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艳玉(122)
申时末。
落了半个下午的雨水方歇,窗外那株去年来这时移种过来的槐树开了花,一串一串的,格外喜人。
凌祈宴懒洋洋地倚在窗边榻上往外看,有一点心不在焉。
刚刚沐浴时洗过的长发披散,还在淌着水珠,被热水蒸腾过的面颊泛着红晕,有如抹开的胭脂。
温瀛穿戴整齐,回头便瞧见他这副模样,凝眸看他一阵。
凌祈宴似有所觉,抬眼望过去。
温瀛移开目光,拿了条布巾来,坐去他身边,兜住他湿漉漉的长发擦拭。
温瀛的动作不算温柔,眉目间隐约还有先前意乱情迷时沾染上的、未散的欲色,却又似格外严肃。
凌祈宴看他这样不由想笑,这人怎就能装一本正经到这个地步,好似先前跟个禽兽一样、压着自己不放的人,不是他。
“穷秀才。”
“嗯。”
“……说句情话来听听。”
温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向他:“想听什么?”
“你自己想。”
默然片刻,温瀛继续帮他擦头发。
凌祈宴以为他不肯说,又要闹他,却听他一贯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畔道:“你听话,本王疼你。”
凌祈宴一愣,心头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蔓延开,随即放声大笑。
笑到最后又躺倒进温瀛怀中,半日才喘匀气,扯着温瀛的袖子戳他的手臂:“那你也听话,我也疼疼你。”
温瀛摸一把他的脸:“好。”
凌祈宴心中舒坦,贴住他掌心轻蹭了蹭。
温瀛弯下腰,在他耳边问:“你方才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没有啊……,唔。”他说不出口,或许是要回京了,隐约有些不安?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回去京中,你先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若我真能帮你讨到爵位,你在上京就有了立足之地。”
“若讨不到怎么办?旒王殿下打算金屋藏娇?”
凌祈宴眼中笑意不明,睨向他。
温瀛轻“嗯”,道:“也可以。”
凌祈宴推他一把:“你滚。”
温瀛将他抱得更紧。
第80章 回到京中
七月初,旒王仪仗抵京。
在进京之前,温瀛下令,先在城外的别庄中小住几日。
这庄子还与他们走之前一个样,打理得很好。
他们住的,依旧是凌祈宴从前的屋子。
“你怎的一点都不急?皇帝召你回京,你不该快些去见他吗?”
凌祈宴有些迫不及待,这从西北一路回京,都走了有快两个月了,温瀛慢吞吞地半点不着急,他却急了,急着想看他的穷秀才赶紧做太子。
数日之前,皇帝已正式下诏,废黜东宫储君。
通敌谋害兄长还不算,在事发之后,凌祈寓竟又起了谋逆之心,勾结卫国公府意图发动宫变,结果转头就被卫国公卖了,卫国公出了东宫大门直奔兴庆宫,丝毫犹豫没有,告发了他。
沈氏得知事情,直接吓晕过去,醒来之后竟没有闹,而是咬破手指头,写了封请罪血书,声泪俱下地痛斥凌祈寓,再一力扛下了没有教导好太子的罪责,将皇帝撇得一干二净。
因着这个,加上太后等人的求情,凌祈寓才保住一条狗命,被押在从前关押过凌祈宴的朝晖殿里,等候处置。
这人如今已成秋后的蚂蚱,再蹦跶不起来。
东宫的位置,终于腾了出来。
将窗户推开,温瀛顺口回答:“我现在伤势还没痊愈,做戏要做全套。”
行吧,越到关键时刻越得沉得住气,总不能让皇帝发现他这伤是假的,更不能显得他对这储君之位过于垂涎。
凌祈宴随手折下一枝伸到面前来的俏花枝,感叹道:“这回连你也猜错了,你母后非但没闹腾,还写了罪己血书,以退为进救了狗东西一命。”
温瀛淡道:“她毕竟稳坐中宫位置二十几年,陛下的心思还是懂的。”
“懂自然懂,”凌祈宴要笑不笑地瞅着温瀛,“可能她让做到这个地步的,恐怕只有狗东西那个儿子,你肯定不行,只怕小六都不行,你猜猜,等过几**进宫去拜见她,她是会心疼你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呢,还是埋怨你抢了狗东西的位置?”
温瀛不以为意:“随便她。”
温瀛的回答并不出乎凌祈宴意料,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人对皇帝和皇后,并无多少父子母子情,有的只是利益和算计罢了。
温瀛抬眸看他一眼:“你可知,给凌祈寓求情的人,除了太后,还有谁?”
“谁?”
“淑妃娘娘。”
凌祈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淑妃是他那个便宜娘:“她替狗东西求情?”
“嗯。”
凌祈宴深蹙起眉,云氏为凌祈寓求情做什么?表现大度给皇帝看?可她再大度,真能对沈氏的儿子不落井下石?……他怎么就不信呢。
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又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也随便她吧。”
在这山庄中待了三日,皇帝再派人过来,传召温瀛进京入宫。
温瀛没再拿乔,当下接了旨,命人准备入宫。
他叫人拿来一套亲王侍卫服,给凌祈宴换上:“你随我一块进宫,去宁寿宫见太后。”
凌祈宴勾起唇角:“之前我说做你侍卫,你还说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呢,这不还是要我扮侍卫?”
“那你乐意做太监?”
凌祈宴当下闭嘴。
温瀛亲手帮他将衣裳换上,又提醒他一些进宫后要注意的事项:“我去兴庆宫,我会派人直接将你送去宁寿宫,你自己小心些,等过后我再去凤仪宫拜过皇后,就去宁寿宫接你。”
“行了你,皇宫里我比你熟,你顾着你自个吧。”
温瀛点点头,没再多言。
辰时,马车驶入皇宫。
因温瀛伤势未愈,皇帝准了他的车驾直接进宫,停在兴庆宫外。
凌祈宴忽然改了主意,跟着温瀛一块下车:“我在这等你。”
温瀛不赞成地提醒他:“我进去里头,不定什么时候能出来,你只能站外头等着,不如先去宁寿宫。”
“我不,我就等你。”凌祈宴坚持。
又添上一句:“我怕他们欺负你,我是你侍卫呢。”
哪怕只是一句戏言,看到他脸上明亮的笑,温瀛不再劝了,与他并肩走上兴庆宫前的石阶。
温瀛进门,凌祈宴与其他人一块在外等候。
兴庆宫这里还是老样子,天高云阔,站在石阶最高处往下看,仿若在云端。
凌祈宴伫立不动。
他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再来这里看一次,如今就站在这个地方,才发现心境好似已变了许多。
从前他每一回来这,多半没好事,好几次他站在这里,都有过短暂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今次却是第一回,心里舒坦,比任何时候都舒坦。
大殿里,温瀛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老泪纵横,正与他数落凌祈寓不是的皇帝。
一年多不见,皇帝沧桑了不少,眉宇间的精神气更差了许多。
温瀛低下眼,眸色晦暗,兀自陷在悲愤中的皇帝并未察觉。
待皇帝说够了,轮到温瀛说,他才将这一年在外征战的大致事情挑重要的说了一遍,余的都已在之前无数封的奏疏和密奏里,与皇帝禀报过。
皇帝听罢长叹一声:“你是个好的,朕顾虑颇多,下不定决心做的事情,你替朕做了,还不揽功,朕的运气不算差,幸好还有你这么个好儿子在。”
“父皇言重,儿臣应当做的。”
“你身子可还好?太医如何说?”
温瀛谨慎回:“劳父皇关切,儿臣已无大碍,再休养一段时日就能痊愈。”
“好、好。”皇帝老怀安慰,之前看走了眼,但至少,他还有面前这个出息又孝顺的儿子不是?
凌祈宴在外等了一个时辰,温瀛出来时,他已有些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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