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阴郁受重生了(163)
柴一辉不仅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更是草菅人命,这些年死于他手里的人不下于数百人。几年前的安化时疫并非时疫,而是柴一辉逼人夜里下矿采铜,结果矿山坍塌,才致数十人丧命,后谎称时疫,掩盖罪行。”
我听到这话瞬间反应过来,铜矿向来都是受朝廷管制,铜又是极其珍贵的东西,百姓用的铜钱便是由其冶炼而成。这个柴一辉逼人采夜矿,这样就能瞒住朝廷。
他怕是从中贪了不少银子。
最恐怖的是如果他用采出来的铜自行冶炼,伪造假铜钱,跟官银混在一起,以假换真。
我立即看向皇上,果然皇上也想到这一点,脸色比先前难看数倍。各地收上来的银两都充进国库,再用到各处,假设柴一辉胆子真这么大的话,怕是假钱已流通到各地。
皇上放在案桌上的手合拢,正颜厉色,“你跟朕说这个,是想告诉朕,邶朝已是大厦将倾,强弩之末,你若想报仇,早有办法,对吗?”
林重檀没有回话,他只是平视着皇上,不惧不畏。
但光是平视,已是冒犯之极。
“好你个林重檀,朕当初就该处死你。”皇上像是气急而笑,“也不至于今日你这个黄口小儿在这里跟朕谈条件,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来人,把他拖下去,打入大牢!”
“父皇!”我想劝阻皇上,可他根本不听我说话,还让钮喜进来,把我带回华阳宫。
钮喜得了皇上命令,立刻违抗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重檀再一次下大狱,而这一次我也被关起来,华阳宫外面围满了御林军,而且狗洞都全部堵上了,别说我想出去,连狗都进不来。
也是第一次,无论我怎么跟庄贵妃撒娇,她都始终跟皇上站同一条战线,认为林重檀不是好东西。
这次我是怎么都打听不到外面的一点消息,只能在华阳宫干等。皇上也不来华阳宫了,庄贵妃虽然会去御前,可她不会透露半分消息。
足足到元宵前夕,我的禁足才被解封。一解封,我就想去皇上那里给林重檀求情,但到了御前,我却得知另外一件大事。
皇后、十二公主,还有那位与我素未蒙面的长公主已被押送入京,御前的人正准备去请我,就见到我来了。
“真是巧了,陛下正要请九皇子您过来。”大太监一边送我进去,一边说,“几个罪妇形状狼狈,待会您见了别太惊讶。”
入殿后,我发现除了皇上,我那几个哥哥都在。四皇子看到我,对我偷偷眨了下眼。
殿里还跪了几个人,我率先认出了皇后。
她像是足足老了十多岁,头发竟全白了。她怀里还搂着一个人,我认了半天,才认出那是十二公主。
十二公主娇憨不在,一张脸瘦得只有巴掌大,瑟缩在自己母亲怀里,而她看到我时,眼中却又像是淬了毒,“是你!我恨死你了!是你杀了太子哥哥!”
她嘶吼着想扑向我,皇后都摁不住她,就在宫侍准备上前时,一只手扣住了十二公主的手臂。
“颂颂。”
方才还怒视我的十二公主在这声呼唤下,瞬间嚎啕大哭,她扑向旁边人的怀里,“长姐,呜、呜……太子哥哥是他杀的……太子哥哥一直对他很好,甚至对他比对我还好,可他杀了太子哥哥……呜呜……”
第140章 春分(5)
“颂颂,你是公主,不能露出这么软弱的样子。”搂住十二公主的女子轻轻拍了拍十二公主的背,说完这话,她的眼神朝我看来。
她看过来时,我也注意到她身体的情况。
她……她竟是怀着孕的。
虽然我从未跟她见过面,可对上的那一眼,我就认出她是长公主。
我和她在相貌上确有几分相似。
长公主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子,即使到了如今的地步,上首坐着的是她的父皇,旁边站着的是她的兄弟,而其间却隔着国恨家仇。
她目光在我身上落下,随后莞尔点头,再转眸望向坐在上方的皇上。
“父皇,繁宜自知罪不可逭,但母后年迈,现在已出现识人不清的癔症,颂颂年幼,对两国之战茫无所知,她只是跟着母后去到蒙古,从未有背叛父皇之心,她还时常在梦里哭着叫父皇,所以繁宜恳求父皇,念夫妻多年之情,舐犊之爱,饶母后和颂颂不死。”
她说完,将十二公主推离自己怀里,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双臂交叠贴服地砖,额头抵在手腕上方。
“长姐!”十二公主呜咽着想去拉长公主,可长公主根本不看她,她以一个女儿的身份祈求自己的父亲,放过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旁边的四皇子忽然开口,他原本在这种事情上,是绝不会轻易开口的人,更别说主动,“你求父皇饶她们不死,可你想过父皇吗?若不是父皇是天子,有天神庇佑,福泽深厚,就被你们荣家害了。还有——我朝万万千千的百姓,死在蒙古铁骑下的亡魂有多少,你数了吗?死一人便是一家之丧!”
长公主虽身怀六甲,却瘦骨嶙峋,她听到四皇子的指责,纤瘦的背脊轻轻一颤,“是繁宜的错,繁宜罪该万死,愿受极刑,但罪的确是繁宜犯下的,与母后和颂颂无关。”
十二公主已经哭得近崩溃,她拼了命去拉长公主,“长姐,你没有……你没有!”
话没能说完,就被一掌掴在脸上。
打人者是皇后,十二公主被打懵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母后,而皇后却没看十二公主,她坐直身体,慢慢将鬓角垂下的一缕长发抚到耳后,“她们两个是本宫的女儿,自然听本宫的话,就像朝儿一样。”
她巡视四周,在看到我时,像一只丧子的母狮,眼里露出最凶恶的光,但她目光最后落脚点是龙椅上方的牌匾,那上面写着“建极绥猷”四个大字。
“陛下,臣妾十九岁那年嫁给您,您握着臣妾的手,说这辈子都会对臣妾好。原先我们也过过恩爱两不疑的日子,后来庄缈入宫,您给臣妾的就只剩下体面。臣妾是皇后,可臣妾也是您的妻子,世上没有任何女子愿意跟旁人分享夫君的爱,更别说是被另外一个女人完全抢走。”
皇后自嘲似的呵笑一声,“繁儿半夜发高烧不退,陛下却守着只是胎像不稳的庄缈。繁儿醒来问臣妾,‘父皇是不是刚离开?’臣妾只能说是,臣妾不敢告诉繁儿,被她一向敬重的父皇从头到尾只是打发太监过来。
陛下,你说臣妾怎么能不恨?如果庄缈生下皇子,那宫里还有半点臣妾和臣妾孩儿活路吗?臣妾是不得不谋,不得不算,朝儿孝顺,是臣妾害了他,他们不该有臣妾这样一个善妒的母亲。”
说到此处,皇后闭上眼,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一瞬后,她以手撑地,迅速站起朝侧前方的柱子冲去。几乎没人预料到她被囚押几个月,还有这么快的速度。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看到皇后一头撞在龙柱上的时候,呼吸不由地一滞。
血溅面,身软地。
“母后!”
十二公主从喉咙发出尖吼声,她跪爬到皇后身边,挥着手要把旁边看查皇后情况的宫人全部推开,“母后,母后,你别留下颂颂!”
“陛下,此妇没气了。”查看皇后的一个宫人低声说。
十二公主听到这话,拿手去捶打那位宫人,“你撒谎!撒谎!母后她没有死,她没有的……”她哭得抽噎不止,疯狂摇头,片刻,她跪坐在地抱着皇后的尸首,向皇上求饶,“父皇,您救救母后,父皇,颂颂求您了,父皇,颂颂再也不敢了,颂颂会听话的,真的会听话的,父皇……”
皇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我突然明白一件事,为帝王者,坐拥天下,在父与夫之上,是君。帝王,仁厚礼贤,杀伐果决,方能经国成大业。
只有这样的君,才能护住自己的臣民。
余光似乎瞥到什么,我一侧眸,就发现方才该跪在地上的长公主要站起来。我意识不对,不由伸手拦住她。仓皇间,长公主跟我对上眼,那是一双很温婉、很漂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