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九千岁[重生](65)
凤明道:“东厂也禁止狎妓!”
“您快走吧。”彩墨拿起雀羽团扇,扇了扇,瞧着景恒实在顺眼,替景恒补了一句:“有空您试试就知,当真快活极了。”
说完利索的关门,拴死。
门外的凤明走出好远,才反应过来彩墨说的是什么,恼羞成怒,恨不得拆了红销藕花楼。
景恒搂着哄了半天,保证【绝对不试】、【肯定不会快活】,【我想都不敢想】,【不打你主意】,【以后再也不和彩墨见面】。
诸如此类,哄了一路,才保住江城第一销金窟红销藕花楼得以存续。
作者有话说:
景恒:我说的全是反话。
第47章 旱灾
应城是江城去往江陵方向的必经之地, 是楚乐侯封地的极东之城。
此处为古楚旧地,是西入荆门的第一道关卡,四季分明, 大小河流十三处,府河与汉北河两条大河贯穿其中, 草木丰茂,以杨柳槐榆桑桃为主, 农业发达, 交通便利,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这方华茂的土地上,汇集数以千百计的灾民。
百里桑林,桑叶与树皮尽被剥去,一颗颗死树狰狞扭曲的伸着枝桠, 面容不甘地死在这个夏季。
野菜, 青草早被挖光,草根都被饥饿的人们挖来充饥。大好平原好像被铁犁来回犁过三遍, 红色土壤翻出,坑坑洼洼, 如同一张烫伤未愈的脸, 满目疮痍。
官道之上,楚乐侯派遣重兵把守, 不许一个灾民越过应城,逃到东边去。
这命令显然推行许久, 逃命的人已经麻木,再没了开始哄闹、硬闯地精力, 了无希望地躺在路边, 若非胸口微微起伏, 真与死尸无异。
楚地气候闷热,久无大雨,太阳亮得发白,炽炽挂在天上,恍若天罚般,灼烧着这片土地。
焦金流石,荒野千里。
饿殍遍地这词,大家都在史书上见过。但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会知这四个字承载了多少的人命。
他们在天灾中死去,别说姓名,甚至连数字都不曾留不下。太多了,于是在这一刻,他们命贱如同蝼蚁,没人有心思去数,只能用‘遍地’、‘千里’这类笼统的词汇,草草记录他们的一生。
也是这一刻,景恒终于明白了凤明为何会说,多少赈粮都会不够。
因着重兵把守,景恒与凤明没有骑马,景恒提着个包袱,里面装着他与凤明三日的口粮。
三日后,无论能否成功杀掉楚乐侯,他们都必须回到江城。
“灾民就像蝗虫一样,”一官兵站在凉棚下,饮着茶,目光如鹰,紧紧盯着这些可恶的灾民:“咱们应城水源丰富,少下几场雨本不碍事,可灾民打西面逃过来,蝗虫似得,把沿路的庄稼树皮都给啃了,最后聚在这儿等死,白白拖累了好些城县。”
另一官兵杵着长枪:“谁说不是,我家养的桑树都叫他们给薅秃,蚕都饿死了。”
这士兵家中有片桑园,养蚕缫丝,织成的楚云纱价值不菲,他家中不差银钱,平时出手大方,常请弟兄们喝酒。
其余官兵一听他家蚕饿死了,纷纷抱怨起来:“真是该死。”
“大热天的倒叫咱哥们晒着受罪。”
“灾民肮脏污秽,自他们来了后,这汉北河瞧着都浑浊了许多。”
“还要分出粮食养他娘的!”
“可不是,自从他们来了,河水水位都低了许多。”
此处官道紧邻汉北河河道,并不缺水,也正是如此,才引灾民聚集。诚如那官兵所言,所谓十里不同天,今年虽旱,但严重之处都靠西边,应城降雨虽远逊于往年,但远不比江陵等地那般难以为继。
灾民逃到应城来,给应城带来的影响更甚于旱情,驻守官兵俱是本地人,自然对这些灾民没好脸色。
“朝廷不许灾民四下逃难,正是这个缘故。”凤明小声解释:“一地受灾再重,终是有限,治理起来也容易。若任由散入各地,易与本地住户起了冲突,次生民愤。”
景恒若有所思:“纸上得来终觉浅,坐在金銮殿里、看再多奏折,都不如亲眼看上一看。”
凤明道:“做皇帝原也不用甚么都知道,我自会替他料理。”
“他现在十岁,你替他料理,难道他三十岁、五十岁你还能替他料理?”景恒说完,想象出凤明八十岁还提着剑要砍人的样子,忍不住弯眼笑了。
凤明闻言神色不变,只深深望了景恒一眼。
他中毒已久,来时朱汝熙给他诊脉,断言毒素已深入肺腑,只余一年寿数。
正因如此,体内功力再压不住‘石虫蜜’之毒,他的功力也渐渐恢复,如今已有十之三四,待到全盛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这也很好,他原也不想像个废人似得死去,合该叫景恒见过他风华正盛的样子。
同意与景恒相好时,他早知自己时日无多,只是知思恋之不易,他推己及人,全景恒这一场年少绮梦。
求不得最苦,凤明当时想着,少年人执着,许是越难求越生心魔,聚散无常,他与景恒又不般配,景恒得偿所愿,相处下来就知无趣,也就罢了。
后来分隔两地,凤明又想,也许见不到,也就淡了。凤明就这般等着景恒转换心意,最好移情他人,免得自己死时景恒难过。
就这般,一年光景匆匆而过,二人感情未如凤明所料消散如烟,反而情意日笃。
不但景恒心思没变,他也跟着弥足深陷。
时至今日,舍不得的竟成他自己,若他死了,景恒该多难过,景恒会哭吗?
会像在淮安街上找不见自己时那般,会因一首《雨霖铃》就偷偷抺眼。
可他都死了,碧落黄泉不得见,生死茫茫。
凤明再不能在景恒落泪时叫住他,在阑珊绚烂的华光中与他重逢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难怪戏文中总唱天意弄人,沉恨细思,不若桃李,尤解嫁东风。
风明屏息凝气,不去怨天尤人。他此行为杀楚乐侯,一是平息叛乱以免楚乐侯做大,挟制固皇权,一是借机重整南直隶,免去淮安封地后顾之忧。
不远处燃起炊烟,应城每日施粥一次,米粥很稀,掺了麦麸与豆粉,米汤黑黄。
一碗粥,保着了灾民性命,也正是这一碗粥,给了灾民丝希望,平息下民愤,未致哗变。
有时百姓要的真得很少。
离开应城,越往西越见惨烈,景恒与凤明逆人群而行,运起轻功脚程极快,第二日到了江陵。
江陵城防很是严苛,进城那侧空空荡荡,出城按人头收银十两,车马另算,饶是如此,队伍依旧排得老长。
城门处,一对夫妇凑齐二十两银子,交纳上人头费,将两个儿子送出城区。
这两个孩子,大些那个瞧着有十二三,小的不过六七岁。
二十两银子,足够小户人家过上一年,能拿出二十两银子送儿子出城,却并非这家人富足,只是穷尽举家财力为儿子某一条生路罢了。
四人都知此一别恐是诀别,在城门边上哭哭啼啼,守城官兵不耐烦,将四人强行分开,那母子离散的场面实在凄惨。
景恒见状:“两个半大孩子,没爹娘跟着又能活几日呢。”
他见那二少年可怜,拿出银子,做出个激动神情,走过去:“表叔表婶!”
景恒跟真见着亲人似得:“出门前我爹千万叮嘱,叫我拿上家当,来接表叔表婶,可惜数来数去,表叔表婶连着二位表弟是四人,只拿了四十两,要进城时才发现,没把自己算进去!”
众人一听笑开。
几个官兵也跟着笑,远远见这人走过来,他们还暗自警惕着,原来是个傻大个。
那对夫妻一头雾水之时,便见景恒掏出银票,也不数多少,全塞到官兵手中:“表叔一家的。”
那对夫妻虽想出城,可并不认得景恒。江陵这般情状,他们装痴若冒认下,岂不耽误了那真表叔一家性命。
那家大夫刚要张口,那大个子长臂一伸,明明隔着老远,不偏不倚刚刚好把他拽了出来,他堂堂七尺男儿,在那大个子怀中,就像个鸡仔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