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下)(18)

　　小少年时期的褚容脾气似乎比长大后更糟糕，一脸嫌弃不耐地皱眉，摆手说道：“你怎么比妈妈还啰嗦，快走快走，我又不是小言，才不要礼物。”
　　“那好吧。”褚怀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干脆把手帕塞给他，然后急匆匆出了门。
　　乔治亚看着虽然表情不耐，但揪着褚言的动作和拿着手帕的动作都十分温柔小心的小褚容，心里涌起一些爱怜的情绪，脸上不自觉带了笑。
　　原来褚容小时候是这样的……真好。
　　褚怀走后，主宅门口就只剩下了褚容和褚言两人。就在乔治亚以为褚容会像之前表现出的凶巴巴样子把褚言揪进屋时，褚容突然蹲下身捏了一把褚言的肥脸，皱眉问道：“你想上学？”
　　褚言睁大眼看着他，怂怂地不敢像面对褚怀时那样撒娇耍赖，老实点头。
　　褚容露出了苦恼的神情，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好吧，我带你去上学。但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假哭，你是男孩子，哭很丢人的。”
　　小时候又熊又傻的褚言闻言连忙点头，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走吧。”褚容满意了，牵起了他的手，虽然表情还是臭臭的。
　　乔治亚眼睁睁看着褚容拿出一辆悬浮车带着褚言爬了上去，然后直接开出了褚家，家里却一个出来跟着或者阻止的人都没有，心里一急，刚想着跟上，眼前的画面就一转，他出现在了一个商场的幼儿早教所里。
　　他先是有些懵，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是在褚容的记忆里，看到的都是褚容的记忆，不是真的回到了过去，于是忙在周围找起褚容和褚言的身影来。
　　数字教育板前，褚容陪着褚言坐在小桌后，看着他跟着教学系统学数字拿奖励，手指一直不耐烦地点着膝盖，脸上还隐隐带着一丝烦躁——很明显，褚大爷从小耐性就不好，但为了弟弟他硬忍了下来。
　　乔治亚焦急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想起褚怀曾说的褚容小时候更宠褚言的话和褚容一直以来对自己周全的照顾，心里暖暖的，忍不住走上前，陪着褚容坐到了小桌边。
　　学前教育玩为主，学为辅，褚言玩得很开心，等结束学习要回家时还有些不想离开，但他这次乖乖的没有假哭耍赖，而是在询问过褚容并得到拒绝的答案后，十分听话地跟着褚容走了出去。
　　两人在商场外上了车，乔治亚连忙跟了上去。
　　“大哥今年就要考军校了，会很忙，所以你要听话一点。”
　　车上，褚容抓着褚言的小胖手教育，然后说道：“你想干什么就过来找我，初级学院的课程很轻松，我有时间。”
　　褚言迟疑地看他一眼，小声说道：“可是二哥你要训练呀，妈妈说你训练很累的……”
　　褚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表情缓了下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也不是很累，陪你玩的时间还是有的。”
　　“是陪我上课。”褚言纠正。
　　褚容揉乱他一头短发，刚要说话，悬浮车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他表情一变，忙把褚言抱在了怀里，乔治亚也吓了一跳，思绪从他们兄弟俩的温馨相处中抽了出来。
　　悬浮车在发出警报声后突然震了一下，明显被人从外面攻击了。褚容忙开了悬浮车的多层防护罩，却没想到悬浮车又是一震，防护罩直接被破，动力系统被毁，居然直直朝下落去。
　　“该死的帝国！”
　　他低咒一声，把吓懵了的褚言抱起来，直接拉开悬浮车的车门朝外跳去。
　　此时悬浮车刚好开到了一片观赏湖的上方，下面全是水。
　　乔治亚见状大惊，忙也跟着跳了下去想去救他们，手指本能地去掏球球，却直接掏了个空，这才再次意识到他只是看到了一部分记忆，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
　　褚容跳下后没一会悬浮车就爆炸了，他抱着褚言自由落体，在离开敌人攻击范围后立刻掏出了机甲和银网，借助银网的张力缓了一下下降的趋势，然后矫健地窜入机甲驾驶舱，迅速开启机甲，在机甲即将落入湖中时操纵着机甲贴着水面朝着远处逃去。
　　他们后面，一艘明显改装过的大型悬浮车紧追不放。
　　乔治亚发现自己的视角切到了机甲驾驶舱内部，褚容正一脸严肃地操作者机甲，一边给家里发求救信息一边查看敌人的情况，在发现只有一辆大型悬浮车时明显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的表情凝重起来。
　　机甲的警报突然响起，同时驾驶舱内的屏幕开始闪烁，机甲速度变慢。
　　“居然是精神力刺激装置，这不是违禁品吗！”
　　褚容愤怒地说了一句，忙把自己的防护头盔给了褚言，手指快速在操作仪上操作了什么，然后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起来，同时机甲的速度再次提升。
　　已经对机甲有了充分了解的乔治亚立刻明白他这是在扛着精神力的刺激加大了精神力输出，硬是稳住了与机甲的联系。
　　“这太危险了！”他忍不住着急开口。
　　在精神力被刺激的情况下连接机甲并高强度驾驶，这种行为对驾驶者本人的精神海是很大的一种摧残，轻者精神力等级倒退，重者精神力被废，后果十分严重！
　　乔治亚想帮忙却没办法，思绪一乱，眼前的画面突然又变，机甲消失变成了小巷，褚容正抱着褚言藏在一个建筑的拐角，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很严肃紧绷。
　　外面有脚步声接近，然后一辆画着褚家族徽的悬浮车直接从天而降，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型车队，于是那脚步声又匆忙跑远了。
　　褚容见到家人到来终于放了心，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乔治亚刚松的一口气被噎住，眼前一花，画面再次变化。
　　这次他出现在了褚家的书房里，长大了一些的褚容表情烦躁地翻着一份像是战报的东西，沉着脸说道：“我要去前线。”
　　“你哪也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去上学！”已经成年的褚怀皱眉直接驳回了他的话，抬手揉了揉眉头，说道：“你不是正规军人，去了能有什么用，而且虫族出现的地方完全随机，总星也需要人守着。”
　　褚容皱眉，没再说话。
　　画面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当年虫族突然出现后联邦变得越来越紧张的氛围一样。
　　褚容一点点长大，褚家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去了前线，乔治亚终于见到了褚父褚母的样子，也见到了本来被褚家亲族填满的主宅慢慢空下来的过程。
　　他想起那些如今被封闭闲置的房子，心里闷闷地难受起来。
　　战斗、受伤、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的虫族、每天都会出现的新伤亡，局面好了又坏，坏了又好，虫族灭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杀不尽，它们的繁殖能力实在太强了，简直像是打不完的小强。
　　乔治亚也真正见到了虫族的样子，巨大又丑陋，嚣张地挥舞着节支收割生命。脱离了机甲和各种武器，单纯拥有精神力的人类拿这些巨大且不怕精神力攻击的虫子毫无办法，只能被动逃跑。
　　明明是很残酷可怕的景象，但他居然并不觉得害怕，因为战争的画面全部是朦胧且快速的，虫族出现的画面也全部是跳跃和不完整的，像是有人故意不想他看清这段记忆一样。
　　意识到这点后他变得越发难受——褚容在有意识地保护现在正在观看记忆的他，但真正经历过这些的褚容，当初又有谁去保护？
　　持续多年的人虫之战在虫母突然出现后爆发到了顶点，人类绝望的发现，虫母居然是可以污染干扰精神力的，除了s级以上精神力的人，没人能在它面前正常操作机甲。
　　整个联邦军部，s级精神力军官最多的就是褚家，所以褚家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最前线。
　　战斗，不停地战斗，十八岁正美好的年龄，褚容的生活却全被战争占满了。
　　虫母突然发难，所有虫族全部发狂爆发，人类不敌，战线一直后撤，只有硬扛着虫母那边防线的褚家稳稳地守住了，给了民众最后的希望。
　　但很快，前线传来了褚家不敌的消息——虫母力量升级，连s级的精神力者也能干扰了。
　　民众开始恐慌，总统下令撤离，并拒绝给予褚家增援，只说等虫母狂暴缓下来之后再反击，现在派人增援无异于让人去送死。
　　刚进入军部实习的褚怀违抗军令，在把褚言交给老管家之后，抱着必死的信念带着褚家最后的留守部队前往前线增援，褚容偷偷混了上去，然后在接近前线时把褚怀打晕，独自驾驶机甲朝着褚家旗舰所在的位置飞去。
　　画面突然再次模糊，所有惨烈的战斗景象全部虚化，等视线再清晰时，乔治亚的眼前只剩下了虫母巨大的尸体，和尸体前那架歪倒着已经面目全非的黑色机甲。
　　周围一片漆黑，耳边却似有厉鬼在哭嚎，身边有一个冒着白光的洞，洞外的景象完全看不清楚。
　　乔治亚猛地意识到，这里是在黑洞里面，当年的褚容是在虫母试图利用黑洞逃跑时追入黑洞彻底杀死虫母的。
　　“不，不能留在这。”
　　他着急起来，忙朝着机甲跑去，想把褚容从机甲里拉出来，却发现手直接穿过了机甲的外壳，愣了愣，跪倒在了机甲面前。
　　“褚容，你出来，你不能死在这里。”
　　他徒劳地想去搬动机甲，声音颤抖，满含恐惧。虽然知道这里只是记忆，褚容最后肯定会活着逃出去，但他仍满心慌乱，心脏似乎都要停跳了。
　　白色的洞口在慢慢收拢，黑色越来越浓，就在他几乎绝望时，面前的机甲突然动了一下，他一喜，情绪剧烈波动，眼前一花，画面再次快速跳转起来。
　　养伤、葬礼、被判定成为了废人，总统和各大家族虚假的同情关心，施舍般的元帅职位，没有精神力没有部下只有荣誉的可笑局面。
　　然后是一点一点地重建褚家，慢慢在军部站稳脚跟，顶着所有人的质疑和嘲笑只靠体力资质重新爬回了顶峰，代替父亲做了褚家的支柱。
　　所有艰难的画面以快进的速度跳过，联邦渐渐恢复了大战之前的和平与繁荣，褚家也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再次坐稳了四大家之首的位置。
　　褚容慢慢变成了乔治亚熟悉的模样，然后矿星出现，还不能动用精神力的褚容坐在凡向南驾驶的机甲里，见到了刚刚从地洞里爬出来的他。
　　“捉上来。”
　　坐在副位的褚容一脸高深莫测地说着，视角变换，他仿佛再次变成了那个刚刚从地洞里逃出来的狼狈外来者，怔怔望着金属巨人发呆。
　　意识突然再次模糊，然后迅速回笼，他睁开了眼睛。
　　“醒了？”
　　熟悉的问候，然后头顶被亲吻了一下。
　　他仰头，看着褚容此时放松温和的模样，眨眨眼，拱进了他怀里，用力抱紧他——还好，这个人活了下来，还越来越好。
　　“怎么了？”褚容立刻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问道：“没睡好？”
　　“不是。”他摇头，歪头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认真说道：“褚容，你说得对，手动驾驶机甲是必须的，普及势在必行。”
　　人类在进化，敌人也在进化，人类只依靠精神力的战斗体系实在太容易被针对，虫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如果当年褚家人都拥有手动驾驶机甲，且都能熟练运用，那么当然大战的结果或许不会那么惨烈。
　　是，虫族现在确实已经没有了，但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出现第二个虫族？
　　就算不提虫族，只说人类自己之间的阴谋倾轧，当人类想伤害某个人时，再蠢的人都知道先从精神力入手比较好，就像是褚容小时候面对的那场袭击一样。
　　他之前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褚容考虑的是更长远的东西，是必须重视起来的一件事。
　　“我会帮你的。”他补充，心情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许诺道：“我会帮你彻底完善手动驾驶机甲，并推广普及它。”在不伤害异兽族群的情况下。
　　他在心里补充。
　　褚容闻言抱着他坐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脊背，没有问他昨晚在自己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无声感谢。
　　乔治亚鸡血起来，吃完早餐后立刻就想往实验室里钻，褚容看得脸黑，忙把他揪回来，带着他上了悬浮车朝外驶去。
　　“这是要去哪？”乔治亚疑惑，手里还宝贝地捏着电子本，有点不甘心，说道：“我本来准备去做机甲的……”没错，他已经决定要正式动手把星网上那架机甲在现实里做出来了。
　　褚容皱眉收走他的电子本，拨一下他的刘海，说道：“去展区，今天庆典广场有活动。”
　　乔治亚一愣，这才想起现在还在过节，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扑到他怀里蹭了蹭撒娇，然后偷偷把宝贝电子本拿了过来，藏入了储物环。
　　褚容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顺势抱住他捏了捏他的耳朵，嘱咐道：“石草药剂今天开始发放，因为要防备宁家的针对，所以制作人的信息是隐藏的，你记得不要自爆身份。石草药剂的发放只是第一步，药剂行业的整顿还得配合古家那边一起进行，总之你这段时间要多注意，多和宁家人保持距离，别让他们发现什么，然后对你不利。”
　　古家是古雁安的娘家，做基础医药生意的，也是个老牌的家族，不过一直比较低调，发展重点在总星以外，避开了宁家所在的总星。
　　乔治亚明白褚家这是要有大动作了，乖乖点头，表示记住了他的嘱咐。
　　总星的节日庆典广场不是特指一个广场，而是对所有庆典广场的总称，褚容提起的是总广场，在总星最大也最繁华的区域的中心，面积很大，四大家和总统府的展区都集中在了这里。
　　总广场分为上中下三层，由环绕广场的自动扶梯连接，广场上空还飘着一些人工浮岛，每个岛上的娱乐设施都不一样，岛与岛之间由云桥连接，浮岛底步和云桥上都绘制着不同的图案，从下往上看，就像是一个个漂亮的大气球由彩带连接在了一起，十分漂亮喜庆。
　　四大家和总统府的展区位于广场三楼，分列在不同的区域，民众可以免费刷通讯器进入，每人在离开前都可以搬一盆喜欢的药用植物回去，算是礼物。
　　乔治亚听着褚容笼统的介绍，下车后仰头看向头顶的“大气球”们，期待问道：“三层是展区，那一层二层呢？也是展区吗？”
　　“不是，是一些休闲区，有各种娱乐设施，全部对民众免费开放，你想玩的话我过会陪你去转转。”褚容解释，牵住他的手带着他朝广场内走去，说道：“一会别乱跑，人多，很容易走散。”
　　乔治亚环顾一圈这个没什么人的降落坪，有些疑惑他口中“人多”的说法，然后很快，他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多。
　　穿过通道之后，广场的景象铺开在眼前，数不清的小房子和植物绵延到了视线尽头，其中穿梭着数不清的人。人群的喧闹声和广场内轻快的音乐声一起传来，生活的气息烘得人忍不住想要微笑。
　　一位小朋友抱着个植物状的气球跑过，见乔治亚和褚容从通道走出来，好奇地扭头看了过来，跟着小朋友的年轻妈妈也跟着看了过来，然后在看清乔治亚的模样后惊得瞪大了眼。
　　“乔——”
　　褚容立刻上前一步把乔治亚挡在了身后，淡淡扫了那位年轻母亲一眼。
　　然后年轻母亲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捂住嘴瞪大眼看着他，眼看着就要惊呼出声，褚容脸一黑，忙带着乔治亚上了通道边的观光电梯。
　　电梯外，年轻的母亲到底还是尖叫出了声，引得这一块的安全巡逻队以为这边出了紧急事故，连忙跑了过来。
　　乔治亚动了动耳朵，轻轻拉了下褚容的手，问道：“我们要把脸遮起来吗？”
　　褚容皱着眉，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回道：“不用，等活动开始就好了，到时候没人有余力注意我们。”
　　乔治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很快被电梯外热闹的景象拉走了。
　　广场三楼的展区还没开放，基本没人，但褚容为了保险，还是带着乔治亚从特殊通道去了褚家的展区内，找到了正在里面被庄雨拉着做苦工的褚言和袁修。
　　“乔你终于来了。”
　　褚言忍不住嚎出声，忙拉着袁修站起身，说道：“这里就交给你和二哥，我和袁修下去玩了。”说完拉着袁修就跑，完全不给褚容阻止的机会。
　　“真是一会都坐不住。”庄雨好笑地嘀咕一句，又整理了一下刚刚摆好的石草，朝褚容和乔治亚打了招呼，说道：“都准备好了，不过我这里有个坏消息。”
　　褚容先把乔治亚安置在旁边坐下，然后问道：“什么消息？”
　　“宁家好像也准备趁着这次活动推出新药剂。”庄雨说着自己在早上发现的情况，详细补充道：“之前我路过宁家展区时闻到了一点点药剂的味道，那味道很特殊，我之前绝对没闻过。然后我找展区这边的管理人稍微查了查，发现宁家今早突然通过备案，往这里运了大批药剂箱。”
　　直到今早才备案，宁家这批药剂要么是临时决定要推出的，时间很赶，要么就是故意这样的，目的是为了打其他几家一个措手不及和出其不意。
　　但今年的节日主题宁家已经赢了，他完全没必要推出药剂还玩突然出击，所以很明显，宁家这次的小动作应该是听到了褚家要推出药剂的风声，用来针对褚家的。
　　褚家准备石草药剂的动作并没有怎么隐瞒，有心人稍微关注一下就能推测出来。
　　褚容坐在乔治亚身边，闻言想了想，问道：“能查出宁家这次推出的药剂是什么类型的吗？”
　　庄雨就知道他要问这个，伸手点了点鼻子，回道：“如果我的嗅觉没骗我的话，那么宁家这次的新药剂里应该用到了枯浮草，枯浮草的主要效果是凝神静心，所以我猜测宁家要推出的新药剂是精神力安抚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