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玲珑录(23)
温孤天玄却丝毫不理解他的怜香惜玉,自顾自道,“楼主坐化之后,的确留下了一些东西,我必舍命保护,可惜身子终究不是铁打,且烧过之后越来越差,竟连后辈都能制住我,所以...地底下这些看门狗,实在是重要。”
“他们有些是自愿归顺于我,有些是和你们一般不知天高地厚,强闯贪欢楼,活捉的,在地底下各处拴着,打死的,丢到井底化成黄土。”
宋雪桥挑眉,“不还有你打不过的么?”
温孤天玄眯了眯凤眼,“打不过也无妨,因为整个无量塔,包括你们方才蒙眼进来的那条暗道顶上,全部是我家楼主做的机关。”
裴无念道,“不是丁墨白?”
“哼。”温孤天玄似乎对燕山老贼反感异常,鼻子里一声冷哼,“楼主虽向老贼有所讨教,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楼主的暗器机关并不比老贼差。”
宋雪桥信口道,“那你还用他的暗器?莫唬我,方才那确实是燕山墨冰针!”
宋雪桥有个本事,或者说毛病,那就是他总能恰到好处的作死惹人生气。
话音刚落,温孤天玄本来就泛青的脸更青了。
杯子磕在桌子上,竟有几分张仲逑的架势,温孤天玄擦了擦手上的茶水,冷笑道,“牛粪里的黄金,也是黄金,臭无所谓,有用便成。”
宋雪桥干笑,“前辈好文采,比喻通俗。”
“前辈说到现在,似乎并没有说楼主留下的东西是什么?”裴无念缓缓抬起眼皮,一语中的。
虽然温孤天玄以礼相待,但呆在一个血腥气浓重而又古怪的牢笼里听他讲些废话,的确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莫要着急。”温孤天玄闻言,脸皮抽搐了一下,却已起身准备离开,“这个等临天将风廊收拾完毕,你们就知道了,你们不愿与我继续聊天,那我便先去处理方渐秋。”
他朝墙边挥挥手,两个抬墙的丫头便缓缓挪出,垂头走近几步,墙壁又“砰——”地一声将两间隔开,血腥气也被阻在了另一边。
“二位公子是贵客,他们要什么,你们便要满足他们,寅时将他们带回来这间屋子即可。”温孤天玄只叮嘱一句,便甩袖走了出去。
温孤天玄来往皆随性,说走就走,片刻之后,不大的茶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小姑娘面面相觑。
两个小姑娘原先有些冷淡的脸在门合上那一刻恍若三月春风拂过,笑意渐浓,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向二人,然后往地下“扑通”一跪,扯开了自己胸前本就不厚的绢布。
宋雪桥笑容僵在嘴角,头皮再次炸开,多年前翻云舟上的一度春风竟晃晃悠悠地吹到了这里。
甄云竹也就算了,好歹成了人,身姿还算有些看头,眼前这两个小姑娘胸脯不比司空月瑶来得厉害,就已经学着搔首弄姿,勾引男人,造孽啊!贪欢楼在造孽啊!
裴无念是个君子,自然目不斜视,悠哉游哉道,“这种情况宋兄你比我会应付些。”
宋雪桥未来得及解释,一个小姑娘已经轻轻松了他的前襟,不大的手乱探,似乎想去解他的里衣。
恶寒,虽然姑娘美,但他提不起任何兴致,遍体只有鸡皮疙瘩和彻骨的恶寒。
角炉熏香,烟气缭绕,伺候裴无念那位薄纱半解,却被云山剑柄顶出半寸,欲哭无泪地靠在墙上,云山剑的主人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方才那只鎏金狮子,一脸淡然。
宋雪桥抓住在自己胸前乱动的手推出去几寸,不可思议道,“姑娘芳龄几何?”
两个小姑娘集体一怔,竟集体红了眼眶,豆大的眼泪滑了下来,同步率之高惹人惊叹。
“求公子莫要告诉护法!”
裴无念终于肯别过头,看看她们道,“你们声音再大些,你们的护法就听不到了。”
“奴家知道身为童仆公子看不上。”其中一个稍大些的抽抽噎噎,压低了声音,“可月姑娘眼下有客,若不嫌弃,我现在就去请玉姑娘,玉姑娘也很漂亮!”
宋雪桥脑壳疼,挥挥扇子,“什么月啊玉的,我不要姑娘!”
大些的那个抹眼泪,“那我去请近日新来的红人兰公子,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弹琴好听,身子也软。”
宋雪桥眉尖抽了一抽。
裴无念若有所思的扫他一眼,他回敬一个鄙夷的目光,扇子一横,指向裴无念道,“那什么兰公子,有他好看么?”
两人抬起头,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擦了把泪才看清裴无念,嗫嚅道,“兰公子他......”
“比不比得上,公子自己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声音如山间清泉划过心头,清且甜,不看脸,都觉得是个绝代佳人。
宋雪桥竟有了点好奇,门随后被一只阴惨惨的手推开,走进来一个高瘦的人,来者通身红衣,黑发只松松绾在脑后,扑着白粉,眼角装模作样地勾起两抹飞红,斜斜倚着墙,没骨头的泥鳅一般。
脖子上那颗脑袋生的着实漂亮,可惜比起裴大师兄还是有些次,不仅因为此人眉眼不及裴大师兄脱俗英气,说话偏偏还不男不女,像个娘们儿。
宋雪桥瞅了半响,竟不知除了阴阳怪气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位兰公子。
阴阳怪气的兰公子弯下身子,柔声道,“莫怕,你们去外面守着。”
两个小姑娘如获大赦,拼命朝兰公子磕了两个响头,又朝他们磕了两个响头,提着裙子便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宋雪桥玩着扇子愁眉苦脸,叹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裴无念笑道,“我瞧着是宋兄洪福齐天,桃花运当头。”
兰公子款款在他们身侧坐下,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声音依旧酥软,“还请二位莫要介意,隔壁的黄大侠无其他嗜好,偏偏就喜欢男子满脸粉黛,眼角绯红。”
宋雪桥正色,“我不好这口。”
“我明白。”兰公子脸上没擦干净,花脸颇为诡异,虽然看着还是不甚舒服,却把妖气消下去不少。
他看向一侧的裴无念,低声道,“身侧有这样的绝色相伴,当然看不上在下,也看不上这里的姑娘公子。”
裴无念从不为玩笑生气,玩的开,也不害臊,他撑着脑袋看向兰公子,“有什么目的,不必夸我,阁下还请直言。”
兰公子抬起花里胡哨的眼,盈盈一拜,叩首下去,“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希望二位别造孽,给外面的姑娘一个活路,别和温孤护法说你们没有动她们。”
又是不能和温孤天玄说,宋雪桥实在想不通这件事到底哪里严重,他扇子指向门外,冷哼道,“说了会如何?难不成一刀斩,外头那两个明明还是小姑娘,要真对她们做了什么,那才是造孽。”
“公子是正人君子,但不知这里的规矩。”兰公子并未起身,闷声道,“她们在这地底下出生长大,早已经脏了,一旦不能取悦那些铁链大侠,就意味着不能穿漂亮衣服,戴漂亮首饰,吃好吃的,最后只能在这儿成一个洗恭桶的老婆子,垂垂老矣直至入土。”
兰公子声音清甜,说出的话却是黑压压的绝望。
“这里已经这么脏了,又何苦在这污浊的脏地过的更脏,既然已经是一只蝼蚁了,那么比起在泥潭里打滚的,不如干脆做只穿金戴银的蝼蚁来得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我的小兰兰放出来了!!!!!!其实很明显他是谁对不对......
第27章 第 27 章
裴无念疑道,“在地底下出生长大?”
兰公子微微抬起脑袋,姿容十分的绮丽,十二分的薄凉,嫣红的眼尾扫向裴无念,“这地底下丫头小姐婆妈子共一百六十八名,妙龄时被带进来,年纪大了就端茶送水,至于和那些铁链侠生下的种,强壮的绑起来练武,弱的杀掉,美的当小倌儿,女孩子就继续当丫头。”
宋雪桥微微睁大了眼,连带着乌金扇也止住不动了。
兰公子见他神色,又缓缓坐直了身子,好似无意地揽了一把自己绯红镂花的纱袖,露出一截白皙的腕。
袖中盈香,妩媚至极。
他笑道,“宋公子不必露出那种表情,其实还有你们更不愿相信的,方才杀掉方渐秋的那位姑娘,是方渐秋来这里之后生下的第一个女儿。”
“进了这里的人,没法出去,也没法知道自己究竟姓甚名谁,爹娘是何人。”
宋雪桥语塞,就算他曾经腹诽燕山道人腹诽到死,现如今看来,比起这位温孤天玄温孤护法,连光天化日搞绑架的丁墨白都算得上是个大大的好人。
所谓贪欢楼,极乐之下的东西居然恶心到无法言喻。
半晌,宋雪桥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知道此地是死牢,那么兰公子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我为何不能笑?”兰公子已然轻轻解了胸前的盘扣,露出了一截里衣,又缓缓向前挪了一挪。
“温孤护法给我我想要的,我在这儿除了伺候你们,别的时间能过得像个富家公子,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劳苦,许多人宁可留在这里,也是这个原因。”
宋雪桥一时间有些僵硬。
比
起方才那两个丫头,兰公子的确更懂些门道,也更熟练些,双手蛇一样抚上来,又并未去解他的前襟,反倒是缓缓滑到了腰上,拉开了腰带。
同样涂得嫣红的唇朝宋雪桥勾出一丝春水荡漾的笑,宋雪桥回过神,竟也朝他呲了呲牙,一只手悄悄自广袖中伸出,扯了扯裴无念的衣角。
裴无念此刻倒成了和尚光头,老僧入定般小口喝着花茶,玩玩桌上的鎏金狮子,从容无比。
因为裴大师兄是个君子,不会在别人春风桃花乱的时候扫兴。
一张妖娆的脸蛋近在咫尺,粉面含春,欲拒还迎地迎上来,长睫轻颤过后,琥珀色的瞳孔满是讶然。
宋雪桥抬手抹了把自己脸上被蹭的粉印,已经顺手抡起了云山将兰公子抵在墙上,干笑道,“你们贪欢楼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喜欢随便脱人衣服的习惯实在是糟糕。”
兰公子先是一怔,旋即梨花带雨,又无甚羞涩,肩头将剑抵出去三寸,话音带着软软的抱怨,“怎么?公子不喜欢?”
宋雪桥十分和善地将剑柄推回三寸,示意他离远些,礼貌性微笑,“我喜欢你姥姥。”
兰公子微微皱眉,突然嗤得一声笑,青丝洒在雪白的胸口,往这边抛了个媚眼,眼波流转,酥魂入骨,“方才说不要姑娘的可是宋公子,现在又说不喜欢在下喜欢我姥姥,还是说因为在下不够美。”
宋雪桥皮笑肉不笑,“美,你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粉儿花儿更美。”
兰公子终于不笑了,撑着脑袋风情万种的看向宋雪桥,“你果真不是断袖?”
“开始我就同你说了。”宋雪桥见他不再试图泥鳅一样爬过来,将剑收起,冷笑道,“你还说你明白。”
“我是明白。”兰公子说着明白,却仍旧一脸疑色扫了扫裴无念。
宋雪桥挑眉,“那你还凑上来扒老子衣服?”
兰公子目光游移回来,盯着宋雪桥又是一阵打量,笑道,“下面这些铁链侠都是枯藤老树皮,鲜少有二位这般风流人物,兰某不比宋公子。”
对面的人欲言又止,细长的指节勾着自己的一律青丝风情万种地捏着。
宋雪桥眉尖禁不住抽了一抽,“说。”
兰公子粲然一笑,眼神飘飘,声音飘飘,“美色当前,焉能不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