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不能停（星际）(64)

　　“如果你们被虫族杀死，你们我会真情实感地为你们伤心流泪，能做到的话还会努力为你们报仇。但如果给我一个机会用我的命换你们所有人的命，我不会这么做的。”
　　“哪怕我一个人能救你们所有人，我都不会为你们付出的。”
　　“因为我只有一条命，哪怕救了你们所有人，你们的命也不是我的。”
　　在这之前，麦穗为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倒不是为自己辩称没有错，她只是希望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儿。
　　可现在，青樾的每一句话都直刺她最自私的内心，让麦穗无法欺骗自己。说到底，麦穗不是克里斯；说到底，她不过也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圣母罢了。
　　“我……”泪水已经盈眶的麦穗喃喃道：“我当时没想过Locker真的会死，我没想那么多。”
　　青樾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半点没有安慰麦穗的意思：“知道师乐为什么不同意Locker救甘乐么？因为他爱Locker。无论Locker说的是真是假，甘乐都不在乎，他接受不了Locker冒险。”
　　“你当时会要求Locker救甘乐，不是因为你没想那么多，是因为你不在乎。”
　　“反正就算有事，死的人是Locker，与你何干呢？”
　　“如果说救甘乐会死的是朱阳，你会‘不想那么多’么？你愿意朱阳去救人么？”
　　“当然，你不愿意。”
　　“不是所有人都是克里斯，愿意为了一群不认识的普通人和母皇同归于尽。如果当时我处在克里斯的位置，我做不到，我必然会跑。我不会牺牲自己去救一群陌生人，我没那么伟大。”
　　“大部分人是自私的，这就是人间真实。”
　　“人善良，但又自私；矛盾，却能共存。”
　　“我敬佩克里斯，但我永远成为不了他。”
　　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麦穗哭得很安静，她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
　　递给麦穗一包纸巾，青樾轻轻道：“你现在的眼泪是为什么而流呢？是对Locker的愧疚么？不是，你是在哭自己。”
　　“你发现你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个正义的模样，当我戳穿一切，你没法再欺骗自己了。”
　　“看清楚自己真实的样子不过是成长的第一步，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法面对阴暗面的自己，那才是最悲哀的。”
　　“永远不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的选择，你能行那你就去做，做不到就请你闭嘴。”
　　一遍遍擦净泪水，尽量把自己收拾成体面样子的麦穗哑着嗓子郑重道：“谢谢。”
　　“不用谢。”青樾挥挥手，坐回座位道：“我不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的自私鬼而已。”
　　“或许真如克里斯所说你能成为一个好人，但估计你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同麦穗聊天时，青樾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此他的话舱内所有人都能听到。
　　当然，青樾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
　　要是说青樾只单纯为Locker鸣不平，他自认没那么充足的正义感。虽说同表面热情似火骨子里却满是冰碴的任逍遥相比，青樾勉强算得上个外冷内热的感性小伙儿。然而和其他普罗大众相较，青樾终归还是有些冷情。
　　与其说是同情Locker死得悲凉，倒不如说青樾是对麦穗他们泛滥的虚伪圣母心肠感到恶心。
　　麦穗他们谴责的眼神和听起来满是正义的言语，无不勾起青樾上辈子有关凤裳的糟糕回忆。
　　那时候的青樾一来爱惨了凤裳，不愿将她往坏处想；二来讲究礼数，诛心的话不好出口。以至于青樾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没能得到发泄的机会。
　　青樾一腔怼人的话酝酿二十年，今日说出口来只觉得通体舒畅，连青玄真气都运转得更欢快了。
　　然而青樾神清气爽心里得劲儿了，在座被戳了脊梁骨的可就难受了。
　　青樾所说的一字字一句句，全都扎进这些人身体狠狠剜进肉里——又疼又无法反驳。
　　像是把最羞耻、最见不得光、最不想任何人看到的一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亮着，不仅要打聚光灯还要撒盐烤焦，冒出臭气让所有人都闻到。
　　性子软和的艾米最难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半晌，艾米发泄似的用力抹净泪水，脸颊都被搓得通红。
　　强迫自己倒腾着碎步凑到师乐跟前，艾米踟躇着，还是开了口：“我……”
　　“千万……千万别和我说对不起……”师乐抬手，扭头看向艾米：“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一个‘没关系’，而且我也没资格接受你的‘对不起’。你要是想说，我不介意送你去见小废物，让你当面和他说。”
　　“我没一刀一个宰了你们，是你们沾了安格斯导师的光。”
　　“所以……还是离我远点，你不能指望我始终保持理智。”


第65章 为了全人类
　　或许是晦气在前路被消耗一空的缘故, 任逍遥他们接下来的路程走得还算平顺。
　　虽然多多少少遇到过几次虫族的围攻，但虫族数量最多不超过六只, 实力提升许多的任逍遥轻松就能解决战斗，甚至不需要连线青樾这块‘充电宝’。
　　还不等进入和天夫洲相邻的无心洲，搭载着任逍遥他们的破烂状飞行器便被在洲境线周围搜索的救援人员发现。
　　经过问询、登记、联系导师等一系列复杂手续的荼毒后, 最终逃出生天的十三人才被安排进刚搭建好的收容所休息。
　　两天的修整之后，乐师冒险队和任逍遥的小队就此分道扬镳。任逍遥一行人被救援人员送上通往索寞大学的直达飞船；乐师冒险队则需要停留一段时间，等待飞行器检修完毕。
　　救援队直达飞船刚好将任逍遥八人送到校门口，才走出船舱，青樾便紧拽任逍遥在校门口止步：“不对劲儿。”
　　哼唧两声，任逍遥视线扫过门口两排整装待发的武者, 压低声音道：“我不瞎。”
　　自恋归自恋, 不发病时任逍遥还算是有理智。任逍遥可不认为他们八名普通学生的回归，值得二十五名强大的武者夹道欢迎。
　　还不等任逍遥他们搞明白这是什么架势，自被斩断手臂后许久未见的吴信瑞大摇大摆出现，满脸含笑地走到校门口：“恭喜各位同学平安归来。”
　　任逍遥看着吴信瑞的笑脸，危机感硬是驱动着贫瘠的知识面挤出几个成语：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绵里藏针、心怀叵测……
　　半点儿不在意任逍遥和青樾的冷淡态度，吴信瑞继续道：“萧越和青遥稍留一会儿, 简单做些登记，学校也好了解一下天夫洲那边的情况。其他人可以各自回宿舍了，社会任务的奖励积分还有学校补贴已经打进你们账户。”
　　“这次死里逃生, 你们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二十五名强者当道、吴信瑞亲自迎接、独留萧越和青遥……这一系列动作太过不寻常，甚至迟钝如朱阳都嗅到空气中漂浮的异常气息。
　　虽然不知道吴信瑞为什么要单独留下任逍遥和青樾, 但有校长接任典礼时的挟持在前，麦穗等人也意识到吴信瑞必然没安什么好心。
　　哪怕明知吴信瑞真要动手的话，自己也做不了什么，麦穗几人还是坚定地站在青樾和任逍遥身后，没有就此离开。
　　一时间，堵在校门口的众人竟没有一人动作。
　　鹰隼般的尖锐视线划过麦穗几人，吴信瑞嘴角挑起冷笑，语气中有不耐、有威胁：“看来几位同学太累，没有力气自己回宿舍，需要我的人帮忙，对吧？”
　　吴信瑞话音刚落，原本如同绿化植被般整齐的两排武者便动了——出列三人，直奔麦穗五人走来。
　　望着来势汹汹的三人，青樾眉头微蹙道：“你们回宿舍。”
　　像是料到麦穗几人会反驳，青樾紧接着又说：“你们呆在这只会添乱，回宿舍，好好休息。”
　　还算有自知之明的麦穗五人对视几眼，到底听话地赶在被‘护送’回宿舍前主动离开。
　　“好了~”吴信瑞一摆手，出列的三位武者重新归队。
　　吴信瑞略微扬起下巴，半垂着眼睛，用上下眼皮间露出那条细细的缝看人：“两位同学，我们走吧？去做个登、记！”
　　这次不需要吴信瑞招呼，二十五名强者就用包粽子的方式将任逍遥两人团团围困在中间。
　　任逍遥挠挠鼻尖，嘴角浮起羞涩笑意：“吴导师，您能不能别用这种姿势看我？”
　　“我知道你是在鄙视我，你不用这种姿势我也知道你鄙视我。”
　　“扬下巴、眯眼睛、还歪头……您照照镜子就知道这表情多傻/逼了。”
　　“我真是怕刺激到您自尊心，才努力憋着不笑。您也体谅体谅我，别再这样了，不然我大笑起来谁尴尬。”
　　“哼~”只冷哼一声，吴信瑞却没流露出收拾任逍遥的意思，仍旧步履平稳走在前头带路。
　　‘向来死要脸面的老东西，这次居然没有恼羞成怒？’存心试探的任逍遥胸口一凉，忽觉大事不妙。
　　一早就暗地里联系安格斯和叶赫的青樾，半天都没收到两人回应，同样脑袋一沉，意识到这次他们怕是不能轻易过关。
　　注意到青樾时刻留心通讯手环的动作，吴信瑞斜睨两人一眼，戏谑道：“在等安格斯？”
　　“他现在怕是没时间管你们两个。”
　　然而吴信瑞话还没落地，得到青樾传信后匆忙赶来的叶赫已经正正当当地拦在路前：“安格斯回白塔了，可我皇甫叶赫还在这儿呢！想要带走我的学生，你问过我没有？！”
　　小小个头的叶赫手持形状诡异大刀，往那一站却生出股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不知为何，吴信瑞的底气显得比叶赫还足，也是怡然不惧，声音沉稳：“叶赫，你确定要这趟浑水？事到如此，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了。”
　　“你以为安格斯是被召回白塔的？”
　　“那你就错了！他是被绑回去的！白塔出动五十名超百级强者，强行带回了安格斯。”
　　“所以你应该明白，这是所有人共同作出的决定。你更应该明白，他们两个对我们有多重要！”
　　“谁的决定都与我无关，我叶赫的决定就是——”反手将大刀插进地面，单手扶着刀柄的叶赫绷着脸，毅然道：“想带走我学生，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深知叶赫性子的吴信瑞脸色阴沉，知道三言两语怕是劝不退对方了。
　　手腕一甩，不知从哪取出的□□便被吴信瑞抓在手中，回头朝身后的二十五名捂着道：“我拦住这疯婆子，你们带他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