夫人拉着站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着宣奕。
凌旷也端详了宣奕一会,然后带着几分喟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庄主看上去越来越有当年令尊宣盟主的风范了。”
宣奕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道:“凌堡主过奖了,晚辈惭愧。您与家父是故交,宣奕乃是小辈,您直接唤宣奕名字即可。”凌旷捋捋胡子笑道:“如此,我便倚老卖老,称你一声贤侄罢。”他带着几分关切,道:“令尊至今仍无消息么?”宣奕敛色垂眸,摇头道:“没有。”凌旷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