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成狼王,何惧海皇(125)
皓持怒道:“你闭嘴!”
“扰他心魂。”江昼吟小声,“我不信皓持疯癫至此会没有心魔。”
苍津神色冷凝,嗤笑道:“皓持,纵然你打开神址,也无法恢复最纯正的凤凰血脉。”
皓持身形一震,猛地回头。
他如何知晓?!
苍津轻轻摇头:“你总是把别人想的太蠢,可最为刚愎自用的就是你,今日一旦邪阵覆灭人间,本尊立誓,定叫你以命偿还!”
苍津这话不加掩饰,平澜帝也听见了,他稍微偏了偏头,冠冕珠帘后是锋利含笑的眉眼。
魔尊在担心他。
这个认知让平澜帝通体舒畅。
他年幼丧母,被扔到冷宫受人欺凌,为数不多的温暖于那个冬夜,后一步步爬上皇位,开疆拓土,也曾被知己背叛,被恩师唾弃,被宗族厌恶,但如今他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可仍有一人愿意忧他护他,平澜帝知足极了。
“邪祟不得入我大雍境内!”平澜帝拔出佩剑,剑锋寒芒锐指苍穹,一股紫气环绕的龙腾之气席卷剑身,明明这把剑对修真界而言不过泛泛,可在平澜帝手中,它汇聚了这个帝国全部的国运跟生机。“违逆者,斩!”
邪阵消耗的是皓持费尽心力搞来的七情六欲,他原本以为一击即中,空缺能被填补,可怎么都没想到三万年前的人界都没这类人物,如今倒出了位人皇,挡得他寸步难行。
这还不算,随着那些消散的七情六欲,数不清的因果加深,皓持能明显感觉到抬手臂的动作都凝滞异常,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伴随着一道清亮的啼鸣,皓持恢复凤凰真身,在四周盘旋一圈,邪阵受其心念催动,每一环的运转速度都大幅度加快,期间的哀嚎跟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天地。
“保护陛下!”平澜帝的御前侍卫长大喝一声。
精兵玄甲将平澜帝保护其中,面对此种人、魔差距,他们冷硬如铁,没有一个士兵的手在颤抖,江昼吟甚至觉得哪怕平澜帝忽然殡天,这些死士也绝不会乱。
伴随着猛烈的流火攻击,皓持的凤凰法相跟着一并快速冲向大雍皇城,好似天罚一般壮观绝裂,但平澜帝挥剑的一瞬,人间的守护结界愈加膨胀坚固。
“你听不懂朕说话吗?”平澜帝冷声。
凤凰法相狠狠撞上结界,顿时撞开蛛网一般的裂缝,苍津瞳孔骤缩,却见平澜帝猛地将剑身握住,横放于面前,然后缓缓擦拭,眼眸雪亮。
掌心被割开,人皇的血融入剑身,其上的紫气瞬间浓郁了数倍!
平澜帝的袍摆被狂风吹的后仰,却更显得他刚毅张狂,剑锋再度指向皓持,这次赤金色的光芒恍如直捅向天的利刃,直接刺穿了皓持的凤凰法相!
皓持闷哼一声,与此同时邪阵的运转倏然慢下来。
江昼吟看准一处摇摇欲坠的阵眼,喊道:“醒幽!”
傅醒幽跟他意念相通,当即祭出神剑覆霄。
这道剑光太快,精准命中阵眼,恍如破冰般将其击了个粉粹。
皓持猛地口喷鲜血,邪阵跟着摇摇欲坠,不用多说,苍津还有陆终然同时出手。
“陆兄!等我!!”撕心裂肺的吼叫,带着提前庆祝的欢乐,是浩然盟盟主江浩——皓持的老“送葬人”了,一天到晚没事干就想着怎么揍皓持。
邪阵的蓄力一击被人皇遣散,皓持也遭受重创,他浩荡前来,然后狼狈收场。
比陆终然更快的是苍津的万骨鞭,抽在脊梁上当即皮开肉绽,皓持又是一口鲜血,他滚落一侧的同时收了邪阵,免得耗费灵力,心里很清楚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皓持抹掉嘴角的血,冷笑地看向苍津:“你果然……”
苍津大步踏来,素来温和平静的脸上满是寒霜。
“苍津。”皓持拿出一页符咒对准自己胸口,上面古韵流转,绝非俗物,他嘴边淅淅沥沥流血,骨头却很硬,笑着说:“你们没人能杀我。”
言罢符咒上身,他转身之际又恢复凤凰金身,以极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万骨鞭挥出的强悍气劲让空气都燃烧起来,到底给皓持烧了一撮凤尾毛,散发出一股焦糊味。
“苍津!”皓持的怒吼声远去。
这边,平澜帝见天色恢复清明,高举佩剑的手一点点垂下,血染红了指缝。
“陛下!”侍卫长连忙跪下去扶平澜帝的手。
一抹白衣更快,苍津瞬间出现在平澜帝面前。
侍卫长骇然,跟身边的精兵玄甲拔剑相对,似乎能立刻给苍津戳成个刺猬。
“放肆!”平澜帝眉眼一凛,吓得这些玄甲立刻齐刷刷后退。
四周寂静无声。
“着李仲才调查伤民情况,损坏的土地、房屋等等悉数上报,三日内给朕一个消息。”
心腹太监立刻跪下:“奴才遵旨。”
太监不敢抬头,可刚才惊鸿一瞥,他已经认出这位白衣人是谁了……
平澜帝转身跟苍津进了大殿。
直到在龙椅上坐下,平澜帝的眸色才逐渐暗淡下来,这是他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的一丝丝脆弱。
虽为人皇,借助供奉天地之气,但他对抗的到底是上古神祗,要说对自身没有反噬跟伤害那是不可能的。
苍津已经修复了平澜帝掌心的伤口,一抬头发现男人正很认真地盯着自己。
“你一点儿都没变。”平澜帝沉声,“可朕却老了。”
的确,按照人界的时间流逝,平澜帝已经快要四十岁,眼角也是日夜cao劳积累下来的浅淡皱纹,对苍津而言在修真界不过眨眼的功夫,可平澜帝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他了。
“你也狠心。”平澜帝云淡风轻:“那么久不来看朕。”
苍津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无所不能,应当没有平澜帝得不到的东西,可世人皆有求而不得。
“不过能在死前见你一面,老天待朕也算不薄。”平澜帝又道。
苍津心口狂跳:“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语未尽,就见冷峻的帝王忽然皱眉,低头“哇”地呕出一口血。
苍津浑身血液都好似被冻住了。
平澜帝轻咳两声,任由苍津将自己抱住,枕着他的肩膀,擦了擦嘴角,“虽不知那人是谁,但朕清楚与他对抗没什么好下场,那保护人界的力量不会白借给朕,吸的是朕的龙气跟生机。朕本就旧伤发作,如今齐齐涌来,该是如此。”
这个道理平澜帝经历一遭便大彻大悟,可苍津存世几万年,却好似听不懂了。
“值当,以朕一人之命,护万千子民,或许等朕死后,曾经暴君的头衔就可以摘掉了。”平澜帝退开些,捏住苍津的下巴,直视他仓惶的眼神,“你开不开心?”
苍津好似被什么酸涩坚硬的东西捅穿了心肺,“你这人……”
“别怕。”平澜帝接道。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苍津的嘴角,好像在那里留下了无数个日思夜想、缱绻温柔的吻。
“不会。”苍津倏然起身,一挥袖传音石悬于面前。
“尊上。”江昼吟自殿内昏暗的一角走出。
苍津脸上闪过喜色,“你来看看。”
“尊上。”江昼吟站定,他身后的傅醒幽同苍津微微摇头。
苍津身形一晃,差点儿没站稳。
是了,平澜帝的命数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恐怕连天道都不能精准推演。
“退下吧。”平澜帝淡淡吩咐江昼吟二人。
傅醒幽:“……”他是对凡人尊崇的神明毫无敬畏之心啊,这般自傲跟皓持的缺乏逼数截然不同,那是真正的帝王风范。
江昼吟跟傅醒幽隐匿身形走出殿外。
“师尊,回天乏术吗?”
“不能这么说。”江昼吟捏诀掐算的手在袖中缓慢舒展开,“平澜帝如今功业已经不限于一个帝王,他护住了整个人间,或许这一世受邪阵影响,但来世也必然是福泽绵延,惊世绝艳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