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为上(99)

　　这时候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让父亲知道他偷跑来看三皇子，定然以为他是特意来献殷勤，惹得父亲不喜倒在其次，冲撞了皇子殿下可是大罪。
　　但三皇子已经看到他了，不出来就是失礼，小小的慕含章咬牙，硬着头皮走出来行礼：“小子路过此处，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希望三皇子对自己不感兴趣，好叫他快点离开，万莫想起“当马骑”这件事。
　　慕灵宝看清来人，顿时气红了脸，这庶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定是为了结识皇子，偏不能叫他如意：“你来这里做什么，来人，快把这丢人的东西拉下去。”
　　并不点明来着何人，摆手让老妈子上前快点把人弄走。
　　慕含章被老妈子一把抓住，那大手很是用力，将他捏得生疼，差点沁出眼泪来。咬着下唇不敢吭声，低头跟着老妈子离开。
　　“且慢！”景韶看到那孩子的瞬间，便已经移不开眼，快步走过去，挥开碍事的老妈子，歪头看他，“你……”
　　粉雕玉琢，眉目如画，是他的君清没错。只是比起成年之后那清瘦模样，圆润了许多，低矮了许多，可爱得不像样。白皙的脸颊透着幼童独有的浅粉色，看起来就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
　　“殿下。”半晌没见这贵人说话，慕含章不知所措，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三皇子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背带金龙，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不寻常之处，大概就是那过分好看的脸，还有通体清贵的气质。
　　“你真好看。”景韶呆呆地说了这么一句，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辈子第一次见王妃，就说出如此轻浮的话来，完了完了……
　　如果景韶重生在小时候（五）
　　“谁叫你来这里的！”慕灵宝被丫鬟擦干净了脸，快步跑过来，狠狠推了慕含章一把。
　　本就站在石子路上不太稳当，被这么一推，慕含章顿时踉跄了一下，眼瞅着就朝假山石上磕去。
　　“小心！”景韶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住，一把拽进怀里。软软的小身体入怀，这是鲜活的、尚且未经磨难的君清，三殿下的眼睛忽而有些酸。
　　“小勺儿，做什么呢？”宏正帝笑吟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想来是慕灵宝被揍哭的事传到前面，两个大人来看热闹的。
　　看到皇帝和父亲，慕含章轻轻抖了一下，这下是真的闯祸了。
　　感觉到怀中人在发抖，景韶看看眉头微皱的北威侯，了然。这种见皇子的事，若是父亲爱重也会让庶子来露个脸，若并非特别偏爱就不会让庶子出现。而慕含章，显然不是什么被偏爱的庶子。
　　“父皇，你看，他长得真好看，”景韶弯起眼睛，一脸天真地拉着小君清上前给宏正帝看，“我要他做我的伴读。”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慕灵宝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你知道他是谁，就要他做伴读吗？”宏正帝无奈。
　　“启禀皇上，这是臣的次子慕含章。”
　　宏正帝微微颔首，看向那精致得仿佛瓷娃娃般的孩子，着实好看，可惜是个庶子。侯府庶子，给他的嫡皇子做伴读，有些不合适。
　　北威侯也是这么想的，向景韶推荐慕灵宝。
　　“我不管，我就要他。除了他，我谁都不要。”仗着如今年纪小，景韶充分发挥了不要脸的精髓，坐地耍赖，今天就要把小君清带回宫里去。
　　“真是顽劣。”宏正帝瞪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等景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之后，慕灵宝彻底黑下脸来，转头看向低着头的慕含章：“谁叫你跑过来献殷勤的？真以为被三皇子看上就能做伴读了，呸。”
　　送皇帝回来的北威侯什么也没说，既没有责罚庶子，也没有安慰他，看了一眼便走开了。
　　慕含章厚着脸皮去花园里巴结皇子的事，在侯府里不胫而走。众人不敢明着说，暗地里都觉得这庶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位置。
　　原本就不怎么好的日子，变得越发难熬，族学里的堂兄弟们都听说了，明里暗里地嘲笑他。
　　“呦，听说咱们含章少爷得了三皇子的青眼，要去宫里做伴读了。”
　　“啧啧，苟富贵勿相忘啊，你做了伴读，可记得提携兄弟们，哈哈哈哈。”
　　“呸，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谁，还想抢灵宝哥的位置。”
　　小小的慕含章低着头，不发一言。他根本没有奢望做什么皇子伴读，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如此过了几日，在大家快要将这件事淡忘的时候，一道圣旨传来了侯府。
　　【北威侯次子，敏而好学，即日入宫，为三皇子韶之伴读。】
　　圣旨是直接到族学这里宣的，慕含章呆愣半晌，被先生提醒才想起来谢恩。慕灵宝和一众堂兄弟，脸黑得堪比锅底。
　　如果景韶重生在小时候（六）
　　慕家族学，请的先生自然不差，最少也是个举人，甚至还有一位翰林。可这些跟宫里皇子们的先生是没法比的，皇子的先生都是大家、鸿儒。更重要的是，皇子伴读是每日进宫与诸位皇子接触的，基本上已经半只脚踏进了皇家的中心地带，勋贵子弟无不渴盼这样的机会。
　　如今，给最受宠的三皇子伴读的差事，竟然落到了这个庶子身上，叫慕家众人如何甘心。
　　“公公，可是念错了？皇上怎么叫一个庶子给三殿下做伴读？”慕灵宝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问。
　　前来宣旨的太监顿时拉下脸来，阴阳怪气道：“世子说笑了，洒家岂敢念错了圣旨，那可是要杀头的。”
　　一旁的北威侯当即给了慕灵宝一巴掌：“胡言乱语。”而后，赶紧给那太监赔笑脸。
　　太监并不买账，知道这家人不待见庶子，可这是皇上亲口点的，圣旨都下来了还敢乱说，真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长了。
　　“二公子且先收拾一下，明日宫里会有人来接。以后都要住在宫里，每十日可回家一趟，东西不用带太多，宫里都不缺，就带着您惯用的就是。”慕家人不知道，传旨太监还是知道的，这位小公子是三殿下撒泼打滚要来的，可见很是喜爱。如今三殿下圣宠正隆，说不准就是以后的太子爷，景韶看重的东西，他们可不敢怠慢。
　　慕含章木木地接过圣旨，应了一声。
　　北威侯并没有什么不满，似乎还很高兴，叫慕含章去了书房，交代他一些宫里的规矩。
　　“不可贪玩，要劝谏三皇子多读书……”
　　打从冻坏了经脉，这还是父亲第一次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话。慕含章受宠若惊，一字不漏地将父亲的话记在心里。直到走出书房，才回过神来。
　　自己，成了皇子伴读了。以后，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会变得超然起来，只要自己不被三皇子厌弃，在宫里好好读书，就没人敢再随意欺辱他了。
　　如果景韶重生在小时候（七）
　　打从冻坏了经脉，这还是父亲第一次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话。慕含章受宠若惊，一字不漏地将父亲的话记在心里。直到走出书房，才回过神来。
　　自己，成了皇子伴读了。以后，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会变得超然起来，只要自己不被三皇子厌弃，在宫里好好读书，就没人敢再随意欺辱他了。小小的雀跃从心底升起，尚且年幼的慕含章忍不住露出个软软的笑来，暗下决心，一定要得到三殿下的喜爱。
　　次日一早，多福推开卧房叫自家起床困难户殿下，惊奇地发现景韶已经起了，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愣着做什么，快来给我穿衣。”
　　今天他的小君清就要进宫了，景韶兴奋地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地想自家王妃的喜好。然而遗憾地发现，自己对慕含章的认知，仅限于入狱之后的那一点点可怜的交谈，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统统不知道。
　　“不要这个，要那套。”景韶指着一套更为奢华的衣裳道，开玩笑这可是要见媳妇的，必须穿好看了。
　　穿戴整齐，三皇子便脚下生风地往正殿跑去。清早入宫等着殿下一起进学的伴读，已经等在那里了。
　　慕含章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袍子，手中提着个简单的书袋，沉默不语地站在厅中。听到脚步声立时低头行礼：“见过皇子殿下，小的……”
　　“免礼，”景韶一把拉住自家小王妃，稀罕地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好看，“你可算来了，这几日可把我想坏了。”
　　如果景韶重生在小时候（八）
　　“……”慕含章不知道这话怎么接，白皙的小脸微微泛红。
　　“可用过早饭了？”早课要尽早赶过去，景韶握住小王妃的手，将那书袋扔给跟着的太监，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书馆去。
　　“用过了。”其实因为时间太早，家里根本没有给他准备早饭，慕含章怕饿昏了丢人，就偷偷吃了一块珍藏的糕点。
　　“胡说，这个时辰，你家里哪有饭给你吃，”景韶虽不善于察言观色，但看透一个七岁孩童实在太简单了，“别紧张，以后你就是我媳……朋友，想要什么就直接说。早课是没饭吃的，晨读之后御膳房会送吃的去，到时候再吃吧。”
　　书馆之中，大皇子还没有来，二皇子景琛已经坐在位置上温书了。四皇子景瑜还小，被他母妃逼着早早入学，这会儿正坐在位置上打瞌睡。
　　“呦，老三，这是哪儿弄来的小美人？”前脚刚进门，后脚大皇子就跟着进来了，斜眼看像景韶牵着手的慕含章，笑道。
　　“这是我的伴读，什么小美人。”景韶有些恼火，年幼的时候他肯定听不懂，如今他重生而来，自然能听出大皇兄言语中的恶意。
　　景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不着调的弟弟，微微蹙眉。自家弟弟撒泼打滚讨了慕家庶子做伴读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看看那面容干净、目光清澈的小男孩，生不出半点厌恶，缓缓开口：“皇兄慎言，这孩子是北威侯亲子。”
　　老二提起出身，大皇子便不好再说什么。勋贵子弟，即便是个庶子，也不能随意折辱，传到皇帝耳朵里可不好听。
　　“原来是慕家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先生来了，大皇子便及时住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景韶拉着自家小王妃坐下，伴读的书桌与皇子并齐，很合他的心意。看着小君情乖乖坐下，乖乖掏出书本、笔墨摆好，心尖就止不住地发痒。小时候的君清实在太可爱了，可惜自己不会画画，或是能画出来，待以后成亲了拿给他瞧，一定有趣。
　　“殿下，先生叫呢。”慕含章低声提醒发呆的景韶。
　　景韶茫然地看向先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先生问，‘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下一句。”慕含章只能继续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