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妾生存法则(19)
乌云破开,雨便停歇。
陈茗突发其想,便让人随便抓来一个和尚,那倒霉的老和尚被大风吹的皮肉翻滚,站都站不太稳。
陈茗问:“大师,我本不信怪神乱力,但看你们作法,又会生出奇奇怪怪的感应,有如水中望月,雾中观花。你可能为本将军解惑?“
老和尚双掌合十,颂叹佛号后大声说:“将军大可不必惧忧,将军怀仁心!”
陈茗看见的是15岁的燎烟,站在一面巨大的断墙残垣处,用他不知道的色彩,涂抹乌七八糟的繁复方块体与铁车铁鸟,炫彩混乱的光斑形成巨大的漩涡,竟逐渐滚动起来,像要把人吸进去。他从未见过这样惊人的想象与画面。仿佛下一秒他的烟奴便要钻进墙中画,再也不出来。
他上前,拍了拍小奴的肩头,问:“你在胡乱画些什么东西?”
燎烟像陷入谵妄一般被惊醒,定了好一会儿,扭头无奈又空茫着,对他说:“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画些什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间,我明明好像也是无用的。”
陈茗警惕地看了一眼画壁,拍了拍胸脯,许给他一个承诺,笑道:“郎主可以容你的无用。”
陈茗着人将那面墙运走了。
燎烟抓着陈茗的护腕,又想抗议又似无奈,最后干脆地妥协:“算了,这玩意儿确实该藏起来,别让我再看见了。”
远边的小鹊在呼唤声中,唤来了一群的鹊儿,孤鹊高高兴兴与它们一起飞走。
陈茗回过神,对老和尚说:“大和尚并未听懂吾意!”
老和尚用袖口擦了擦嘴,便重新开口:“将军其实多虑,世间本无甚怪神乱力,天人感应倒确实存在。将军感应到水月镜花……那可能确实如此,老僧亦无力啊!“
陈茗回头看了一眼他,冷笑:“你这老和尚,是被撵出寺庙的吧?“
老和尚抬头,皱巴巴的脸上眉心处长着一颗朱痣,格外显目,闻言哈哈地笑。
告别时,老和尚走到陈茗马前。
陈茗手握缰绳与他的刀,那刀柄古朴而凶煞,经年累月血气浸润,已是圆润包浆。
森寒渴血,生人勿近。
陈茗骑坐高马,听枯僧点化:“将军,花开在心中才能抵杀时间。将军乃手握屠刀的尊者,如果是花让将军存悲悯,还请将军惜他。“
战马厮厮,仰天长啸,陈茗一鞭下去,便去地数米。大部队随行,威武浩荡前行。
风中,传来他的回答:“他自生长在本郎掌中,用不着汝教我待他的法子!“
叛乱被解决了。
陈茗把引发动乱的十来个大小武将斩首,首级硝制一番放入锦盒,扔给了天子派来的左右监军。其实是本来是六名,只不过另四位比鸭子还吵闹,所以一个溺水,飘起来的时候极浮肿恶臭,一个被叛军乱刀砍成若干段,再一个误食毒蘑菇发疯暴毙,最后一个走夜路摔断颈骨。左右监军便是有再大的怨怼也不敢当面发作,只好带着陈茗的战功跟战绩,跟陈茗分道扬镳,逃也一般回东都。
至于罪魁祸首那名“伪节度使”,陈茗已将人驱逐出了襄南道界外,就以粮草不足、军饷克扣等若干理由,撤军回河东。陈茗大手笔干掉了襄南一带割据的土军阀们,分散的势力需要能人重新归拢。当地很有些能人愿意竞争上岗,对他表了忠心,并筹备战败的赔款物资兼若干人质,不日会送至太原。
燎烟这几个月也忙碌的很。
他一直在强逼段家二郎给他准备若干州县的路引,他们商人之所以能够行走各地,跟官府开的通行路引关系很大。段二郎过于识实务且怕死,且不敢把这笔交易告密,只能极其隐秘地办,办着办着拖延症就犯了,求菩萨告祖宗,侥幸地希望郎主的小君忘了这码子事。
自然也有别的原因。安南道一圈儿的重大商道最近乱的很,汉人胡人跟外邦又厮打起来。段家的商路让段二郎焦头烂额,顾不上太多。
燎烟则怎么可能忘?出门溜达,总能逮着机会逼他去办假证。他们肯定是干过不少次的!
若寻常人自然相对容易,但燎烟兹事有些体大。不光假证的时间是个问题,印章有些问题,身份更是问题。守城的门卫很容易校验印章,看出你来自那个州郡县,出入目的,滞留时间,以核查身份。
一旦陈茗追查开始,被他拎出草蛇灰线,一连串痕迹翻译过来,除了死死死这些个血红大字别无他字。
段二郎苦哈哈地想求饶:小君,在下真是提着脑袋在帮你谋逆事啊!
燎烟不买账:我不是帮你,不是,是帮你们把脑袋全保住了吗?你若敢半途毁诺,嘻嘻。
段二郎:在下定把事办妥!
燎烟让段二郎可以徐徐图之。
把时间线稍微拉长,再把两人关系搞僵,务必要做到严丝合缝,无痕操作。
免得怀疑上他,全员完犊子。以前挖洞被人揪出来,燎烟就不信他这次还能失算。
于是陈府最近也蛮热闹,郎主的男妾他最近跟段二郎有了龃龉,原因竟是强索钱财!
段二郎居然跑到莫文山那里告状,陈府的人就全都知道了,评论道郎主的男妾着实下头,索要钱财能索的光明正大吗?还让人抓把柄告状,丢人现眼,上不了台面。
还有,那抛头露面的男妾趁着郎主不在,还敢外出赌博,欠下一屁股债。更时不时拉出侧君当大旗,两人跑到商街最大的酒楼挂账吃喝。
莫文山则起初震惊,还有这等操作?并默默记下。
月末,欠的赌钱跟酒钱都上门找陈府讨报销了。
肖福:“……”
肖福不批钱,燎烟就不要脸,专门找跟官家机构有关系的消费场所,记账式报复式消费。
其它没名分的姬妾们也想照虎画猫一样干,肖福是不太方便直接收拾燎烟,但收拾他们还是游刃有余并不需要客气。府中鸡飞狗跳,燎烟的仇恨值再创新高。
燎烟依旧养着毕知梵,养的没多久人便是膘肥体健,毛色鲜艳。这货不仅吃的多,医药费多,自从可以下地走路,他还额外要求衣裳跟首饰。武人的衣服多简单啊,里面一件贴身的打底,外边套一件袍不就可以了?随便穿穿才好养活,燎烟劝道,但毕知梵就不,他要求花色,要精美的花纹,比孔雀毛羽还要闪闪。
毕知梵耳朵垂丰满,可能跟他们的遗传还有习俗有关,开了两个大孔,于是还要求燎烟主人给他买琉璃耳铛卡上,要好看的。
燎烟简直大开眼界,头一次遇见这种人!他如何做到要求救命恩人买这买那,还理直气壮的?
“我对你的恩德比天高比海还深呐!”燎烟指着他鼻子骂。
“这不是……债多了不愁嘛。”毕知梵摸摸鼻子,哈着腰不要脸地提要求,“我真的有矿,将来,小主人你的!”
燎烟绝倒,你香喷喷的大饼画的是既圆又远啊!别说他没钱,有,也不给,想的美!
陈茗那个绝世王八蛋卡他卡的要死,比二十一世纪资本家的嘴脸还丑恶,他吃穿住行是不愁,但姓毕的这头好大儿活似个吞金兽,吞得他比街上卖草蚱蜢的老汉还穷。好不容易攒的私房钱都赔了进去!
“那……衣裳不要也行。”毕知梵便小心地退而求其次,说:“陈节度使的那什么侧君不是送你了一堆彩石吗,我见主人您天天磨彩灌油,您顺便给我磨一对儿耳饰呗。”
嗬,您都使上了。燎烟停下手中舂石的动作,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毕知梵一个兴奋,缩起两条腿,拿拐杖替代,吭哧吭哧卷起飞沙走石,快奔到燎烟面前,绿眼睛亮闪闪:“要月亮要星星!最好是琉璃的!”
被一只溅起的小碎石子磕了脸的燎烟他面无表情:“……”
这货真是个将军?燎烟抚着下巴思考,未免跟陈茗相差太远了,他在此刻产生了疑问,以及他十分怀疑毕知梵真能拿回所谓的矿山?他救他是不是救错了,要不要把他扔出去?及时止损也是一种大智慧。
眼见燎烟的脸色有越来越不善良的趋势,毕知梵忙识相地改口:“那……不麻烦我的主人了,要个寻常纺锤模样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