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食美人[重生](42)
慎秋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他能拒绝恶意,可江揽云没有恶意,但他总觉得江揽云会一点点变成季如安那样的人,以伤害他为乐趣。
“……不用了,江揽云,我自己会收拾。”
这名字一叫出口就很容易让人想起来曾经两个人还关系特别好的时候,慎秋还能笑着喊他江江和云云,故意把他说着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让人来接了,东西收拾好就一起回盛华,去你家吧,方便一点。”江揽云替他收拾东西,然后让他出门。
慎秋怎么着也不肯:“……我不回去,你离我远一点,我什么都好……”
他是在用全部的拒绝话语去拒绝他,想做的果断一点。
按他的个性,什么很容易都做得犹豫。可这次他拒绝了,还很强烈。
寝室里其余三个已经走了,他不用顾及着别人而不敢动作。
江揽云看着他,神色很颓,似乎因为他的举动挺受伤的:“你别这样好不好?尽快回家不好吗?你这样我……我很难过。”
他其实不后悔他做过的事情,慎秋人没了其他的朋友,只能依赖他一个人,那样会更容易。
得到他想要的。
慎秋也想回家,可不想和江揽云一起。
他抿抿唇,手指微蜷了蜷:“那我……很抱歉。”自己的东西已经快收拾好了,下楼等车,现在时间还早,不怕没有到盛华的车。
这一班车是最方便的,老师上课特地讲了,回盛华的同学可以坐这一班车回家。
他把背包背上,然后手里踹进兜里,看了眼窗台,外面没人晾衣服,然后把玻璃门关起来。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得关灯关门。
江揽云站在里面,眼睛里闪闪烁烁似的。
慎秋扶着门把准备把门起来,可江揽云没出来,他就说了句:“那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慎秋没怎么犹豫就转身走了。他实在不想和江揽云有一点关系,那些曾经做过的事都像如鲠在喉一样让他反胃。
校园很大,不路痴就是这一点好,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准确找到方位。慎秋靠着路标,很快就找到了车站。二十分钟一班的样子,应该能早点回盛华。
他坐在车站,周围起雾了,也没什么学生。他走的太迟,先前的一波学生潮已经走光了,现下车站也没几个人,都不互相认识。
那些对他施以冷暴力的人他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那个人是始作俑者,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全都来自于一个人。
而那个人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由此感觉到了难受,反过来和他说,自己很难受。
有点可笑不是么。
他被低压笼罩着,想起来自己上课被弄断的笔。
其实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他总是愿意这么想,比如他后面那个给他递笔的女生,还有陈阿渡,她现在已经已经出国了,可能见到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慎秋低着头,脑子里乱乱的,看着前面车来车往的车辆,总有一种出去的冲动,他甚至已经想到了他被车撞的面目全非的样子。
可猛一回神,他还坐在站台里,旁边几个人正在玩手机。
周围雾好像越来越大,慎秋脑子晕的好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想象了。
他摸了把额头,好像发烧了。一直以来的压力太大,一点不留神病气就袭上来了,把人搅得四分五裂。
他其实挺想逃走的,可他不知道逃到哪儿去,这里哪里也不是他的地盘,四处望望,全都是陌生的景色,陌生的脸。
彼得潘还有他的永无岛,可慎秋这个被关掉窗子的小孩没有他可以躲去的地方,天上如果下雨他就只能一直淋着,默默承受。
车好像来了,从雾里面看见3路的红色标志。
他站起来,总觉得他现在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那些好的,让他感觉舒服的经历,反而是假的,那都是一场梦境。
他抽了下鼻子,把背包重新背起来,上车。
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将他拉回了现实,手臂被人猛地扯住了,他被人拉进了车里,周围变得封闭。
“你疯了!那边都是车!你是想死才会出去的吗?!”
慎秋有点头重脚轻,被人晃得差点快吐出来:“……不要……晃我,我头疼。”
江揽云这才停下了动作,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很烫:“你发烧了?为什么不早说?你刚刚为什么冲出去?”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又急又慌。
他真怕慎秋像以前那样,从育英的天台一跃而下。
慎秋知道自己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很厉害的人,那些欺负他的小喽啰他就不在乎了。
可他一点不厉害,他就是一个心脏很脆弱的普通人,他情感缺失不代表他就感觉不到那些拳脚砸在他身上的痛楚。
慎秋又抽了下鼻子,知道这是江揽云,想推开车门下车。可车子早就发动了,车门也被锁上了,他弄半天都弄不开。
“唉。”他叹了口气,放弃了开门,“放我下车吧,我等的车来了,我要回盛华,不用你带我。”
“我可以带你回去,你发烧了,回去尽早吃药。”
慎秋犟得很:“我要下车,我不想跟你呆在一块。”他推开江揽云,见他不开车门,就把自己缩在最角落,拿背包隔在两个人中间拒绝他的靠近。
“我不会让你下车的。”江揽云始终记挂着他刚才的举动,像是故意寻死,他比慎秋还要紧张他自己,“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慎秋没回答,脑袋歪着倚在窗户上,头太重了,他觉得现在如果站起来,他就能倒下去。
江揽云把他隔着的背包放到一边,自己坐了过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离我远一点。”他声音有气无力的,“你和季如安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季如安在临入狱前还给他打了电话,深夜直播他跳楼过程,心理究竟是有多残缺才会做出这种事,用这种方法让别人记住他。
江揽云怔住了,他没想到慎秋会把他和季如安划上等号。
慎秋浑身都酸得不行,他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席渭水会给小三发八百句诅咒,因为他自己没有办法改变他爸和他妈的婚姻感情,只能用这种方法泄泄气。
“你不能这样。”江揽云握了握慎秋垂在两侧的手,声音小小的,怕吵到他,“你不能把我和季如安想成一样的人,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能是因为太迫切了,总是得不到回应,才用了这样的方法,他知道这对慎秋是伤害,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用了。
“对不起。”
慎秋又往旁边动了动,觉得可笑。拿刀捅完人再说对不起有用吗?
车子开得很平稳,慎秋可还是很不舒服,挤在一个小空间内,旁边还有他一点都不想看见的人,他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他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青葱树木,还有那些高楼,因为雾而看不清顶部。
慎秋已经开始试着学会去喜欢一个人,可那个人亲自动手把那根线给剪掉了。就像季如安对他说喜欢两个字的时候,他同样觉得可笑。
不可能的事情,为了寻求原谅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一句喜欢就可以打消所做过的一切,那全世界的杀人犯都可以用这种理由杀人了。
江揽云把手指从慎秋的指缝里插.进去,握紧:“真的对不起,不管你原不原谅我。”
慎秋松开手,把手抽出去,闭上眼睛,连看都不想看他。
“对不起……”
…………
脑子里像有一圈圈波纹,涨开又缩小,太阳穴突突地疼。但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了,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烧糊涂了。
半睡半醒间有人给他喂了药,他知道除了江揽云之外,没人给他喂药,所以他下意识地抗拒,想把那几粒药吐出去,舌头往外推。
眉头皱着,怎么睡都不安稳。
有另一个人的唇附了上来,给他喂了几粒药,推进他喉间,强迫他咽下去,之后又渡了几口水,都在他即将喘不过气的时候才离开。
脑袋昏昏沉沉的,被人放在柔软的枕头上,蓦然就舒服了不少。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慎秋才醒过来。
他一开始以为窗外的天早就黑了,因为屋子里是黑暗的。
没想到不是,是窗子被人封住了。江揽云怕他跳楼,即使是二楼,跳下去也足够受点伤,如果受不了伤,那慎秋就能逃跑。
他的手机不在身上,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纸条:记得醒来吃药,一次两粒。
他连慎秋什么时候醒都算好了。
慎秋没打算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把那两粒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就那么干咽了下去,套上拖鞋准备出去看看。
握上门把手,按了按,按不下去。
慎秋皱起了眉,使劲按了按,除了有了一点动静之外,们根本打不开,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门很厚,慎秋要撞顶多就是被门撞坏。
他拍了拍门:“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
他不死心,又按了按门把手,一点用都没有。兜里没有手机,估计是被人拿出去了,衣服也被换了一遭,他现在身上穿的是睡衣。
是江揽云做的吧……
“江揽云!你是要关着我吗?”他重新拍门,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感到恐慌,“开门!”
现在放假了,他不去学校,也没什么朋友,消失一段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要是阮静打电话过来,江揽云有很多办法解决。
门外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你饿吗?”
江揽云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所以不能那么理直气壮,得让慎秋先平静下来。
“我不饿,你给我开门,我不要被锁着。”慎秋锤了锤门,咚咚咚几下沉闷的声音。
门外的人连忙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做了饭,都是你喜欢吃的,只要你不走,我就开门,行吗?”他端着一颗吊着的心。
“你开门!我不吃。你为什么把我锁在这里?”慎秋拍门很用力,连手掌都红了,脑袋气的发晕,“开门!江揽云,我真的要生气了。”
拍了半天门,慎秋病着的身体都已经累了,门外的人一句话都没说,就任他发火。
“江揽云,你不是希望我高兴吗?你从二十楼跳下去,我看见你四分五裂的尸体,我可能会高兴。”他手臂整个麻木了,又气又怕。
一醒来就发这么大火,慎秋觉得自己很可能会猝死在这个房间。
“我死了你会舍不得我的。”江揽云听见里面拍门的声音没了,知道他累了。
“不会!”慎秋堵了回去。
“你别气好吗?吃点东西吧,我亲手做的。”
慎秋深呼吸一口气,一点儿不想搭理他。他四处看了看有没有出去的方法,可连窗子都封住了,整个房间像个密室一样。
“求你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和我发火。对吧?”
门外传来咔哒一声响,慎秋看过去。
江揽云慢慢端着晚餐进来,是粥,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做的,里面料很多,香气都飘出来了,是一直熬着的,还热着。
“那个……吃一点吧。”
慎秋看见门开了,就想立刻出去,可惜被人堵住了出路:“你走不了的,不仅仅是这一个房间。”
慎秋知道了,自己现在是哪儿去不了了。
他脸色差得都要哭出来的样子,苍白如纸:“我不吃,你把你的东西端出去。”
慎秋现在特别想像席渭水那样骂人,特勇敢的胆子上天的那样地去威胁别人,可他那些话想了半天,乱糟糟的堆在脑子里,让他的心情陡然又下降几分。
话在嘴里绕了好几圈才说出口:“你把我关在这,还带头孤立我,我怎么着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就死了心吧,当我不存在,像其他人一样就行。”
他头一次说得这么严重,江揽云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喜欢的人这么说,是个人都会难受,而且江揽云还这么喜欢他,深怕他做出些来不及后悔的事情。
被慎秋这么说,他连眼框都红了,鼻子发酸:“慎秋,你吃点儿吧,我做了一下午的。”
“请你、离我、远一点。”慎秋推开他,连同他做好的东西一起推出门,“你只想着你自己,从来没想过别人,我不吃你的东西!”
他没有糟蹋别人心血的习惯,江揽云弄好的东西,他一概不会吃,也不会因为生气而去弄翻它。可这样更让江揽云伤心,他好像连一点关系都不想和自己有。
江揽云这辈子除了以前在福利院的时间,其余都是一帆风顺,从未遭受过什么挫折,很多事情他都能一概解决。
可慎秋就像是铁石心肠,他根本撼动不了。
连同做好的东西都一起被赶出了门外,江揽云眼泪吧嗒一声就掉下来了。
慎秋说他是小公主性子,他的确是小公主性子,被养父母宠着长大的,高高在上的那种,对待别人都是一脸高冷,唯独对慎秋态度好的连他自己都不认识。
“慎秋……你不能这么对我……”
江揽云在门口挠门,他可以进去,可他怕自己一进去就会被赶出来。
“你吃药了吗?”
江揽云现在别说从二十楼跳下去身体四分五裂了,他连心脏都碎了一地,整个人都矫情得要死。他坐在门口,旁边是他准备了一下午希望慎秋能好点的东西。
“要不我走远一点和你说话?”
江揽云往后移了位置,突然想起来离的远慎秋听不见他的声音,就又往前移了移,反而比之前更近了:“慎秋……我错了……要不你揍我一顿解气吧……”
慎秋听见他外面的声音,烦不胜烦。
他躲进被子里连同耳朵一起堵住。
窗子被封住了,他没法离开,只能被禁锢在一方小空间。
慎秋想了很多东西,在这一片黑暗中有些害怕。于是他缩紧了身子,躲在被子里,嘴里念叨了几句话,驱赶床周围的那些想象中的妖魔鬼怪。
明明没做错什么,但被人总结出了千错万错,把责难加诸在他身上。他甚至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揽云要做这种事,他明知道结果的事情。
做了一件错事,就得把以前做过的好事全部推翻重来。
江揽云走错了一步路,所以他的好人标签裂掉,加不上去了。
门里面没了声音,江揽云才把门打开,慎秋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连头都没有露出来,缩成一团。
“你睡了吗?”
慎秋即使堵着耳朵,也能听见那些声音:“你出去。”
江揽云掀开了被子,把他的脑袋露出来:“我会出去的,你别生气,我……我能在这待一会儿吗?”
“不能。”
江揽云这话问出口,就没准备收到同意的回答。他对慎秋的拒绝充耳不闻,还是挺小心地,准备在这赖一会儿。
他做了这些事,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因为慎秋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他有点受不了。吃惯了蜜糖的孩子,突然给一粒苦的,怎样也不会接受的了的。
“你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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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我出去。”
慎秋声音在空气里显得很轻, 一点威严都没有。
江揽云闻言蓦地一滞,很快便拒绝了:“不行, 你要是走了,如果不回来了怎么办?”他尤为落寞地站在床边,去拉慎秋的手,还怕被人甩开。
“我回来。”
慎秋这么说,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回来的。江揽云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是他自己搞错了,自己眼瞎自己认, 所以得遭受这些。
“你不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要是我放你出去,你会走的远远的,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空气因为这几句话凝固了。
江揽云说的很对, 慎秋的确是这样的人。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你想要什么回答?说我原谅你吗?”慎秋从床上往后移, 背贴上了木板,直起了身子, “你觉得你什么都没做错……那就是我的错, 我给你道歉行吗?”
“你别这么说……”江揽云心疼他比心疼自己还多,听他这么说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掉,但他那张脸摆在那, 他就算哭出了鼻涕,也挺好看的。
“我知道我没你那么聪明,什么都不如你, 但我还是希望我能有朋友……其实孤立我一点儿都不怕……可孤立我的人是你……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也许是喜欢,可慎秋觉得这根本不是喜欢,喜欢又不是伤害。
慎秋看着他,心里不知道哪里在拉扯,眼睛也挺酸的:“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江揽云不肯出去,他就站那,外面做好的东西估计也已经冷了,可他不介意再做一次,如果能让慎秋高兴点儿。
“慎秋……”
“别喊我的名字,很吵。”
慎秋干巴巴地舔了口嘴唇,然后重新把脸埋进被子。江揽云不放他出门,他说再多也没用。以前总觉得丑陋是一种过错,现在才知道,好像自己活着就是过错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遭受一遍又一遍的排挤,自己永远是那个多余的人。
他对于这种事情已经看淡很多了,可还是会觉得挺失望的,那种不被需要的感觉加诸在自己身上,更没有办法像席渭水那样反抗。
大概棱角被磨平了,就再也尖锐不起来了,所以他给人的标签是好欺负那一类的,可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物品,冷暖照样能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