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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16)

作者:脉脉 时间:2021-04-16 07:05 标签:宫廷 江湖武林

  说这句话时,瞿元嘉敛去了之前与他玩闹时的笑容,神色间极力隐藏着怅然。程勉见他忽然不笑了,本来想反驳,又发现记不得往事的坏处之一,是连反驳也没有根基。
  这时他也意识到之前的忿忿然实在过火,顿时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呐呐下了车,见瞿元嘉还是神色淡淡,又轻轻叫了一句他的名字:“元嘉……我刚才瞎说的。和你闹着玩的……你不要气恼。”
  瞿元嘉白他一眼:“这都要气恼,我怕是早就被你气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程勉又笑,语气里不知不觉也带上些讨好的意思:“前事我都不记得了。但自从我回来,你待我最好。我是知道的。”
  瞿元嘉摇头:“胡说八道。走,我们见我娘去。”
  程勉原以为这次拜访就是见见安王妃,叙叙旧,没想到堂上有许多人,且都是些女眷,成年男人只有他与瞿元嘉。这般阵仗让他傻了眼,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最后想到瞿元嘉就在身边,赶快求救一般地看着他,指望他说点什么。
  这时瞿元嘉恰好也在看着他,目光却是留在程勉的那件半旧道袍上——室内温暖如春,女眷们都脱了裘袍,程勉和瞿元嘉自然也不例外。程勉莫名觉得瞿元嘉这目光里颇有些内情,但众目睽睽之下,一切都无从问起了。
  不过瞿元嘉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来,还朝他轻轻一笑,然后镇定地给母亲问了安,便携着程勉一同走到安王妃座前:“娘,五郎到了。”
  程勉跟着要见礼,轻声喊了一声“安王妃”,但刚要作揖,娄氏已经先一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程勉的胳膊:“五郎,你我竟也这样生疏了么……”短短一句话间,又落下泪来。
  这是程勉第二次见到她,第一面时他身体不好,她一来就大哭,他无法好好地看她。这一次,他才留心到安王妃有着一双妙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是个盲人,单从言行举止来看,那是决计辨认不出的。
  娄氏攀着程勉的手,摸索着又抚上他的脸庞。微凉的十指让程勉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可没有避开,而是顺势跪坐在她身旁,低声回答:“王妃勿怪。我不记得奶娘,只知道安王妃了。”
  闻言,娄氏愈发悲伤,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滚在腮边,可她哭起来并不合眼,看起来更是可怜。程勉任她攀着,心里想,忘了君父,忘了朋友,也不记得妻子,这下奶娘也成了陌路人,他们却还记得他,那在自己浑浑噩噩不死不活的那四五年里,至少不是个孤魂。
  “娘,你这样哭个不停,惹五郎也落泪了。”
  瞿元嘉一开口,娄氏的手指也拂向了程勉的眼角,程勉这才惊觉自己居然也哭了。他赶快抹干眼角,说:“我是想到自己还有人记着,心里欢喜。”
  安王妃掏出绢巾拭去泪水,说话时朝着程勉的那一侧,仿佛能“看见”他:“你刚回来时骨瘦如柴,这一次见,真是好多了。记事不记事都不打紧,只要你还活着,程家就还留有一脉……”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也平复下来,收住了眼泪,继续说:“程府对我恩同再造,没有秦国公与夫人,哪里有今日的我……五郎,奶娘老了,也瞎了,要是知道你还活着,我怎么也要留着这一双眼睛……我是真想看看你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你随着陛下去连州赴任时,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现在肯定与当年大不一样了。”
  程勉不知如何接话,索性任她说下去。瞿元嘉陪着听了一会儿,便挥手示意随侍在侧的下人们散去,等程勉再回过神来时,发现偌大的堂上,除了他们三人,就只剩下两个妙龄少女了。
  她们两人差了三五岁,一望就知道是姐妹。程勉再一细看,猜到她们多半是安王妃再嫁后生下的孩子。果然,安王妃示意那两名女子也到近前,然后说:“这是我另两个孩子,大的是宝音,小的是妙音。你去连州时她们都还小,她们都不记得你了。但今日之后,就算是认过了。”
  萧妙音年不过十二三,自程勉进屋就一直盯着他看,娄氏说完,她走到程勉面前,指着程勉扭头对母亲和兄长说:“程文卿怎么会是这样!”
  她语气中的失望毫不掩饰,程勉除了内心隐约有点为小郡主的失望感到抱歉,倒也不觉得被冒犯,就是一时想不出言语来安慰她。这时,萧妙音又说:“他这么瘦,容貌风度和陛下毫不相似,怎么会是程文卿?程文卿肯定不是这个样子!都说天子一言九鼎,原来陛下也骗了我……”
  “妙音。”娄氏喝止了萧妙音,“谁把你教得这样没有一点礼数?你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口气,是不是还由你说了算了?”
  挨骂之后萧妙音满脸的不服气,但到底还是没再反驳,又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程勉好久,神色间还是写满了不信。
  察觉到娄氏的尴尬、气愤与伤心,程勉这时笑了,仰首看着只离自己一两步远的萧妙音,问:“我伤了脑子,不记得往事了,不知道小郡主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
  萧妙音看着他,半晌,挣出一句:“……反正不是这样的。程文卿是天地间第一流人物……陛下这么说,阿兄也这么说……”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瞿元嘉,仿佛是要从他这里找到同盟。
  可瞿元嘉这时只是俯身靠近程勉,低声说:“妙音年幼,我们都把她宠坏了……”
  程勉当然没有把小女孩的话放在心上,他抓了抓头,无奈地笑着说:“啊呀,那个第一流的程文卿可能是死了,我就是借着他的躯壳回魂了吧……”
  “五郎!”
  娄氏和瞿元嘉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娄氏的语调中满是怜惜,瞿元嘉则严厉得多。程勉被训得一个哆嗦,不说话了。
  娄氏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命她道歉,萧妙音本不情愿,又在觑见瞿元嘉的脸色后轻声快速地道了歉。程勉赶快自己先揭过这一页,转向娄氏说:“其实不止小郡主一个人这么想,就连我自己,有时夜里醒来,也会想,要是我不是程勉,那可糟了。”
  娄氏微微变了脸色:“你怎么不是程家五郎?我眼睛虽然瞎了,但脑子不糊涂,心也不瞎。即便是我瞎了,元嘉和你一同长大,是你的乳兄弟,他还会认错你?五郎,你委实吃了太多苦……当初没有寻到你的尸骨,就该一直找下去,早一天找到你,你也少受一天罪……”
  程勉怕她又要流泪,赶快说:“真的都不记得了。连是不是吃了苦都不记得了。”
  “那是你病了。总要想起来的呀。”
  程勉不敢说“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甚至不敢细想“想起来”是不是件好事。他又一次看向瞿元嘉,指望他来打一打圆场。
  瞿元嘉果然有求必应,做了他的救兵:“娘,您今后是想让五郎多来家里,还是少来?”
  “你又净胡说些什么。不是明知故问吗?” 娄氏皱眉。
  瞿元嘉笑着伸手搀扶起娄氏:“若我是五郎,见到主母无端落泪、幼女频频无理,哪里还敢上门?”
  这俏皮话引得娄氏一笑,萧妙音本来还想再辩,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萧宝音猛地拉了她一把,总算是勉强压住了她的话。
  一直到开宴,程勉都没有见到安王府的主人,入席前他见主位一直空着,本以为安王会来,最后却是娄氏坐了这个位子。
  除了娄氏和她的儿女,再无他人作陪,这也让程勉少了几分拘束。席上的菜都是他没吃过的,听娄氏的意思,这都是他当年喜欢的菜色。但说来有趣,这些菜里,与不久前在翠屏宫吃过的那些没有一道相似。不过程勉也比较不出到底更喜欢哪种,反正是一气吃了个干净。
  娄氏原想留程勉在安王府小住几日,程勉想起在翠屏宫的种种不自在,连忙推却了。这次也还是瞿元嘉帮了他一把,以程勉在病中不宜迁居为由,费劲了一番口舌,总算是说服了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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