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花满枝(15)
月艰难的开口:“宣奕,对不起,我……”“不要胡思乱想。”宣奕拉住他的手,触手只觉一片冰凉。宣奕叹了一口气,用自己的手掌包住月的手,给他传递一些暖意,“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是怎么想的,哪里需要你来道歉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轻敌,不该带你过来。”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宣奕的错呢?”月立刻摇头。宣奕无奈地笑笑,动作轻柔地将月耳畔一缕散乱的发丝捋顺,哄道:“我们先不要慌,试着想想办法好吗?天无绝人之路,再不济,挖地道也成啊。”
“没错,这也是个办法。”洛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一点自我安慰的苦笑。
月轻轻“嗯”了一声。如今被困已成定局,他要帮宣奕一起找脱困的办法,不能一味沮丧,让宣奕分身照顾自己,再次成为累赘。这样想着,心中也振奋了些许,复又打起精神。
此刻既然暂时走不了,那么洛沨身上的伤就不能再耽误了,好在宣奕随身带着药。他和月一起帮洛沨把身上一些严重的伤施了药,然后起身在密室中四处观察。
这块石头极为厚重,宣奕知道靠自己一人之力是奈何不得它的了,转而打量一旁的墙壁,是由砖砌成的,正常来说自己应当可以打穿,只是,就怕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洛沨忧声道:“别白费功夫了,这些墙壁里面浇筑了铜板,坚固得很。”
月道:“宣奕,你看看那些烛台有没有机关?”宣奕挨个检查后,向他摇了摇头。两人又一起将这间密室的边边角角摸索了一番,都没有收获。
宣奕眸中闪过一丝忧色,旋即掩去。虽然眼下的探索毫无进展,但他却是不能露出分毫沮丧神态的,以免让月担心害怕。
如果不是自己过分自信,如果没有带月过来的话……宣奕心中忍不住自责起来。
“宣奕。”月在身旁轻声喊他。宣奕回头时脸上已挂起笑容:“阿月怎么了?”
月深深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宽慰的弧度,走近拉起他的手,道:“既然一时找不出,我们就歇一会吧。也许待会再看,反而能容易发现一些眼下被忽视的地方。”
宣奕怎么会不知道月在安慰自己,明明此刻他才该是最害怕的那个人。宣奕神色微动,看着月的目光中带着动容和欣赏。月不是江湖中人,待人处事一贯温和柔顺,他过去只觉得月是暖房中的娇花,需要仔细呵护,但真到困顿之时,却又有别样光彩耀出。此刻他不仅没有失态崩溃,反而还能收拾起心情来劝慰自己,这份坚强和冷静,便已胜过世间绝大多数人。
“好,听你的。”宣奕回握住月的手,微笑道。
第19章 【十七】 设计(上)
“说说吧,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宣奕拉着月坐下,向洛沨道。月说得对,眼下既然找不到出路,不如索性先歇一阵,等把心绪调整好,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洛沨沉默了一阵,神色变得黯淡,宣奕也不催他。
“我爹死了。”洛沨低沉着声音道。
宣奕脸上并未有太多惊讶的神情,其实结合他目前发现的这些情况来看,心中早已有过这般的猜测。
宣奕问道:“洛家主是如何过世的?”
洛沨眸中闪过恨意:“中毒。”他是外室的孩子,在家中身份低微,最初与洛梓臻其实并不亲近。但到底是父子,洛家主对他就算说不上宠爱,也不至于像杜氏一样厌恶,因此情分还是有的。到后来因为洛澔不成器,可家族亟待复兴,洛梓臻逐渐开始重视起他来,近几年两人的关系改善了许多。父亲被害,骤然离世,对他颇为打击。
“难道是杜氏所为?”宣奕皱眉,这个女人当真有这样的胆量?
洛沨语气激动:“我并不清楚经过,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她!”
当日洛沨带着柳依云回到芃嘉城,先将柳依云安顿好后,自己回洛府去见洛梓臻。张平引着他去了洛梓臻住处的小书房中,洛沨看到洛梓臻正背对着他坐在椅上微低着头好像在看书。随后张平退下,洛沨向洛梓臻问安,但并没有得到回应。洛沨心中纳闷,不知道老爷子又对自己生什么闷气,再喊了几声,对方依旧沉默。片刻后他留心之下,大惊失色,对面的人根本没有一丝气息!
洛沨慌忙跨步上前,刚扳过洛梓臻的身子,对方已经因为失了平衡从椅子上倒下来了。洛梓臻七窍流血、唇色乌黑,洛沨只瞧得心惊胆战。任哪个儿子在毫无准备之下面对这样的情景能不懵掉?洛沨颤着声音唤着洛梓臻,伸手去擦他脸上的黑血,但震惊过后回归的理智告诉他,洛梓臻已然身亡。
洛沨这才想起来叫人,但刚刚发声,忽然眼前视线变得模糊,身子一阵阵发软,勉强支撑着站起来,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随后晕了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就被锁在这间屋子里。杜氏等人不知为何认定《离原剑诀》在他手中,日日严刑逼问。
“是他们在爹的脸上涂了药,被我沾在肌肤上,又在书房的香炉中加了药,两样配合起来效果更强,我一时不防,中了算计。”洛沨将当日的事情叙述一遍后,解释了自己为何中毒。
“嗯?”原本一直安静地听着的月突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惑音。
“阿月,怎么了?”这声音虽低但自然不会逃过宣奕的耳朵。
月眸中闪过一丝迷惑,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实上他确实说不清什么,只是在听到洛沨说到中毒原因时,心中隐隐似有所感触,但要说缘由,他自己也不明白。
宣奕从洛沨的话中抓住一个信息:“你也不知道《离原剑诀》的下落?”洛沨苦笑:“长这么大见都没见过。”
宣奕抱着胳膊沉吟道:“这就怪了,你爹既没有把这套剑法传给洛澔,也没有传给你,现在倒成了无头公案了。”
第20章 【十七】 设计(中)
洛沨头抵着墙壁,茫然地看着顶部砖石,道:“虽然杜氏害死爹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洛家的当家主母,跟爹也是几十年夫妻了,就算感情不是太和睦,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现在突然下这样的狠手?而且还认定爹把《离原剑诀》给了我?”
宣奕咳嗽一声,尴尬地看一眼身旁的月,再望向洛沨,顿了顿道:“那个女人跟你们家的管家张平私通。”
洛沨睁大了眼睛,显得十分吃惊:“什么?你说真的?”他下意识撑起了一点身子,结果弄疼了身上的伤处,又失力歪了回去。
宣奕点头,短促地应了一声:“我跟阿月夜探洛府……都看到了。”
“私通!那个女人……原来如此!怪不得三年前她硬把原来的管家赶走,把张平提拔了上来。”洛沨神色激愤,“会不会是他们的奸情被爹发现了,那个女人为了保全自己才起了杀心?”
宣奕沉思道:“动机是成立的,但是洛家主既然发现了他们有苟且,怎会没有防备之心,反被他们得手?”洛沨冷声道:“害人之心,防不胜防。杜氏那个女人惯会装腔做戏,一定是用了什么诡计。”他握着拳头,看上去恨不得立刻冲到杜氏面前报此大仇,眼中渐渐泛出赤红,呼吸变得粗重。
宣奕蹙眉,上前搭着他的肩安抚道:“洛沨,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是我们如今被困在这里,你又受着这么重的伤,心情过度起伏于你有害无益。想想柳姑娘,洛沨,你要保重自己啊!”洛沨无力地点点头,闭上眼睛,调节着紊乱的内息,宣奕也向他体内输送着柔和的内力加以辅助。
宣奕和洛沨一时都没有再说话,月又开始打量起这间密室。他站起身,沿着墙走了一圈,想了想,道:“洛沨,你家这间刑室布置得好奇怪。”
应该说是太粗糙了,东西不够齐全,墙上这些钉子也像是随意打上去的,位置不合理,有些根本派不上用场。月又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
他心中疑惑,然而却忽视了自己怎会知道刑室惯有布置的这个事实。
内息渐渐平稳,洛沨睁开眼,道:“这间屋子原本并不是刑室。洛府这地下密室由来已久,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定用途,但好在隐秘。杜氏他们把我关在这里,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折磨我临时找来的。”说到这里,他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变得低落:“之前被锁在这里的时候,隐约听他们说,爹的尸身就放在进门右手边的房间里。”
宣奕看月站在一根沾染了鲜血的鞭子前,在细细看着什么,走过去道:“阿月,别看这种东西了,煞气重。”月拉住他,指着挂着鞭子的铁钉道:“宣奕,你看这枚铁钉钉在墙上的痕迹是旧的吧?就是说,别的东西是新搬来的,但这些钉子是原本就在墙上的。”
宣奕看过去,果然如此。月眼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彩:“我之前就有些在意这些钉子的分布。宣奕,把这钉子上挂着的东西都拿掉,你看看这些钉子排的像什么?”
洛沨闻言也好奇地看过去,地下密室他只在小时候来过一次,简单瞅了几眼觉得不好玩就出去了,虽然有印象这间屋子里的墙上钉了一些钉子,但根本没留意过其中有什么玄机。
宣奕依照月所说拿掉钉子上挂着的铁链、刑具等,然后向后退了几步,随后惊讶道:“北斗七星!”
第21章 【十七】 设计(下)
墙上一共有七枚这样的粗长铁钉,正是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分布的!
洛沨也睁大了眼睛:“没错,是北斗七星。”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也许其中有关窍,我们能找到出去的机关!”
宣奕又是惊异又是欣喜地看着月:“我的阿月真厉害!”有了新发现,月也很高兴,对着宣奕的夸奖,脸色微微泛红:“我就是不经意发现的,咱们快看看有没有机关吧。”
宣奕和月分头查看这些钉子,洛沨伤重不能动,在后面一脸焦急和紧张,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然而过了一会儿,宣奕和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失望。月咬唇不语,仍旧皱着眉头望着墙面。宣奕叹了一口气,回头对洛沨摇摇头,道:“这些钉子是确实被钉死在墙上的,我们试过按、转、拉、扳等等这些方式,都纹丝不动。”
“怎么会这样?”洛沨眼中的失落显而易见,语气郁闷,“难道只是单纯地钉了这么个形状出来?”
月低声喃喃:“没道理啊,几根钉子而已,又没起到什么装饰作用。”宣奕揉了揉月的脑袋,柔声道:“阿月,没关系,我们再看看。”月眼中的神色有些低落,希望过后再失望,任谁都不能很快释怀,更何况是这种关乎性命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