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弑君(36)
“皇叔喝醉了。”凤怀城无奈道:“你们将皇叔扶下去。”
肃王怒道:“对!皇叔醉了!”他一把甩开要来搀扶的宫人,“皇叔敬陛下一杯!陛下一定要满饮此杯!”
“”凤怀城无奈的举杯,“朕也敬皇叔。”
肃王敬完凤怀城,又跑到台下,凑到凤延的面前,“皇叔敬延儿!”
凤延冷冷的盯他一眼,举起酒杯喝了,扭过头盯着背后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
肃王仿佛没意识到自己自讨了个没趣,反而高声喊道:“老三在哪?老三在哪?皇叔敬老三了!”
文武百官皆是一脸不忍直视,有看不下去的官员扯了扯肃王的袖子,指着角落示意。
肃王端着酒杯欢喜地跑了过去。
背后,官员们窃窃私语。
“肃王好多年没回京了,怎么今年忽然回来了?”
“不是都说肃王与先帝不和么?如今先帝驾崩,肃王自然想回来。”
“肃王思乡心切,今年过年终于能回来了,你看看他都高兴成什么样了。”
肃王一路小跑,跑到了‘凤宿’的跟前。
宴会在御花园处举办,周围灯火通明,而‘凤宿’却坐在灯火下的阴暗处,周围也没人搭理他,宫人伺候得也不尽心,‘凤宿’自己拿着筷子着急得夹盘子里的菜,然而手却抖得厉害,刚夹起来便又掉进了盘子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肃王大大咧咧道:“皇叔敬敬小宿一杯!”
‘凤宿’错愕的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仓惶。
肃王微笑致意,“小宿想不想皇叔?”
‘凤宿’似是没有想到有人愿意和他说话,睁大眼睛,眼里倒映出肃王和善的面庞,他有些激动,颤抖着手去拿旁边的酒盏,手腕狂颤,杯子里的酒洒出来一半,着急的要往嘴里送。
“慢点慢点,小宿这是见到皇叔太高兴了?皇叔也高兴!”肃王好不容易找到个真心愿意和他一起喝酒的,便干脆坐到‘凤宿’跟前,一个劲的给他灌酒。
‘凤宿’没喝过酒,被酒呛得一个劲的咳嗽,肃王还在一旁给他边顺背边倒酒,引得周围人侧目。
凤怀城皱了皱眉,吩咐太监,“皇叔和老三喝多了,扶他们下去休息。”
肃王被人扶下去的时候还在疯疯癫癫的高声喊,“皇叔要敬陛下!为什么不让我喝酒!”
直至被人送回了府邸,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从门内出来,将金叶子递给那两名送肃王回来的宫人,“辛苦了,我扶肃王进去吧。”
宫人领了金叶子走了,那女子搀着肃王进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肃王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要不然怎么骗皇帝那小子?”
女子扶着肃王进了卧房,肃王整了整敞开的衣衫,咧开嘴笑了,眼里满是激动之色,“云娘,你说得对,宫里的那个,果然是个假货。”
云娘垂下眼,微微一笑。
“你的那个香,今天晚上再点上一支,本王要做个好梦。”肃王道。
云娘点点头,肃王又问:“你在乐城的时候,把方子给了那伴读?”
云娘:“‘追魂’材料难寻,普天之下就剩下这么几支了,方子给了他也配不出来。”
肃王颔首,“那就好,本王还想用剩下的这几支拉拢拉拢他。”
过完年之后,凤宿便辞了教书先生的活,每日卯时去陈府,跟着柳君泽学武。陈府家大业大,府中藏书阁中存了不少兵法孤本,柳君泽又亲自带着凤宿拜隐士吕不凡为师,吕不凡脾气火爆,每日拿着藤条看着凤宿念书,凤宿一旦答不上来,先是一顿臭骂,再拿藤条抽打。
当年在崇文馆,遇到最严厉的老师便是邓学士,然而邓学士虽然严厉,但也顶多拿戒尺□□一通,大部分时候还是讲道理的。
哪会像这位吕先生
凤宿甚至怀疑吕不凡只是想找个借口打人。
然而心中抱怨归抱怨,学了一段时间,凤宿确实收获良多。
如此便过了一年。
直到昭明二年,盛夏。
凤延出宫建府,凤宿也已经成年,迫于朝廷压力,凤怀城不能再将‘凤宿’关在宫里,只能将他封为景阳侯,给他封地,送他出京。
消息传到锦官城,凤宿便知道,时候到了。
当初薛朗说凤怀城的决策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凤宿当时不明白,现在却懂了。
既然凤怀城能偷梁换柱,那自己也能冒名顶替,大哥封他当侯爷,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不回去当这个侯爷都对不起大哥的关怀之心。
“走!当侯爷去!”
☆、39.无题
凤宿在吕不凡的草堂前磕了三个头, 辞别恩师, 又与柳君泽和陈清羽告了别, 陈清羽并不知晓凤宿身份, 只知道凤宿的舅舅便是自己叔叔, 那这样说来他俩应当算是兄妹
临行前, 柳君泽特意将凤宿喊进屋里, 薛朗早已习惯柳君泽这不信任自己的行为, 便立在院外等候。
“你此去景阳, 一路凶险, 务必要小心。”
凤宿笑道“舅你放心,有薛朗在,我安全得很。”
柳君泽微微蹙眉, 冷若冰霜的脸瞬间更冷, “我是让你小心薛朗。”
凤宿笑容一僵, 他知道薛朗与柳君泽一向不对盘,但不知是为什么,“薛朗他挺好的”
柳君泽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凤宿都听不进去, 于是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好事,但薛朗此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你还需提防着些。”
凤宿笑道“我知道舅是为我好, 我心里有数。”
“罢了, 说不下你。”柳君泽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凤宿, 转身进了内间取了一物出来
是两件崭新的袍子。
柳君泽道“不管走到哪,衣食住行,衣裳代表了一个人是否体面,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给你和你那伴读一人做了件新衣。”
距离宫变已经过了两年,凤宿这两年长得飞快,已经不复当年的少年模样,俨然蜕变成了玉树临风的青年人。
凤宿拿起袍子比划了下,“呀,刚好合身。”
柳君泽冷哼了一声,“废话。”
柳君泽剑术了得,织蜀绣的功夫却更胜一筹,袍子为绛紫色,绸缎柔软光滑,用银线勾了边,在袖口领口等处绣有精致的云纹,其余各处绣有暗纹,低调又显气质。
凤宿换上新衣出来,他身形纤瘦但不孱弱,脊背挺得笔直,端的是个翩翩公子,绛紫色的衣衫更衬得他面庞精致眉眼如画。
柳君泽看了看,拿出一块玉玦,佩在凤宿的腰间,“这样就对了。”
凤宿出门,薛朗站在树荫下,朝着凤宿望了过来,眼里划过一丝惊艳。
凤宿笑着走过去,“怎么样舅给我做的新衣裳。”
“这颜色好。”薛朗点了点头,凤宿推了他一把,“你也去换,快去。”
薛朗换了袍子出来,和凤宿的是一模一样的料子花纹,俩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对兄弟。同样的袍子,凤宿穿着是翩翩佳公子,薛朗穿着却依然杀气凌然,通身气势更盛。
辞别柳君泽,凤宿和薛朗便骑着马一路往东北方向行去,打算在朝廷送凤宿去封地的途中截拦。
昭明二年,连年饥荒,河北闹了旱灾,农民们揭竿起义,腿还没从泥地里,就扛着锄头镰刀去砍杀朝廷狗官。
初时是抢劫官府,后来尝到了甜头,便开始将刀对准了同类,随意烧杀掳掠百姓。
起义军无组织纪律,组成了大大小小的队伍,占领一县便敢自立为王,一时间各州府出现了不少皇帝。
朝廷派兵镇压,一时间战乱四起,而前世的这时候,薛朗送假凤宿去景阳封地,途中便“恰好”碰到了起义军,景阳侯凤宿不幸被起义军所杀,死在了路途上,而后凤怀城大怒,派出重兵镇压,将起义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这下,满朝文武就算有人质疑凤怀城谋杀亲弟,嘴上也不敢说什么了。
凤宿和薛朗一路快马加鞭,赶在了“景阳侯”车马的前面,薛朗算了下路程,“景阳侯”的车队大约在一天后经过这里。
俩人当天夜里便宿在荒野,月明千里,星汉灿烂。
只听见蟋蟀清脆的鸣叫声。
凤宿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火堆,“接下来做什么夺回我的身份当侯爷,找遗诏,然后呢”
薛朗“当皇帝。”
凤宿“我要是真报了仇,当上皇帝,给你当摄政王。”
薛朗唇角一勾,“会这么说的,往往最后都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凤宿点点头“好像也是,那不当摄政王了,当”
“当什么”
“给你封个天下兵马大元帅。”
薛朗“回头我手握重兵,陛下您又要忌惮了。”
凤宿“忌惮啥,我巴不得你帮我安定边疆朝堂,我每天什么都不用管,当个昏君唉不行,不能当将军,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薛朗侧过脸定定的看着他。
凤宿“你还是当我伴读吧。”
薛朗似笑非笑“给你累死累活才当个伴读”
凤宿踹了他一脚,“天下都分你一半,还在乎个名声,给你摄政王你又不当”
薛朗失笑道“行行行,我的陛下,现在您连侯爷都不是呢,别发梦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听声音像是一个车队。
薛朗“来了。”
凤宿“快快快灭火”
俩人快速的灭了火,藏在暗处,等着车队过来。
今夜月明千里,星汉灿烂,皓白的月光映得路上一片敞亮。
是个好天气。
薛朗将长弓拉了个满月,三根羽箭离弦,射中了那几名车夫。
马匹受了惊,拉着车狂奔前去,紧接着被地上的绊马锁一绊,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去
车队随行侍卫不过二十余人,在变故发生后纷纷发现了薛朗和凤宿,朝着俩人冲来。
凤宿快速的搭弓射箭,一箭一个侍卫,有个侍卫速度极快的朝凤宿冲过来,还未等凤宿还手,只听得“噗嗤”一声,那人的头颅便被薛朗砍了下来。
一炷香后。
随行的侍卫皆被两人除掉,凤宿和薛朗走到翻倒的马车前,如无意外,车里的定然是那个假凤宿。
凤宿掀开车帘,只见车厢的角落处,蹲着个瘦弱的青年。
那青年浑身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抖得像片随风飘零的树叶,青年惊恐的抬起头,凤宿这才发现,这人跟自己竟然有八分相似。
看来凤怀城为了找这个替身,废了不少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