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鱼塘的事儿原本折个几十两银子进去当能摆平,可惜这阵子钱家的一桩大生意赔了本。
钱老爷正在气头上,老东西最是贪财,借着这事儿敲诈了他一番,几十两点银子硬生生叫他以着各般明目给提到了一百余两。
郑魁平素就爱喝酒狎妓,虽是不正当的收入不少,可也经不住花销,哪里有一百余两,死皮赖脸的去借了不少才给攒足。
为着鱼塘那事儿钱家还不肯继续用他做领事了,现在成了个谁都能呵斥的小喽啰,算是全砸了。
曹闻听这话不免觉得好笑,看着站在田坎上与他隔了块田地郑魁吠的响,他道:“我瞧你是没吃啊,大清早就出来要饭了,可惜了我钱没有,不过拳头还是能管饱。”
说着他放下锄头,甩了甩拳头。
郑魁见着要过来的人,吓得潜意识的抱住了头身体要往旁头缩:“曹闻,你小子最好别得意,许多盐还不晓得你娶她背后的那些事儿吧,你小子再敢动手我就去同她说。”
“你敢去她面前胡说一句,我就去找赵光宗,也同他说道说道以前你干的好事。”
“你!”
郑魁气得鼻孔生烟,确也不敢再叫嚷,现在是什么都没了,但还依靠着钱家,若是叫赵光宗晓得了他以前与之暗地里同他针锋相对做的事,他必定在钱家待不下去。
“算你小子狠,我以前当真是看错你了!”
郑魁心里全是气,见着这小子跟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再拿捏不住,更是恼火。
见着曹闻的锄头,他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还刨那两亩破地,钱家自也捅了窟窿,只怕是要卖地补填,到时候老子就让先卖你这地。我看你小子还种什么,明年还能租到地算我输,都等着吃西北风去吧。”
叫完狠,似是怕挨打,郑魁撒腿便溜了。
曹闻也懒得同条丧家犬计较,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遇事儿比谁都怂。
他摇摇头,折身薅了薅地,按着时间回去吃饭。
刚到院子就闻到了一股薄荷的味道,果然许多盐又在炉子上做脑油。
一院子的薄荷清香,整个院子好似都凉快了不少。
“阿盐,吃饭。”
曹闻洗了把手脸,正准备进屋去,见着昨儿编了一半的簸箕竟然已经收了尾,旁头还有一把竹扇。
他蹲下身把扇子拿了起来,细竹编制的圆扇软塌塌的像是竹席似的,但是扇面一转,上头竖着的竹条转做横面,顿时扇子就变成了硬面。
旋转回来以后,扇子软下来能裹卷在扇柄上,用根绳子就能拴住,很方便携带。
“这是腰扇,瞧着竹条多,我便随手做了一柄。”
曹闻拿着扇子又给折腾开,试着扇了扇,还挺带风:“我在镇上路过扇坊,瞧着有告示说招收扇娘,伯母扇子做得好,不妨拿着扇子去试试。”
‘在城里做工来回奔波,娘的身子吃不消。’
许多盐闻言也凑了过来。
“我瞧着一群妇人围在扇坊门口,里头的伙计说可以做好了送过去,但肯定得手艺够好才收。”
‘做扇子除却竹料还有折纸,布面丝线,要是自买做了那头不要就砸手上了,要是那头能提供材料就没这些麻烦了。’
“可以上扇坊商量来看嘛。”
吕菱璧见着曹闻和许多盐说的起劲儿,无奈笑道:“都是没影儿的事儿,你俩倒是商议起来了,哪里能有那么好的事情。”
“好啦,快进屋来吃饭吧。”
过了两日,许多盐和曹闻要上集市去卖薄荷脑油,吕菱璧突然拿出了六把扇子。
“不是说有扇坊要扇娘么,我闲着便做了几把不同样式的,你们顺道拿去瞧瞧吧,要是不收左右要卖脑油,有人喜欢捎一把扇子也能挣点。”
曹闻拿起扇子,看得有些眼花,圆的,半圆的,六把扇子都是不同的款式,他瞧着把把都好看精良。
他平素见过使得最多的就是蒲扇,哪里见过这些花样。
虽是吃惊了一把就小小的扇子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但凭借他一个铁直男对姑娘家喜欢的扇子的那点微末认知,尚且还停留在枯黄的大蒲扇上,以至于评判不出来这几把好看的扇子在市场上是何价值。
原本他都把这事儿忘了,以为吕菱璧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却比谁都上心。
不过有心去做事情就是好事,人总得有盼头日子才能过下去:“好,届时我就把扇子拿到扇坊去,看看那头怎么说。”
吕菱璧笑着应了一声,又嘱咐了两人几句,曹闻和许多盐才出发去集市上。
路上曹闻摇着竹面扇子,想象着姑娘家拿着扇子半遮脸含羞带怯的模样,自己也将扇子挡住了半张脸,眼含秋波的转头去看着许多盐:
“伯母做的扇子这么好看,扇坊的人当会收吧。阿盐,你平素喜欢什么款式的扇子?”
许多盐:………
他想一脚把人踹到沟里去。
‘蒲扇。’
曹闻睁大眼睛:“这么些好看的扇子你不喜欢?”
‘穷人家的女子喜欢实用的,没时间用这些。’
曹闻闻言悻悻放下了手里扇子,瞧着许多盐确实一直衣着简素,满头墨发上竟然连一个装饰都没有。
别人家的姑娘便是乡里人也是爱美,就算买不起金银的也带绢花儿,或者是桃木竹簪,唯独她什么都不曾装饰。
姑娘家哪里有不爱美的,姑且又还是韶华之年。
许多盐先时背负那么多,想来才空不出那么多心思装点自己,思及此,他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两人到镇上的书院门口时,正是书生入学堂的时间,来来往往的书生不少。
曹闻见此赶紧吆喝了两声,既要赚书生的钱,一日也就三茬时间,早中晚上下学的时间。
“是薄荷脑油?”
曹闻才吆喝了一声就有人走了上来。
他抬头见着竟然是个年轻书生,模样还挺是清俊。
“是,二十文一瓶,夏时驱蚊提神都好使。”
曹闻一边介绍,眼睛立马警惕的瞄向了一旁的许多盐。
书生闻言竟也没讨价还价,径直便掏了钱:“老远就闻到薄荷味了,倒是好闻,拿一瓶吧。”
许多盐见此赶紧取了一瓶薄荷脑油出来,正要去接钱,曹闻却先他一步把钱接了下来:“好嘞。”
书生凑近瓶子嗅了嗅,露出了些笑容,顿时更让人如沐春风。
曹闻微眯起眼睛,连忙又看向了许多盐。
许多盐皱起眉头:‘你干什么,头转的跟扇子一样。’
脑门儿上挨了一记打,曹闻捂住头,狐疑的看着许多盐,不应该啊,人家笑成那样都不看一眼,还惦记着揍他。
东西卖个热闹,来人开了张,便有人凑上来看稀奇,许多盐瞪了干杵着地曹闻一眼,失悔带他来捣什么乱。
他撇开曹闻独自招呼人去。
“陈兄,这么早就在这儿买薄荷脑油了,看来可是为此次童生试做足了准备。”
书生笑笑,把脑油放进衣袖里:“张兄见笑,嗅着味道清雅而已。”
“是么,那我也拿一瓶。”
许多盐连忙又送来一瓶过去,心想到底还是读书人舍得花钱,毕竟这光景下还能读得起书的家中确实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