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212)
莫迟由怒转惊,骤然回头,朝羽箭射去的方向失声吼道:“杜昙昼!小心——”
“小心”二字尚未落地,羽箭便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正中杜昙昼心口。
杜昙昼身体猛然一晃,登时呕出一大口鲜血,随即向后一仰,重重倒在地上。
莫迟呼吸一滞,随即爆发出愤怒的嘶吼:“杜昙昼!”
噗嗤!
刀尖从后往前刺穿了莫迟的左肩,莫迟闷哼一声,捂着伤口半跪在地。
身后,处邪朱闻拔出染血的长刀,面无表情地扔到地上。
几个护卫走上前来,想要制住莫迟。
处邪朱闻漠然道:“不需要,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去把那个人拖过来。”
焉弥刺客拽着杜昙昼的腿,将他一路拖到莫迟跟前。
血从杜昙昼的伤口里汩汩流出,在地上延伸成了一道被拖行的血痕,又被大雨向四周冲刷,将地面的积水都染成了淡红色。
莫迟怒火攻心,偏又无力反抗,心脏遽然一痛,从胸腹深处喷出一口热血。
处邪朱闻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还嫌莫迟的反应不够狼狈,于是对手下说:“去把木昆带来。”
木昆?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了,原来是那辆送货的马车?可是……
莫迟吃力地抬起头,隔着倾泻如注的雨幕,望向被焉弥人按着跪在地上的木昆。
处邪朱闻阴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好看着吧,你们大承和乌今的联盟,从今日起,就彻底断绝了。”
惊雷在耳畔炸响,伴随着一道亮透天地的闪电,一旁的焉弥刺客手起刀落,当着莫迟的面,砍下了木昆王子的头。
乌今国内最后一位心向大承的王子,就这么惨死在焉弥人刀下。
“你——”莫迟以刀撑地,摇摆着想要站起来,最终却因伤得太重,整个人向侧一歪,倒在杜昙昼身旁。
雨水流进双眼,模糊了他的视线。
迷蒙中,他隐约见到处邪朱闻俯下身,从他腰间抽出了那支由周回的芦管笔做成的烟管。
“我说过,所有你重视的东西,我都会夺走。”处邪朱闻在他耳侧留下阴森的低语:“想要拿回去,就到焉弥来见我。你我,不死不休。”
莫迟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手里的刀,可他确实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颠倒的视野里,处邪朱闻那双黑靴越走越远,周遭的一切都逐渐远去,寂静的长街重新恢复了死寂。
不知被雨淋了多久,巷口终于传来了熟悉的人声。
“在这里!我找到他们了!”
有人急匆匆朝他和杜昙昼跑来:“快!就在这里!赶快来人啊!”
更多的奔跑声从巷口传来,莫迟艰难地睁开眼,模糊间见到了终雪松的身影。
他不知怎的,居然找到了杜昙昼和莫迟的下落,还带着翊卫追了过来。
终雪松一手扶起莫迟:“莫大人!是我!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跟着他跑来的翊卫从地上架起了杜昙昼,终雪松见到他心口中箭,脸色蓦然一变,抬头对后面人大喊道:“你们赶紧去找大夫!把全城的大夫都找来!绑也要绑过来!快!”
翊卫领命,急忙离去。
终雪松让莫迟靠在自己身上:“莫大人!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莫迟伸出颤抖的手,费力地伸向杜昙昼。
终雪松心领神会,勉强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紧张地把手探在杜昙昼脖侧。
“……还活着!”感受到指腹下脉搏的跳动,终雪松激动地喊道:“杜大人还活着!他的心还在跳!”
得到了终雪松的回答,莫迟手臂重重一垂,往前一倒,在杜昙昼怀中晕了过去。
“莫大人——!”
众人的呼喊霎时远去,鼻尖那缕独属于杜昙昼的兰香,也被雨水洗涮,似乎再也闻不到了。
--------------------
乌今人被杀案终于写完了,接下来就要进入结局前的最后一段故事。从明天开始请假几天(大概五天左右),我要重新捋一下剧情,等最后这段大纲写好,再回来更新,就会一直更到大结局了,朋友们过完年再来看吧!
第115章 “没有,我没有很担心你。”
==============
混沌的黑暗中,杜昙昼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我哥今年才二十多!他可不能死啊!”
说话人带着浓浓的哭腔,听上去十分悲痛,时不时还要干嚎几嗓子。
一旁有苍老的声音响起:“省省力气吧,病人还没咽气呢,等他真不行了,你再哭也来得及。”
“你什么意思?你一个郎中不好好治病救人,还在这里诅咒我哥?!你给我出去!我哥不要你看了!”
“哼!”
“两位都消停点吧!我家大人都这样了你们还当着他的面吵架?”
是杜琢在说话。
杜琢:“飞鸾公子,您爹娘刚走,您怎么就嚎上了?我家大人还喘着气呢,他身强体健,肯定能撑得过去。”
又对郎中道:“大夫,您是缙京城最好的郎中,宫里的御医都不如您!那帮太医围着大人治了三天,说药石罔效,都让小的我去准备后事了!幸好莫迟把您找来,您一来,就把大人的命给留住了!”
莫迟……
怎么一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杜昙昼羽睫轻动,似乎想要睁开眼睛。
房里的人都各忙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
杜昙昼努力了很久,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即便他将全身所有力气都集中过去,依然无法睁开。
尝试之余,他忽然感觉到一个很有分量的东西落在他身边,那东西好像会动,原地停留片刻,踩着床褥又靠近了一点。
不一会儿,一个冰凉柔软之物按在他的眼皮上,旋即离开,随后又搭在了他的双唇之间。
不过消停片刻,此物便从他的唇缝间深入,抵在了他的牙齿上。
柔软中带着韧度,触感冰凉间还有柔滑的毛发,杜昙昼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染香奴的猫爪。
作为全府第一个发现杜昙昼有醒来迹象的活物,染香奴察觉到了杜昙昼颤动的睫毛,好奇地跳上床,在他眼皮上拍了一爪,又把爪垫往他嘴里塞。
此时终于有人注意到染香奴的动作,那人脚步极轻,几步走到床边,抱走了那只被杜琢养得圆滚滚的狸奴。
那人的手轻轻蹭到了杜昙昼的脸,指间的硬茧在他皮肤上留下轻微的麻痒,杜昙昼于是知道,这个人就是莫迟。
他的脸朝莫迟手指离去的方向侧了一些,似乎是想看清莫迟的脸。
沉重的眼皮在极度的渴望下被他睁开了一条缝,屋外的阳光从莫迟身后照射进来,映得他整个人都毛茸茸的,就像他怀里抱着的染香奴那样。
只是莫迟的脸始终处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感受到杜昙昼的注视,莫迟起身的动作有了隐约的停顿,他好像低下头朝杜昙昼看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与他目光相对,杜昙昼的精神就已经撑到了极限,双眼沉沉闭上,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再一次从昏朦中醒来时,他恢复的是嗅觉,鼻间一缕带着药味的花香传来。
他昏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芍药的香味。
芍药都开花了?
缙京的芍药最早也要到四月底才开花,杜昙昼算了算日子,原来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二十天了。
想到这里,他原本迷茫的神志骤然清醒过来,紧接着,前胸传来的钝痛让他瞬间睁开了眼睛。
房中不见大夫,也没有杜琢或者染香奴的影子,就连他那个哭哭啼啼的堂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有莫迟背对着他坐在窗边,和煦的春风拂过,几片芍药的花瓣被带了进来,就落在莫迟身上。
杜昙昼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莫迟很快回过头,一眼就对上了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