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右相是我妻(46)
然而同样接到信号的程有因为路远,尚未赶到战场,赵晟和萧凌云就已结束了战斗。
全军大胜,他却挫败。
众人大喜,他自然也喜,可失落同时在心中潜滋暗长。
回营当晚,建平帝设宴庆功,众将士皆有封赏。
战地宴席自然与宫中不同,营帐外燃起篝火,分麾下炙,豪情粗犷。
建平帝并未多坐就摆驾回皇帐,众将士反倒更能放开吃喝。然而这些纵情开怀的人里,唯独程有是个例外:垂着头苦着脸喝着闷酒,筷子很久才懒懒地动一下。
这一切都没逃过对面席位上景澜的双眼。
过了一时,程有起身离席,走上远处一个无人的阴暗土坡,先是颇凄凉地站着,然后又蹲下。
席上火光映照下,景澜脸色暗淡,犹豫半晌,跟了过去。
身后一双目光如同他追逐程有一般追逐着他,正是萧凌云。
熟悉的脚步声渐近,程有起身回头,有些局促。
景澜微笑,递上手中大氅,“方才饮了不少酒,不可这样吹风。”
程有心中百感交集,迎上来抖开大氅,却是披在景澜身上。“你才是,你身子犹虚,得穿暖些。”
景澜顺势握住身前那双给他系衣带的手,“多谢阿有。”抬起头来,“阿有今日心情不爽么?”
程有抽出手来挠头,“我……”
“是因为你没遇上敌人,功劳都被他人抢去了?”
程有一愣,行波总是这样厉害,能把他的心事轻松地一眼看穿。不过其实他纠结的并非功劳,而是自己没能派上用场。
但实际上也差不多。
于是程有老实地点头,心想景澜会怎么安慰他呢?
不料景澜却道:“其实阿有没能遇上敌人,我是高兴的。”
程有一阵恍惚。
景澜的目光有些哀伤,像是在责怪自己,但同时又笑着,“这样说的确有些自私,但每每想到阿有在战场上可能遇到危险,我t就怕得不行。因此这回你并未遇敌,我反倒安心了。”
哦,原来行波是担心他。
但是……
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只是他还没抓住,就又被景澜的话打断。
“阿有,你仍是没什么想要问我?”
景澜轻轻挽着程有的手,语气有些无奈。但若像程有这样与他站得极近时,依旧能感受到那其中没能掩藏干净的期待。
不远处火光烈烈欢歌笑语,他俩站在这清静的背阴面中,自得一方天地。
仿佛旁边的酒宴已属另一个世界。
如玉般的面庞,熟悉而渴慕的手掌,程有心中悸动,下意识问道:“行波,你近来……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不愿同我多说话?”
景澜莞尔一笑,似乎有点开心,“你发觉了?那你可有想过是为何?可还有其他的要问?”
程有却万万开心不起来,“先头那四个字将猜测做实,顿时他心中十分难过。原来景澜是真得躲着他,不想跟他说话。至于为何,难道是因为……景澜其实是喜欢那个交赤王,而对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出于夫妻名分?
交赤王无论外表内在,确实比他优胜许多。
哎……
真的是这样吗?
那么,他还能有什么别的要问。
“阿有?”景澜目露疑惑。
程有猛地将手从景澜掌中抽出,使劲儿摇了摇头。
手中的空落让景澜的心仿佛也跟着空了,才刚刚腾起的一丝期待与喜悦瞬间化作虚无。他站在那里,正犹豫是要走还是要说些什么,一个着禁军服色的士兵靠近,拱手。
“右相大人,皇上传召。”
景澜心神一凝,也罢。回身向士兵道一声“本相即刻见驾”便干脆地走了,什么都没给程有嘱咐。就像程有所想的那样,并不愿与自己多说。
程有的余光一直望着景澜离去的方向,混乱踌躇中,那个先前丢失了的念头突然清晰起来:行波说他不想让自己上阵杀敌,那么会不会是他故意分给了自己最不可能遇到敌人的路线?而穆审言也是听命于行波,会不会是他命令穆审言教自己绕开敌人呢?
毕竟自打自己被封为京城大营督调,行波就一直不太开心。
可这样想也太……阴暗了点。
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
越想越痛苦,无法可解之时,程有索性又回到酒宴上,大口喝起酒来。心中眼中却始终不受控制地牵挂着皇帐里的人。
建平帝与景澜对弈,听着帐外的欢腾,道:“此等热闹,哄的了乌兹吧?”
景澜低眉微笑,落下一子,“只一次怕是不行。”
建平帝亦笑道:“那便再多热闹几日。”
景澜又道:“若皇上能与众将士同乐,效果更佳。”
建平帝靠坐在宽大的椅中,手执茶盏,虽身处军营,却一派悠然。
“朕是怕一直坐在那里,他们不自在。等再过一时,他们喝得浑身轻快,再去不迟。”
景澜一揖,“微臣替众将士谢皇上体恤。”
建平帝不甚在意地摆手,“还是多亏爱卿心细如发、料事如神。”
“皇上谬赞。”景澜斟酌着棋路,“此番我军虽胜,但此处紧邻乌兹边境,他们必定还有伺机而动的强大后援。何况最熟悉乌兹与交赤情形的烜合并未出战,究竟是因身体不适,还是有意为之尚不清楚。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如今动摇敌军以逸待劳是上策,若能瓮中捉鳖则更好。”
建平帝赞道:“当年打天下时,先师子褚真人用兵如神,时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众敌手皆望尘莫及。如今爱卿尽得乃师风范。”
景澜垂首谦道:“微臣俗世俗人,万不敢与师父相提并论。”
建平帝微笑,“朕登基后,先师便云游去了。朕时常思念先师,不知何时有缘再见。”
景澜执子的手略一顿,面上十分平静,脑中不断斟酌,“微臣也已许久未见他老人家了,尤其这一年来连通信也无。虽说心中亦有挂念,但也知道师父心存物外,一心求仙问道,前缘既尽,便抛得一干二净了。”
“前缘既尽……”建平帝眉头微皱,接着面色渐缓,“也是,万事万物总要向前看。爱卿应该知道,朕一向不爱小打小闹。此番出征,几回这样的小胜,万万不能让朕满足。”行向行军图,景澜跟着起身。
“中原混战百年间,乌兹趁机夺取的大片疆土,朕要一一收回。”
景澜跪倒,“微臣定竭尽愚钝之力,为皇上分忧。”
“爱卿实在太谦。有爱卿在,朕当高枕无忧。”亲自弯腰相扶,“好了,如今爱卿便陪朕出去,与众将士同乐。”
酒宴后,程有借着酒劲前往景澜的军帐。路上碰见一交赤士兵提着两个盒子,程有便问他做什么。可巧这个交赤士兵会说大齐官话,道是交赤王怕夜晚寒凉,命他送狐裘与醒酒暖身汤给景丞相。
程有神色一暗。
士兵见他不再说什么,自顾自走了。
程有的双脚定在那里,直勾勾地望着士兵小心翼翼提着东西进了军帐。
过了一会儿,士兵出来,仍是提着两个盒子,却提得十分轻快,两个盒子都在晃荡。
程有一瞬间酒醒,浑身冰凉。又呆呆地站了一时,转身走了。
帐中,景澜掀开帘缝,失望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已经空了的地方。
书案上,一件狐裘叠得整整齐齐,一壶汤尚未动过,仍是来时的模样。
建平帝饮酒微醺,眯眼靠在榻上,一时不察竟睡了过去。接着支颐的手一滑,突然清醒,恍惚发现皇帐里竟空无一人,连贴身服侍的刘喜也不在,唯独浴桶摆在中央,腾腾冒着热气。
满心疑惑正欲传人,帐帘突然掀开,一人径直走进来。
“皇上恕罪,今夜就由末将服侍皇上就寝。”
第80章 帝王的暴行
“是谁给你的胆子?竟如此放肆。”
建平帝酒意全消,声音冰冷,微眯的眼只停了一瞬便从面前人的身上离开了。
赵晟越发得寸进尺的行为自然让他生气,简直就是无视他的皇威。可内心深处却并未太过惊讶,反而有种“到底还是来了”的满足感。
“末将任凭皇上责罚。”
赵晟单膝跪下,建平帝低头拨弄起手上的玉扳指,“责罚?你要朕如何责罚?打你五十大板,还是一百军棍?还是像从前一样关押?你乃大营都统,朕责罚了你,这仗还打不打?身为主帅,说话行事如此任性如此糊涂。朕实在不想说,是自己看错了人。”
赵晟伏首,“末将知错。”
但,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建平帝心头怒火更盛,他最是讨厌赵晟这副逆来顺受沉默寡言的样子。
但若他开始多话,那必定是些自以为情深缱绻的放浪之言;若他不逆来顺受,也必定是要做些自以为英勇漂亮的逾越之行。总之无论他怎么说,总说不到自己心坎上;无论他怎么做,又总是能很成功地气到他。
倒是想一脚踹他出去,但……
回想往日种种,建平帝心念一动。
“罢了,到底你是朕亲封的内侍。来都来了,朕便如你所愿,临幸了你。解解行军之乏,也还可以。”
伏在地上的赵晟脊背一僵,建平帝立刻鄙夷地嘲道:“怎了?你不愿意?这都不愿,你曾经对朕说过的花言巧语,岂不可笑。”
“末将并非不愿。”赵晟闷声道,“只是末将乃玄武体质,恐怕不能让皇上尽兴。”
建平帝把玩玉扳指的手指一顿,也是。
四族中唯独玄武体质不能生育,与之相应的,玄武体质天生生硬艰涩,亦不适承受。强行承受,于上于下都是种痛苦。
但据闻有人就偏好此种奇绝体验,道是以玄武之紧致更能得生性之欢乐,有些勾栏馆阁还专门设置玄武体质的小倌。但又据说,馆阁中的那些,要么是真的玄武体质经过特殊法门长期修炼,炼到适于承受的;要么是冒称玄武体质,再用些特殊法门将身体炼到无比干涩紧致的,以满足客人需求。若是不经任何修炼,玄武体质承受过多过猛,会出人命。
建平帝并非流连声色之人,于房/事上更无特别喜好,因此对这些只是寥寥有所耳闻,或是道听途说,不辨真假。但如今赵晟这样说,他一时玩心大起,手上玉扳指又转动起来。
“能否尽兴,试过便知。若服侍得朕满意,今夜闯帐之罪,便不计较了。”
赵晟垂着头,有些艰难地抿唇,“那……末将谢主隆恩。”
面上平淡的建平帝内心十分得意,坐直身体,赵晟起身上前,先服侍帝王沐浴,然后自己脱光,跪在榻上。建平帝望着那满面隐忍的人,突然有种大仇得报的欣喜。
上榻粗暴地将其推倒,本期望着一场风卷残云的吃干抹净,让这家伙也见识见识帝王雄风。不料却……
实话说,赵晟十分配合。
但他俩折腾许久,最终倒也确实勉强折腾成了,但实在是……
哎,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事毕赵晟告退,建平帝躺在榻上,身体不爽,心里更不爽。
甚至开始反思,□□不做便吧,做了要么是为子嗣,要么就得酣畅淋漓,于上于下似乎并非那么重要。方才那样别扭憋屈的胜利,他宁可不要。
然而此话,是不能同赵晟讲的。
这么纠结着,建平帝进入梦乡。
翌日起来方才用完早膳,就见刘喜急慌慌惊叫着跑进皇帐。
建平帝蹙眉,“大清早的,你做什么?”
“老奴该死。”刘喜气喘吁吁,胡子乱颤,“皇上,可是不好。方才老奴在外面听士兵们说,赵都统巡营时突然昏倒,不省人事!”
“什么?!”建平帝大惊。
刘喜仿佛天塌了一般点头,“据说士兵们将他抬回了营帐,看着无病无痛的,可就是怎么叫都不醒。现已围了一圈人,军医也过去了。”
建平帝神情严肃起来,起身踱了几步,“随朕出征的不是还有秦庸?传朕口谕,让他去给赵晟看病,让军医和围观的士兵都先撤了。看完了病,再让秦庸速来报朕。”
“遵旨。”刘喜一福身,快步出帐。看皇上面色,简直堪比遇到了重要紧急的军情。他自然万般重视,不敢出半点儿差错。
果然,赵都统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
小半个时辰后,秦庸前来回报,婉言道赵晟因房/事不当导致后/庭受损并出血过多,没能及时医治,起了高烧晕厥过去。方才他做了急救,现下赵晟转醒,但烧尚未退,伤也需养。一应药方也已配好,厨房正在煎药。
建平帝点点头,说赵晟身系众将士,关乎战事胜败,要秦庸全力救治,务必让他早日康复。
秦庸领命后告退,帐中又剩建平帝与刘喜二人。
刘喜察言观色,发现建平帝心不在焉、坐立不安——虽捧着行军图,可目光始终定于一点;伸手去端茶杯,然而茶杯明明在另一个方向;起身坐下来回踱步也有数次。
哎,刘喜心中哀叹,只好英勇地上了。
“皇上?”
建平帝没应。
因为此时此刻,建平帝在回想昨晚的每一个细节。
昨晚他将赵晟压在身下,偶尔一瞥间,那人的眉目确实是痛苦又强行隐忍的,但他以为是初次承受应有的痛苦,并未多想。接着进入的不顺让他心中极其烦躁,因此只想着不管怎样只要赶紧进入便好,动作亦是可想而知的粗暴。
好容易进入,玄武体质果然是传闻中的生硬艰涩,即便赵晟努力迎合亦十分不舒服。建平帝便想方设法让自己舒服,那几乎是肆虐的行为……
总之,从头到尾,建平帝只顾着自己,从未考虑过赵晟半分。
但他当时并未出血,走的时候看着也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严重了?
建平帝有些后悔。
还有些想去看望他,但……
刘喜又叫道:“……皇上、皇上?”
建平帝终于听到了,扭过头一脸烦躁,“怎了?大呼小叫的。”
刘喜做小伏低,“皇上容禀。老奴想,赵都统乃三军主帅,国之重臣,如今他身体不适,皇上是否前去看望一下?以示皇上体恤,皇恩浩荡。”
建平帝略一思索便顺着台阶下来,“也好,摆驾。”
“遵旨。”刘喜面色一喜,抬高嗓音,“皇上起驾!”
浩浩荡荡的随从簇拥着建平帝前往赵晟营帐。到了帐前,建平帝示意看守的士兵不要通报,又让随从们在外等候,只带刘喜一人进帐。
帐中两名士兵正在服侍,一见进帐的身影,立即跪倒。
榻上赵晟扭头,神色跟着一紧,意欲起身。
建平帝示意刘喜,刘喜立刻上前请赵晟躺好,“赵都统身体不适,皇上吩咐了免礼。”
“多谢皇上。”赵晟头在枕头上一叩,接着躺平,目光直视上方。
建平帝便坐在榻边,一时无话。
方才进帐时,他看到赵晟虚弱苍白的脸色和焕然无神的目光,心中突然紧了一下。
他又仔细确认,发现先前的后悔竟有一部分化为了不舍。
二人眼观鼻鼻观心,总这么坐着也不是事儿,刘喜便道:“赵都统现下如何?”
赵晟道:“尚好,多谢刘公公关心。”
“哎呀,赵都统太客气了。赵都统身负重任,如今生病,自然是人人都关心的。”
这话仿佛点醒了建平帝,他抬袖伸手覆在赵晟额头,一惊,“怎还是如此得烫?来人,去看赵都统的药好了没有。”
一士兵听令离开,不多时端着药碗进来,颇尴尬地站着——建平帝坐在榻边,刚好挡住了服侍赵晟用药的位置。
刘喜毕竟老道,小心翼翼进言,“皇上,赵都统该用药了。”
“是么。”建平帝随口一应,扭过头,向端着药碗的士兵一伸手。
众人皆惊。
士兵颤巍巍递上药碗,建平帝随意地接过,勺子在碗中搅动几下,望向赵晟。
赵晟彻底顶不住了,艰难撑起身体,其间扯动下身伤处,皱起的眉目看在建平帝眼中,更将愧疚与心疼添了几分。
“皇上万万不可如此,实在折煞末将,末将愧不敢当。”
“你有何愧?”建平帝淡淡反问。
赵晟一愣,建平帝示意刘喜将他按回去,“你只需躺好,朕,敬劳将军。”
“皇上……”赵晟满目激动,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建平帝仍是平淡,“好了,先用药,否则该凉了。”
赵晟几乎红了眼眶,“末将……谢皇上圣恩。”
这场面与以往不同啊!
刘喜眯着长满褶子的双眼,心中暗暗掂量。拂尘一扫帐中两个士兵,使个眼色,三人一道退了出去。
第81章 诱敌
赵晟一勺一勺地喝,建平帝一勺一勺地喂,最后还特意小心地将药汁一滴不漏地倒出,看着赵晟一滴不漏地喝下去才满意。
“你是何时开始出血的?”
赵晟神色别扭,“昨夜末将回来后……以为只是出血,想着应能自行止住,便未在意。”
“糊涂。”建平帝肃然,心中却想,真正糊涂的人是自己,“果真如此危险,朕以后便不碰你了。”
“皇上……”赵晟一惊,不知这话究竟是何含义,身体又撑起来。
建平帝又将他按住,“好了,安心养伤,需知留给你养伤的日子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