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下)(7)

　　观众们见他又开始折腾配件，神奇的发现心里居然已经不再惊讶，默了默，开始猜测他这次又准备干什么——是要把关节部位的配件也来一次大换血？
　　但他们猜错了，乔治亚这次只改动了转接轴部分的配件，其他的全部没动。
　　拼装很快开始，观众们看着他依然行云流水的动作，买晋级的观众放心了，买淘汰的则开始着急了。
　　然后很快，两拨观众的反应倒了过来。
　　这次比赛需要制作的腿部关节零件是膝盖处的，要做两个，比脚腕部的简单一些。
　　但机甲腿部关节的零件比较特殊，分类很多，有初级的，也有中级高级的，分别对应的是初级机甲和中高级机甲。初级的关节零件拼装熟练之后，大概半个小时能完成一个，中级的是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完成一个，高级的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完成一个。
　　操作台上给的配件总共有六份，初中高三级的各有两份，选手可以根据自己的水平去选择。
　　最开始，乔治亚和观众们设想的一样，拿的是初级配件，但在安装了五分钟之后，他的手转到了高级配件上，开始了上次做过的“把熟悉的配件往完全陌生的地方安装”这件事，且之后再没动过初、中级的配件，只盯着高级配件拿。
　　观众们懵了，这又是闹哪出？是准备做一个混合型零件？
　　可乔治亚一个一年级生，再天才也只是一年级，就算你超纲学了高级零件，且能完整的做出来，但比赛时间就那么多，你玩比高级更难更离谱的混合型零件是诚心不想完成比赛？
　　上次感受过的那种蛋疼感又来了，观众们开始骚动议论。
　　罗尼看不懂了，疑惑道：“师弟这是在干嘛？越级挑战？”
　　“不是。”尚大师摇头，眉头微微皱着，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和老任聊过一次，他说乔手里有一个机甲关节转接轴的改动专利，乔最开始改的配件就是改的那里，但现在看来，他当初不止改了那一个地方。”
　　罗尼还是不明白，说道：“就算是要改其他地方，也不用把初级和高级的配件混着装吧，这样最后做成的零件很可能因为各部位的受力不同产生差异，高不成低不就，被系统判定为不合格。”
　　尚大师又回忆了一下乔治亚最开始拿的初级配件安装到的地方，脑中闪过一丝什么，说道：“再看看，别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比赛进行到第五十分钟时，乔治亚手里的关节零件大致成型了，看起来明显比普通的机甲关节要肥一圈，但从精细度来看，是高级零件的精细水平。
　　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乔治亚终于停下了动作，把这个比较肥的零件放到了一边，开始了第二个零件的制作。
　　依然是从初级配件开始入手，然后在中途转用高级配件。
　　观众们始终想不明白他的用意，又见他居然真的做出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成功的关节零件，心里越发嘀咕起来，暗暗期待着等他两个关节零件全部完成后的系统判定。
　　再看一遍乔治亚的安装过程，尚大师终于确定了刚刚的猜测，脸上露出丝笑意来，说道：“他在喂零件。”
　　罗尼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喂零件？怎么喂？”
　　“往肥了喂。”尚大师笑着回答，指了指他做好的那个零件，解释道：“他设计的机甲肯定比普通机甲最高大的尺寸还要大一些，比赛提供的配件都是规定内的最大尺寸，只能往小了改，他为了增加零件的体积，就用相对来说比较大块的初级配件垫了垫。”
　　初级零件因为精细度差中、高级零件很多，所以配件都比较大，比较适合用来“喂”。
　　罗尼皱眉理解了一下这个新奇的说法，然后惊讶了：“师父你的意思是，师弟在赛前设计了机甲？他想比完整个比赛？”
　　“应该是这样。”尚大师欣慰点头，笑意压都压不住：“他比我想象的更有上进心，而且思路很开阔灵活，不像你，完全僵化了。他这次的尝试就很不错，打破了大众对各等级零件的惯性认识，是个好现象。”
　　罗尼闻言又看向了台上正在埋头安装零件的乔治亚，沉默几秒，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这个便宜师弟长得乖乖巧巧的，性格也比较软，却没想到在制作机甲这块这么果断和不走寻常路，先不说用初级配件“喂”高级零件这种堪称惊世骇俗的做法，只说他居然真的能把两者“喂”到了一起，这其中的巧思和动手能力，简直可怕。
　　后生可畏啊。
　　比赛还剩十分钟结束时，褚容终于上线传送了进来，用的还是大号。但观众们已经没空去关注他了，现在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乔治亚手里的零件上。
　　桌面上的高级配件还剩最后几个，他们最多再等三分钟，那两个肥了一圈的混合型零件到底能不能通过系统审核和他们的赌注到底是赚还是赔这两个问题就能出结果了。
　　褚容一进来就看到了台面上那个肥了一圈的关节零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张设计图，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久违地摆出了高深莫测的模样。
　　咔哒，最后一个配件安装好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乔治亚把零件放到台面，等待系统提示响起。
　　观众们也不自觉屏息等待。
　　然而就像是在调戏他们一样，往常零件一完成放到操作台上就能出结果的系统提示，今天居然一直没出现。
　　乔治亚疑惑，起身把两个零件拿起来，把它们放到了操作台正中央，然后朝往常冒提示的半空看去，观众们也跟着看去。
　　依然没出现提示，比赛时间即将结束，观众们骚动起来。
　　正常情况下，不管选手晋级与否，系统都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结果，现在一直没个准话是什么意思？还有，比赛时间快结束了，你一直不给结果，那万一到时候超时了，到底是算晋级还是直接淘汰？
　　眼看着只剩最后三十秒比赛就结束了，乔治亚终于急了，又把零件挪了几个位置，依然没反应，耳朵急得直直竖着，埋头开始找联系赛事官方的通讯方式。
　　褚容也皱了眉，眼神冷冷的，像是准备把操作台看出两个洞来，手指也开始不耐烦地敲膝盖，脑中算着一会该怎么去找比赛官方算账。
　　比赛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五秒，就在乔治亚终于找到选手求助按钮，把联系官方的通讯发出去时，系统提示出现了。
　　——比赛完成，零件等级：高级，零件数值：特级，选手【乔】晋级。
　　叮，倒计时结束，赔率数据上代表晋级的那方亮起绿灯，系统开始给所有下注的人结账。
　　晋级了，而且系统还特地给零件定了级。
　　乔治亚松了口气，起身开启观众交流，朝着观众席鞠了一躬，感谢一番后看一眼台上的褚容，耳朵动了动，直接选择了下线。
　　观众们懵了几秒，反复确认了那个零件等级是高级之后，轰一下炸开，欢呼的欢呼，不敢置信的不敢置信，崩溃的崩溃，气急败坏的气急败坏。
　　褚容眯眼听了一会买淘汰的观众的疯狂叫骂，冷哼一声，也选了下线。
　　“真是神了，一个一年级生居然能做出高级零件，那都是三年级的课了吧。”观众席角落，邱广吉感叹一句，看一眼到账的赌资，心满意足的下了线。
　　乔治亚下线之后就把这次的比赛丢在了脑后，开始为下轮比赛做准备，星网上却就他在这轮比赛里的表现开始了一次大争论。
　　首先，乔治亚做完零件后系统迟迟不给出结果，是不是因为顾忌乔治亚的身份和褚容的大笔投注，偷偷暗箱操作了；其次，乔治亚这样的改装到底是不是被系统允许的，如果这样乱来也能通过比赛，那么这次比赛的合格判定标准到底是什么；最后，褚容身为联邦元帅，亲自下场参赌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们夫夫有没有操盘的可能。
　　这场争论越闹越凶，居然渐渐演变成了一场全民辩论，随着时间的过去热度不降反增，就连帝国那边都惊动了，也跟着凑热闹讨论起来，乔治亚的大名也正式传遍了整个蓝星系。
　　周末，乔治亚皱眉翻着赛事论坛上的各种讨论分析，闷闷反驳：“什么暗箱操作，我没有……”
　　“哎呀，别看了，这些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褚言把他手里的光脑抢走，安抚道：“让他们吵去吧，比赛有没有暗箱操作官方自己会去澄清解释，跟你没关系。至于二哥参赌和操盘的问题，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又控制不了，随他们去。”
　　乔治亚还是觉得不开心，说道：“好多人在说褚容的不好……”
　　“那是输钱的人在发泄不满。”褚言抬手搭住他的肩膀，继续安抚：“而且你看着吧，等你下一场比赛结束，风向就会转了。”然后有人就要倒霉了。
　　乔治亚疑惑，不明白风向为什么会变。
　　褚言卖关子，贼笑一声说道：“反正你就等着看吧。”
　　在第四轮比赛开始前，官方终于就大家争议的问题，给出了一份对乔治亚这次比赛的结果为什么会那么判定的详细解释报告。
　　报告里附着一份零件检测数据，星网上的东西虽然都是虚拟的，但相同的零件从不同人的手里做出来，数值也是不一样的，乔治亚做出的这个零件虽然用上了初级配件，但成品的所有数值都是特级，完美符合高级零件的标准，甚至要超出一些，所以系统判定他通过晋级，还特地给出了零件定级结果。
　　当时系统之所以迟迟没出结果，是因为在深度检测核对这两个零件的数值。
　　之后官方表示，机甲制造比赛比的是选手们的创造性和动手能力，后期还会有专门针对零件改造的比赛，所以参赛选手在比赛中对零件的所有改动，只要最后判定是可以用并合理的，那就是没问题的。
　　乔治亚这次零件的制作过程虽然打破常规，但成品没问题，所以结果自然没问题。而且比赛是全程录像的，觉得他的改装有问题不合格的，完全可以去对照着录像自由验证，官方欢迎大家技术上的指正，但不接受毫无理由的攻击。
　　总而言之一句话，暗箱操作不可能，一切靠数据说话，请用专业且理性的态度看待这次比赛。
　　争论的人熄火了，确实，乔治亚那两个零件是在观众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每场比赛都有录像可供回看，暗箱操作的可能性太低，也太容易被拆穿。
　　想搞事的人不甘心，转而盯着褚容参赌的事情撕，但大家对这事的讨论热情明显不如之前，而且褚容在民众心理的特殊地位再次发挥了作用——元帅就不能有私人生活和娱乐了？联邦哪条法律规定，下了班的军官是不允许参加星网上的小小娱乐活动的？
　　管天管地你还管人家的钱袋子，闲得慌吗？
　　就在大家争论得有些疲惫了的情况下，第四轮比赛开始了。
　　褚容早早上了线，然后再次毫不遮掩地天价买了乔治亚晋级，且金额比上次还多，看得之前为此事争论的吃瓜群众只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
　　——他们在这没日没夜的吵，人家权贵一点没受影响，该“娱乐”还是在“娱乐”。他们的存款还没人家的零头多，争这些有什么意思？
　　倒计时结束，操作台上出现了机甲肩颈处的零件配件，乔治亚一愣，回神后先起身朝观众们礼貌打了招呼，然后坐回了操作台前。
　　——这一场的比赛内容居然是中级零件，他本来以为会是四肢主结构这种比较简单的初级零件来着。
　　不过没关系，肩颈处的零件是他之前练习的重点，他早有准备，并不虚。不过做这个部位的零件的话，他可能需要再找官方要点材料，这次的配件数量有限，他没东西“喂”了。
　　手动驾驶机甲和精神力驾驶机甲的攻击模式注定有很大区别，机甲制作时需要注意的重点也不一样。精神力机甲的驾驶风格会更飘逸一些，手动机甲的驾驶风格则注定“野蛮”，为了应付这种“野蛮”，连动四肢的部位必须有一定的改动，最基本的就是加厚加重。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还没消去，台上的乔治亚就按了选手求助按钮——得益于上次系统迟迟不给出结果的事，他终于注意到了选手房里还有求助按钮这种东西。
　　准备看他再次“胡闹”的观众们愣住了，纷纷疑惑——这次是要干什么？发现中级零件应付不来，要弃权？
　　官方的反应很快，一位工作人员传送进来，询问情况。乔治亚快速写下几种矿物的名字，申请加材料。
　　在零件安装比赛环节申请加材料，这做法工作人员也是看不懂了，但这是选手的权利，所以他没有多问，应下后很快把乔治亚要求的材料送了上来。
　　然后观众们有幸见到了乔治亚超快超有效率的材料处理过程。
　　只见代表精神力的白光随意往材料里一铺，材料就变了模样，显示已经处理好了。
　　观众们默了，开始怀疑自身——原来精神力渗透材料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吗？他们以前那么艰难磨叽的练习是在搞什么玩意？
　　乔治亚小心控制着魔力，尽量把它模拟成精神力后再渗入材料，免得被观众发现端倪。这过程中他处理材料的速度难免慢了一些，比赛时间有限，他不敢再耽误，处理好材料后立刻拿出了锤子。
　　迅速做出想要的几种配件，他取出最后一份也是最让观众莫名其妙的药剂材料胡草，粗略提炼出它的汁液，然后把所有官方提供的和他自己制作的配件全部丢了进去泡着。
　　观众们：“？？？”
　　他们在看什么过家家吗？材料处理和配件制造手法都那么酷炫，之后的行动怎么就那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罗尼又想开口问了，但见自家师父看得目不转睛的，又默默把话咽了回来，准备自己思考。
　　胡草是一种比较偏的药剂材料，很少有人用，因为它的功效比较特殊——增加药液粘稠度。
　　所以这其实是一种可以把药液做成药丸子的东西，用途狭窄又鸡肋，比它好用的材料多如牛毛，已经渐渐被淘汰掉了。
　　现在乔治亚把它用在了这里，是想干什么？胡草对金属应该是不起作用的。
　　事实上，乔治亚在这里使用胡草，只是为了润滑一下配件，好加快过会的安装过程，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含义。胡草的汁液会自动挥发，免了清洗的步骤，且润滑度适中，比其他专用的润滑剂要好用许多——乔治亚是这样认为的。
　　他取出泡好的配件，看一眼比赛时间，低头开始安装起来。
　　与之前相同却又不同的安装套路开始了——先“喂”，然后正式开始装，但他在这次的安装过程中偶尔会停顿一下，做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小调整，速度比之前的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治亚手里的零件缓慢成型，明显又比普通规制的零件肥了一大圈。
　　在比赛还剩五分钟结束时，乔治亚把最后一个配件装了上去，观众们齐齐松了口气，忍不住开始催促他快把零件放到操作台上，担心系统这次又要“深度检测”。
　　听不到他们声音的乔治亚却偏不如他们的意，把零件翻转着看了看，然后一层代表精神力的白光闪过，零件细微滚动了一下，足足又磨叽了两分钟才把零件放上操作台。
　　系统果然再次卡机，又是两分钟后才给出结果——比赛完成，零件等级：高级，零件数值：特级，选手【乔】晋级。
　　这个改造零件再次被系统判定为高级，哪怕里面混入了一大堆乔治亚自制的东西。
　　这次观众们很快回了神，在乔治亚起身准备感谢下线时，先他一步欢呼起来，疯狂呼唤着他的名字。
　　乔治亚愣了一下，然后眯眼笑得开心，神情间明显还带着害羞，但态度已经大方了许多，鞠躬说道：“谢谢大家的鼓励和观看，下次比赛见。”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更大了，乔治亚朝他们挥挥手，下了线。
　　再次结束一轮比赛，乔治亚却没有放松下来，而是紧盯着网上的舆论——褚言说过，这轮比赛结束之后，网上的风向会改变。
　　一天过去了，观众们在热烈讨论他这次的改动，完全没提褚容参赌的事。两天过去了，观众们开始猜测下次的比赛内容，分析他还会有什么“胡闹”的举动。
　　他开始着急了，终于在第三天，暂时性失忆的观众们再次想起了多次参赌的褚容。
　　【路人甲：褚元帅对土著乔治亚果然是真爱啊，宁愿被骂都要公开支持未婚夫，就是不选择匿名投注，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做梦都能笑出来。】
　　论坛里，一个感慨帖突然冒了出来，夹在一众分析贴里十分明显，观众们被帖子提醒，也想起了这个之前他们为此撕得死去活来的话题，此时热血下降，理智回笼，他们回想了一下这几场观赛的经历，后知后觉的也跟着感叹了起来。
　　对啊，绝对是真爱，去帝国出差都还不忘看比赛，中间失踪了一次，回来还在看比赛，明知道未婚夫只是个一年级生，却毫不犹豫的大金额买了晋级，这“花全部身家相信你”的作风，真是霸气得让人春心乱蹦。
　　而且褚容今年才二十九，却经历得比谁都多，这些年他扛了多少压力，又受了多少罪。一场大战毁了他的少年时期和他的家，战后又被病痛折磨了十年，现在好不容易好过点了，病好了，也找到了喜欢的人，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娱乐一下，支持一下爱人的比赛了，这有什么好骂的？
　　元帅就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吗？他又不是好赌无度，又不是在上班期间参赌，没触犯联邦任何一条法律，大家为什么要对他那么苛刻？
　　民众们感叹着感叹着，忍不住为褚容叫起屈来，开始批判之前骂褚容的人是日子过得太安稳，以为自己是大爷，能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了。
　　叫完屈之后，民众们又想起了在褚容失踪时各种高调办记者会，话里话外暗示褚容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且和现在被废的帝国大王子走得很近的总统，心里一嘀咕，又把注意力转到了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