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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万两(174)

作者:司马拆迁 时间:2021-10-09 04:43 标签:年下 朝堂之上 江湖武林

  那锦盒里是一块墨砚大小的石头,颜色乌黑,手感圆润,扁平无棱。辜薪池翻到背面,传示诸人,萧尚醴也看见背后镌刻的一个乐字,不由眼眸一动——像是逾郎的手笔。
  林宣讶然轻“咦”一声,辜薪池点头,林宣对侍女道:“请取一碗水和一只深盘来。”
  侍女应是,不多时取来。辜薪池将石放在深盘中,将那碗水滴在石上,水滴敲在石上某一处时,滴水声竟如细微的蛙鸣。
  辜薪池道:“东吴鉴湖有蛙鸣石,传闻夜间水滴在石上,声如蛙鸣。岛主当年出岛游历,其中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找一块蛙鸣石,见这石后的‘乐’字,他应是找到了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没有带回,而此石到了令堂手上。”
  新妇拜谢,落泪道:“娘亲确是东吴鉴湖人士,爹爹是商人,或许此石岛主在鉴湖附近遗失,机缘巧合,被爹爹买下赠与娘亲……娘亲一直怨爹爹冷落她,冷落我,或许爹爹曾经不是这样,曾经对她十分体贴过……”
  萧尚醴却恍神,想起许多许多年前,嘉陵江的楼船上听逾郎弹琴,逾郎提起过东吴的鉴湖,鉴湖上一位弹琴相和的夫人。
  不多时乐逾入席,与春宝叙旧,蛙鸣石这话题竟没再提起。待到夜阑人散,萧尚醴才将此事讲过一遍。
  乐逾笑叹道:“她竟留着。”
  东吴鉴湖之上,大雪之夜,十二三岁的少年人听闻邻船上有琴声,前去求见,船上的下人道孤男寡女深夜相见,夫人不怕主人知晓认为你与人私通吗?那位夫人却只嗔笑:“他才十二三岁,一个孩子能与我做什么?”便与他相见,亲自教他弹琴。
  那位夫人坦承曾做过倡优行当,卖笑卖艺,从良嫁给商人。乐逾猜她嫁人后过得不好,便说:“我愿供养夫人,只要夫人愿意每年抽几日教我弹琴。”
  她被逗笑,叹气道:“小公子呀,你真是……”小小年纪就要包下一个比他娘亲小不了多少岁的女人吗?她笑着婉拒,教他弹了一夜琴,直至天色发白,请他回船。乐逾取出蛙鸣石留下,道是:“夫人若遇到什么麻烦,尽可以持此物到海商会分号找我。”
  一别就是三十年,不闻那位夫人音讯。江湖相逢就是这样,如浪打浮萍。今宵遇见一个很有趣的人,明天连自己身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偶尔想起,只当是那位夫人等他走就令人把一块石头拿去扔掉,却不曾想到她一直记得萍水相逢的少年,一直留着那块蛙鸣石。后来境遇不好,被丈夫冷落,独自抚养女儿,也不曾拿信物上门找他。
  萧尚醴听到此处已经听懂——不是因为不信他能供养她一辈子,而是为她有她的骄傲。他一时独坐不语,为这段往事感慨,也有些……不那么开怀。那女子可曾想到君生我已老?逾郎又是否想过我生君已老?
  乐逾戏谑道:“幼狸吃醋了?你怎么知道这是真的?”
  萧尚醴这才抬眉,道:“逾郎,为何骗我?”
  乐逾将他揽住,道:“幼狸又怎么知道这是假的?”
  萧尚醴一怔,不知是真是假,竟连吃醋都无从吃起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过得元宵,各管事再赴职去。萧尚醴要乐逾等他,抱来一架琴,道:“我也学了首曲子。”却是向春宝的妻子学了她娘亲常弹的小调,词是“君往何处去,大雪满湖上。不如移船饮,醉里是故乡。”正是那个雪夜,乐逾在湖上听闻的那首。无论是真是假,他都愿弹给乐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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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词是我随手写的,不是引用,所以声明写得不好是我的锅
  
  
第120章
  这一年初春,“沈少侠”与“凌姑娘”闯荡江湖近八个月,这才互相说明身份,各自吃惊一场,共同转回南楚,先去拜访春雨阁主人,再登蓬莱岛。
  乐濡一上岛就像耗子即将见猫,垂头丧气。乐逾先问自家儿子:“你不是不要你老子给你定的婚约。”
  乐濡对他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鞋尖道:“我要的是缃缃,与父亲给我定婚约有什么干系?父亲给我定婚约,我心里有缃缃;父亲不给我定婚约,我心里照样会有缃缃。”
  顾缇缃此来蓬莱岛是为求婚,仍是一身男装,肤色雪白,衣色深蓝,颈上一串红珊瑚,越发衬得容颜冰雪一般,身姿又如玉树临风。
  乐逾本就欣赏她,她来求婚,乐逾一百个愿意应允,只是小蛾毕竟与蛊虫联系甚深。乐逾道:“你早先连他是男儿身都不清楚,就非他不嫁,你现在又了解他多少?”
  顾缇缃抚摸刀鞘,道:“岛主与我爹娘是旧相识,知道我像娘。”
  乐逾道:“是。”
  顾缇缃道:“爹爹自小要我读《左传》,要我明白什么是心机谋略,但我对心机谋略不感兴趣。我像娘,认定什么,就是什么。我认定了他,他是凌小蛾也好,乐濡也罢,女也好,男也罢,飞禽走兽,妖魔鬼怪都好,今生今世我认定他。”
  人间自是有情痴,他这儿子竟有这样大的福分。乐逾且喜且叹,只等与顾三公子做上儿女亲家。
  双方父母之命皆备,因乐濡与缇缃年纪尚小,便推到几年后,待乐濡年及弱冠再完婚。
  次年,昆仑之巅云顶城主瑶光姬邀蓬莱岛主一见。
  历代云顶城主从未下过昆仑山,所以世间有“一旦入云顶城,再不得返”之说。昔年瑶光立誓永不再入南楚,如今来约,也是约在南楚境外,嘉陵江的支流上见。
  乐逾如初见之时,一人独舟前往。正午之时,一个五色孔雀裘的女子踏水而来。
  乐逾扔棹笑道:“仙姬怎么做了云顶城两百年来第一位下昆仑的云中君?”
  瑶光姬道:“因为在我之前的云中君,都不曾遇武道衰微之势。我邀请阁下来,为在真正的武道沦丧之世以前论一场剑。”
  她说话时隐隐有剑气在身侧浮动,孔雀裘下一侧手臂处衣袖空悬,但那剑气在她身侧凝结,有若飞剑绕她身侧旋转。
  颀颀悬在乐逾腰间,对此也跃跃欲试,一阵阵剑鸣,乐逾却抱臂道:“为何?”
  瑶光姬默然片刻,终于言道:“苍茫人世,我辈寂寥。你我身死后,只怕人间许多武道传承将要断绝,后人要登宗师境界,难如登天,得道者万中无一。——但我愿为后人多留几个路标,我此次下昆仑,会与当今天下,我看得上的高手论武,在名山大川之上留下印记。”
  南楚大一统后,后来的天子一定会打压江湖,将江湖传奇湮灭,将小宗师与宗师们留下的遗迹铲除。
  今日多留下一些印记,往后的天子即使想要打压江湖,也不能将这些兵刃留下的印记全数消弭,总会有一二处痕迹留存。纵使百年后有人一心向武,却茕茕独行,陷入绝境,能看见前人留下的一点星火,得知这条追求武道巅峰的道路虽然艰难,却曾有前人走过,便不会摒弃胸中攀登之念。
  她所思所想,是天下万民的平安,是武道在世间的传承。乐逾道:“我不如君。”
  便如她所请,在嘉陵江上论剑。她所研习的是无情之道,而乐逾所习是有情之道。她的道是宗师,而乐逾的道是非宗师。
  这二人论剑三日夜,嘉陵江上悬崖峭壁上留下剑痕。
  瑶光姬道:“不如一记今日之会。”乐逾大笑:“好。”便以颀颀在峭壁上刻字,笔走龙蛇,石粉飞扬。
  待尘埃散尽,瑶光姬读道:“‘君是云中客,我从海外来。’”她一伸左手,剑气在壁上镌刻,续下两句:“‘剑成归何处,昆仑与蓬莱。’”
  同年,乐逾携萧尚醴与顾三夫妇同游江南,蔺春草也随行。
  江南一行即将回程,蔺春草却告知义父,心有所属,正是其时也在江南的龙襄将军方寿年遗孤,澄江侯方雁来。
  这澄江侯方雁来襁褓中封侯,此番离开锦京,是为楚帝萧醍的皇后诞下公主,皇长女出世而搜寻贺礼,却不料与蔺春草偶遇。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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