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寡夫两年将军夫人(55)
在听的时候霍宗青脸上的表情全程都是黑的。
柳池笑得捂着嘴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腰来。
五月二十七, 马上就进入夏季的时候。
皇帝召见了柳池。
霍宗青陪他坐马车到皇宫门口:“我就在这里等你,皇帝应该没什么事情的,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好。”
柳池随着引导的太监一路走去御书房——其实这段路他并不陌生, 十四岁之前他在皇宫里读书, 整个皇宫除了嫔妃们住的地方,剩下的几乎都被他不止一次的走过了。
皇帝也很罕见地没有在接见什么人, 没有在办公。
柳池也见过皇帝不止一次了, 小时候皇帝还经常会去关注一下皇子们的功课,后来孩子太多了,这种事情他也就不做了。
柳池低下头, 老老实实地跪下:“微臣柳池, 参见皇上。”
“柳池啊,来, 坐。”皇帝却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老人一样,笑着对柳池招了招手, 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垫子。
“是。”柳池就起身, 跪坐在那个垫子上。
“朕好几年没见你, 感觉你比十几岁的时候成熟多了, 当然, 也好看多了。”皇帝用一种熟稔地语气道。
“劳烦皇帝挂心,臣不胜惶恐。”柳池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却感觉无师自通,灵魂和身体仿佛分开了。
皇帝笑的时候确实跟盛云归很像,只不过皇帝笑起来更加瘆人一些。柳池在心中大不敬地想着。
“好了,这些闲话朕不说了,今天叫你来是为了十二的事。”皇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伐赵期间你给十二出的力朕都看在眼里,可以说十二能有今天,你居功甚伟……”
柳池低下头:“陛下谬赞了。”
“但是,”皇帝面色一肃。
柳池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十二实在是太听你的话了,朕属意封他为太子。”皇帝看着柳池,“但他如果想要作为一个合格的太子,一个合格的储君,他就不该这样。”
“臣……不会对睿王殿下不利。”柳池苍白地辩解了一句。
他没什么可说的,因为皇帝表达出来的意思是“十二皇子太听你的话,这是你的问题”,他能说什么呢?
“朕当然相信你的忠诚,毕竟你当初回侯府、和已故的承亲王世子成婚,还是朕亲自赐的婚,朕看着你和十二一起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皇帝和颜悦色地道,“朕更知道你从小就足够聪明,用不着朕多费口舌。”
他伸手指了指书桌上的盒子:“那里面是封十二为太子的圣旨,朕已经拟好了。”
他又指了指柳池面前放着的小桌上的杯子:“那是鸩酒。”
“你喝了它,朕就会派何鸿喜宣旨,放心,对外朕只会说你是突发急症,你的尸身朕也会派人送到睿王府的。”皇帝的语气还是那么和缓,“至于镇东候,武威王会替朕管好他。”
所以,你放心的去死吧。
柳池的大脑空白一片。
但他却没有犹豫,在皇帝说完之后,便端起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在皇帝略有些惊讶的目光中,柳池将杯子放回桌上,然后跪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谢主隆恩。”
“你倒是干脆。”皇帝笑道。
“臣的性命本身就是睿王给的,为睿王赴死正是理所应当。”柳池跪在那里答道。
“好。”皇帝点点头,唤道,“何鸿喜,去把匣子里左边那道圣旨拿过来吧。”
“是。”
皇帝伸手接过来何鸿喜捧上的圣旨,伸到了柳池面前:“朕就不让人念了,你自己看看吧。”
柳池双手接过来扫了一眼,发现这并不是封太子的诏书,而是封自己为监察御史的。
“何鸿喜这奴才大约是搞错了酒,”皇帝缓缓地道,“柳池你既然大难不死,这是天意,朕已经知道你的忠心,封十二为太子的圣旨会和你手里这个一起颁布。”
柳池跪在地上看着他,笑了一下。
这是皇帝对于他忠诚的一次考验,柳池猜到了,或者说,正常人都猜得到,但,谁都不敢把自己的命压在一个猜想上,尤其对你说去死的人是一言九鼎的皇帝的时候。
眼泪扑簌着顺着他的脸流下来,柳池重新把额头抵在地面上:“臣御前失仪。”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朕怎么会苛责你。”皇帝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柳池你喝的那么干脆,朕倒是真没想到你还会哭。”
“臣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但事临己身了才发现,臣到底是怕死。”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柳爱卿坦诚!”
随后他又想了想,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和盛云归同岁的柳池答道:“回陛下,十九了。”
“二十岁就该取字了啊,”皇帝的手指敲了敲桌案,“好像也没什么合适的人能给你取字,那索性朕给你起吧,”
“柳池这名字阴气太重、脂粉气也太重,朕给你取字‘御之’如何?”
“谢主隆恩。”柳池再次把额头抵在地面上。
御赐的字,御之。
昭示着深重的皇帝宠爱的同时,提醒着他,一辈子给皇帝好好当狗。
无论是现在的皇帝,还是未来的皇帝。
“好了,”皇帝站起来,扶起了柳池的肩膀,而后用手拍了拍他的头顶,和颜悦色地道,“今日柳爱卿受惊了,朕知道你跟国师不合,所以把宋乐山的脑袋送你以作安慰。”
“只不过要你自己去取。”
柳池眼里流出的泪更多了,他重新跪好:“臣……谢主隆恩。”
在走出皇宫的大门之后,柳池的表情都还带着恍惚。
霍宗青还在马车上等着他,柳池上车的时候,似乎有些没力气,霍宗青直接揽着他把他抱了上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他皱起眉,摸了摸柳池哭得发红的眼角。
柳池蔫蔫地抱住他,把自己整个都塞进他怀里,任由霍宗青抱着他又揉又哄了半天,才吸了吸鼻子,趴在他怀里委屈万分、细声细气地道:“皇帝拿了杯鸩酒跟我说我要是喝了他就封十二当太子。”
霍宗青抚着他后背的手顿了一下:“那你喝了没?”
“我喝了,但那只是普通的酒而已,”柳池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肌,“皇帝这是在测试我的忠心。”
“那他也太……”霍宗青皱起眉。
“但是他确实下旨封十二当太子了,还给了我一个监察御史的官位,还给我赐了字。”柳池又道。
霍宗青的表情就缓和下来,这样的补偿其实已经很丰厚了。
毕竟皇帝实际做的只是用一杯普通的酒,骗了你一下而已。
“赐的什么字?”他问道。
“御之。”
“柳御之。”霍宗青念了一遍,笑了笑,“还挺好听的。”
“皇帝还说把宋乐山的人头送我。”柳池又道。
“真的?”霍宗青这一下都惊讶了。
“真的。”柳池点点头,看霍宗青对于皇帝没有什么意见了,这才重新把脸埋在他怀里。
“但是我还是怕死啊。”他委屈万分地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我陪着你呢。”霍宗青摸摸他的脑袋,哄道。
柳池紧紧地抱着他,哭着说道:“我真的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啊……霍宗青……宗青……”
霍宗青的眼神一下子都变得柔软起来。
“没事的。”他把柳池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柳池哭了一路,直到回到承亲王府的时候,他还蔫蔫的,还是霍宗青把他抱着下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