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草世家[重生](41)
墨竹见众人的神态,心下的疑惑越发浓了。
方才青双开口时,他就觉得知州府公子的身旁,怎么会有那样仗势凌人的小厮?此时见了一众下人就连知州公子都是心思浮于表面的,更加不解了。
堂堂知州好歹也是从五品,从五品家的公子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也难怪这大过年的就带着女眷四处乱跑,果真是个不知所谓的。
知州府一行人自是不知墨竹心中的腹诽,他们只顾着张罗主子安置,这时候,马车里的女眷也带着丫鬟下车了。
那女眷穿着一袭雪白裘皮的大氅,毛色倒是纯,竟是看不见一丝杂色,就是墨竹也不免多瞄了一眼,毕竟这样纯色的裘皮,就是肃王府里头也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的。
第七十六章 打探虚实
那女眷见墨竹多瞄了自个儿一眼,脸色立时就拉了下来。
她冷哼一声,身旁的知州公子见状立时就开口骂人了,“哪里来的下流东西,眼珠子往哪儿看呢?!”
知州公子一开口,一旁的奴仆也纷纷义愤填膺地瞪着墨竹。
墨竹的脸色僵了僵,显然没料到知州公子一群人如此的不着调。想他以往在京城里,身为肃王身旁得用的小厮,就是旁人见了都要高看一眼。
没想到了桐城这乡下地方,竟被个不知所谓的纨绔子弟给小瞧了。
若非眼下小主子的行踪不宜声张,墨竹可没这么好脾性就放过眼前这伙人。
不过墨竹打算忍下这口气,谁知知州公子的女眷竟是不依不挠了。
那女眷见墨竹虽是低下了头,却也没有像以往那些人跪地求饶,心里便不高兴了,她依偎在知州公子身旁,娇声说道:“公子,您可得替奴家作主啊。”
短短一句话愣是让她讲得绻缱缠绵,语尾还微微上扬,勾得知州公子麻酥酥的,心上像是有一只猫爪在轻轻挠着。
不仅是知州公子听得荡漾,就是一旁的下人们也有不少人悄悄得红了耳根,哪怕是听了这么多天,可每一回听见容姑娘的声音,还是让人几乎把持不住。
而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人,就是墨竹了。
在其他人被那个容姑娘的撒娇迷得七荤八素时,唯有墨竹低垂着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凝。
他也不等容姑娘吹完枕头风,趁着大伙没注意时,很快就退出了院子。
容姑娘倒是瞧见墨竹跑了,可还没来得及喊人捉住他,就被知州公子一把揽进了怀里,容姑娘羞红了脸,也顾不得教训墨竹,还是赶紧把眼前的金主给侍候好了才是。……
另一边,墨竹离开了院子,很快的回到了主院,一脸凝重的求见了陆祈。
陆祈正和白衡说着话,见着墨竹的样子,两人心下便是一凛。
墨竹也不等他们询问,赶紧开口说道:“陆少爷,白少爷,知州公子身旁的女眷有问题。”
白衡一听连忙问道:“你如何确定?”
“白少爷,知州公子身旁的女眷,只怕是……是飘香楼的容姑娘。”墨竹踌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飘香楼?”白衡和陆祈微微一愣,墨竹见他二人一脸茫然,只好忍着尴尬解释道:“飘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而容姑娘是里头的红牌之一。”
白衡和陆祈听了,脸色闪过几缕尴尬,只是很快的就被沉重取代了。
“那一位容姑娘既然是飘香楼的红牌,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知州公子走在一块儿?”陆祈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解。
“墨竹,你是如何确定那一位就是容姑娘的?”白衡疑惑地问道。
“小的对声音很敏感,只要听过的嗓音就不会忘,前些年小的在因缘际会之下,曾经听过一次容姑娘的声音。”墨竹解释道。
“照这么看来,知州公子来到这个庄子就不是巧合了?”白衡的脸色黯了黯,沉声说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们也不用自乱阵脚,着人盯着他们就是了。”陆祈说道。
“嗯,三哥说得是,墨竹,这事得劳烦你了。”白衡点点头,同意了陆祈的看法。
墨竹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会先来知会陆祈和白衡,至于萧启那里,三人有志一同的打算先瞒下来,不惊动对方。
毕竟萧启的身子骨还没痊愈,先前又经过了一段奔波,眼下不适合劳心劳力,因此三人有默契的将事情捏在了手里。……
知州公子在庄子里一待就是好几日,陆祈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暗中派着人日以继夜地盯着对方一行人。
不过连续盯了好几日,都只得到知州公子寻欢作乐的消息。
知州公子白日不是带着容姑娘四处游玩,要不就是饮酒作乐,晚上则是搂着容姑娘在厢房里荒唐嬉闹,动静还闹得很大,害得盯哨的人都脸红心跳的。
一连好几日,知州公子都不曾派人来和主家打声招呼,就彷佛他自个儿就是庄子的主人似的,吃的用的拿得很顺手,有时给晚了还会被埋怨几句。
而他身旁的下人们也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对着庄子里的奴仆吆喝不断,俨然一副鸠占鹊巢的嚣张样。
只是陆祈和白衡都没有反应,整个主院安静得很,若不是有奴仆进进出出的,实在看起来不像是有住人的样子。
再者知州公子一行人动静闹得虽然有点大,但却没有惊动萧启,在陆祈和墨竹的连手下,萧启到现在都不知道庄子上来了外人。
这个庄子本来就是陆祈养病用的,庄子上的人自然都是他的心腹,再说他经营了这么些年,若是连一个庄子都拿不下来,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因此在他的示意之下,主院被守得宛如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再有墨竹挡在前面,萧启自然就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了。
况且就是萧启此时也是有心无力了。
自打来到庄子之后,萧启便倒了下去,前些时候白衡替他调养的功夫都白费了,眼下若是不好好静心调养个三五年,别说治疗腿伤了,就是活下去恐怕都成问题。
因此他也格外的配合白衡的治疗,不敢再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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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知州公子一大早就派人到主院,说是要见见庄子的主人,和主人道个谢。
他派了身边最得用的小厮过来,见了墨竹便说叨扰了这么多日,着实不好意思,前几日是因着小夫人伤了退脚不便行走,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些时日。
墨竹听着小厮胡扯,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没变,那个容姑娘第一天似乎是崴到脚没错,可隔日就跟着知州公子四处乱走,哪里像腿脚不好的样子?
只小厮一脸正色的扯谎,他也就敷衍的附和,小厮再三解释道谢后,就把话题绕了回来,说是奉了他家主子的命,要来向庄子的主人道谢。
墨竹听他三句不离这件事,心里越发的觉得对方有鬼,因此淡淡地说道:“我家主子有恙在身,不好和知州公子见面,还请转告公子,多谢公子的美意了。”
小厮见他好说歹说,对方就是油盐不进,心里也气闷了起来,只主子有命,他也不能就此退缩,因此咬咬牙,扯出一抹笑容说道:“既然如此,那让小弟我磕个头罢。”
墨竹眯了眯眼,终于说道:“你等着,我去问问。”语毕,转身进了院子。
墨竹进了院子之后,对着守门的婆子低声说道:“盯着他,别让他乱走。”
婆子微微颔首,不着声色的紧紧盯着小厮。
墨竹来到偏厅,求见了陆祈和白衡,见了两人后把小厮的来意说了一遍,白衡听罢,沉吟一会儿后开口说道:“既然他非要见到庄子的主人,那我便见见他罢。”
接着他又和陆祈商量了几句,便让墨竹去将那个小厮带进来。
等到墨竹带着小厮进来时,就见到一个脸色苍白,虚弱的躺在软榻上的小公子。
小厮显然没想到,庄子的主人竟然是个小童,他整个人都愣了愣,事先打好的腹稿也说不出口了。
躺在软榻上装病的自然便是白衡,他手拿着一张帕子,摀着嘴巴低低的咳着,咳完后才对着小斯说道:“麻烦转告……咳咳…你家公子……我这身子…咳咳……咳……不争气……咳咳……”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再加上这咳法,不会是肺痨吧?
小厮脸色发青的在心里嘀咕着,双脚还不由自主的微微退了几步。
墨竹在一旁,扮演着忠仆的角色,看主子这样的咳法,立时就扑了过去,连声说道:“主子,您还好么?小的就说外面天冷,您不该出来才是。”
墨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瞪了小厮一眼,小厮摸摸鼻子,显然也觉得先前自己硬要求见庄子的主人有些不厚道。
可他哪里知道,庄子的主人病得这样重?
难怪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楞是没瞧见庄子的主人,原来对方病得都下不来床,眼下还得躺在软榻上让人抬出来。
看来公子果然想太多了,这个庄子的主人不是什么乱党,再说庄子的主人年纪就和世子对不上,他们在这里待这么多天都白费工夫了。
都怪那个容姑娘,硬要说这个庄子不对劲,缠着公子跑来这么个荒郊野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得摆出一副浪荡的纨绔模样。
再说,这次出门的时候正好过年了,也不知道回府后,老爷和夫人会怎么责罚他们?
小厮越想越懊恼,恨不得立时回去劝着公子下山,因此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了主院。
小厮回到知州公子的院子后,当然是加油添醋的把庄子主人的病情说了一遍。
知州公子听罢,皱了皱眉说道:“竟是个小童?难道我们真的找错了?”
此时的知州公子哪里还有先前的纨绔样,他一脸冷然地坐在主位上,听着小厮的禀报。
而前几日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容姑娘,正恭敬的站在他身后,彷佛前几日在众人面前撒娇调笑的人不是她一样。
第七十七章 一夕变天
知州公子皱了皱眉,偏了偏头望向站在身后的容姑娘道:“容儿,你说呢?”
“回公子的话,妾身曾听人提起过,陆家的少爷体弱多病,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住在郊外的庄子上,虽不知陆家的庄子在哪儿,可这方圆几里内,唯有这一间庄子的位置最好……”
容姑娘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未尽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了。
知州公子仔细思索了一番,觉着容姑娘说得对,他们不就是觉得这一间庄子极有可能是陆家的产业,所以才上门打探的么?
虽说陆家少爷不是个小童,可那白家的少爷年龄不大,不正是个小童?
看来方才出面的正是白家的少爷了。
只是知州公子心内仍有疑虑,凭着陆少爷那个残废和白家的小童,有办法带着另一个残废,千里迢迢从京城顺利逃出来么?
也是因着这一层顾虑,所以知州公子才会带着容姑娘,装疯卖傻的闯进庄子里来一探究竟。
若不然,凭着他知州公子的身分,直接命人进来搜也未尝不可。怕只怕没搜到他们要的人,反倒是得罪了人,反往知州府头上倒扣一盆脏水。
毕竟陆家在桐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更别说陆夫人的娘家还是京城里的大世家,所以饶是知州府也不敢明面上太得罪了陆家。
一旁的容姑娘见知州公子脸色不豫,眼珠子微微一转,便开口说道:“公子,如今肃王乱党叛逃在外,京城里的许家受了牵连也是自身难保,陆家背后的大树算是倒了……”
容姑娘没有把话说尽,但未尽的意思知州公子也听得出来,只是他沉吟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虽说许家看似倒了,但只要圣上一日没有发落许家,这陆家就不好动。”
知州公子的思虑比在场所有人更深、更远,眼下京城许家看似穷途末路了,可许家也不是新贵人家,但凡传承了多年的世家大族,总有些底气和倚仗。
若非如此,圣人早就将许家连着肃王府一锅端了,就是因着世家不好动,圣人只能拿攀上肃王府的那一支做筏。
但知州公子知道,就算牺牲了那一支,许家也不会受到什么大影响。
既然许家未倒,陆夫人和陆家在桐城的底气就仍然在。
就是因着此事棘手,所以父亲才会交到他手里,毕竟他一个小辈又是白身出面,就算真的得罪了陆家或是京城许家,也不至于影响到父亲的官途。
可在场其他人就想不到他这么深远了,对容姑娘来说,她来到桐城的目的就是追捕肃王世子,只要能够逮着人,得罪个桐城首富或者京城许家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再者她往日见过那么多达官贵人,小小一个陆家或是许家,压根儿不在她的眼里。
至于知州府其他下人,就更想不到那么多了,在他们眼里心里,知州府是多么大的官啊,陆家一个小小商甲,难道还能斗得过知州不成?
自古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谅陆家应该也没那个胆才对。
只是小厮看公子脸色凝重,也不敢乱出主意,就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被责罚事小,别连命都丢了才是,就像他的上一任,也是多嘴了一句,就落得杖毙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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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衡见过知州公子的小厮后,便回了后面的主院。
陆祈见到他回来,赶忙推着轮椅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如何?”
白衡见天冷得很,陆祈竟然还出来,便赶忙走上前去,站到他的轮椅后,一边推着他进屋一边说道:“当然没事,三哥你别担心,那小厮不过是来探探口风罢了。”
“……他们这是认定了这是陆家的庄子了,眼下虽不知他们顾虑什么,但迟早会闯到后院来的,看来得先把大哥送走了。”陆祈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
为了避人耳目,来到桐城之后,白衡和陆祈便商量着,往后不管人前人后,都一律称呼萧启为“大哥”,毕竟“世子”这称呼已不适合了,他们也不可能直呼萧启的名讳。
白衡闻言,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待会儿便让墨竹带着人先走。”
两人又敲定了一些细节后,便马上唤来墨竹,墨竹听闻知州公子是冲着他们来的后,便知道事态严重,也不多说,连夜安排好带着萧启就悄悄离开了。……
隔日一早,白衡和陆祈起身后,便隐约听见前院传来吵杂声,唤来下人一问,才知道知州公子一行人也是今天要离开。
白衡和陆祈对望一眼,心下都有些不安,知州公子早不走晚不走,竟刚好在世子萧启离开后也要离开,莫不是世子露了行踪?
正在他们担忧之际,吵杂声突然越来越近,白衡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便有小厮冲进来,惊慌地说道:“少爷,外面来了好多官差。”
小厮的话音刚落,便见到知州公子领着一行人闯进了后院,白衡倏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地瞪着来者不善的一群人。
一旁的陆祈也是紧握着双拳,却仍然坐在轮椅上,只是眉眼也是带着怒气,明显不待见这不请自来的一大群人。
知州公子可不管他们的脸色,转头对着身后领头的官差说道:“常大人,他们就是白衡和陆祈,就是他们窝藏叛党。”
白衡和陆祈一听,好嘛,知州公子这是豁出去了,打算来硬的了。
所幸他们早就把世子送出去了,否则今日若真是让世子落入对方手里,他们哪里对得起肃王的托付?
那常大人一听便让手下去搜庄子,白衡和陆祈在原地冷冷地瞪着他们,一句话都没说。
知州公子一行人以为对方这是被吓怕了,才会一句辩解也没有。可随着搜查时间越来越长,却迟迟没有发现肃王世子的身影之后,知州公子和常大人心里的底气也越来越虚。
不仅知州公子没有底气,就是隐在人群后的容姑娘脸色也越来越白。
今日这计划可是她一力撺掇知州公子的,倘若没有她的劝说,知州公子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心,先前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此计绝对稳妥。
她知道知州公子不打算得罪陆家乃至京城许家,可她也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明明都摸清了对方的底细,肃王世子极有可能就在一墙之隔的后院。
此时不逮人更待何时?
所以她极力劝说知州公子,先斩后奏,带人来搜了再说,只要找到肃王世子,定了陆家的罪和许家的谋逆之罪,岂不是大功一件?
知州公子本打算采取更温和、更稳妥的法子,可耐不住容儿在耳边画的大饼,是啊,若是真的被他捉到了肃王世子,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说父亲的升职有望,就是他在圣人面前都可以挂上号了。
越想越心热,后来知州公子终于坐不住了,让人取了知州的印鉴去桐城官府搬来了人手,打算硬闯进陆庄后院。
结果闯是闯进来了,可事情的发展却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眼见着常大人的人手把庄子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什么都没找到。
看着知州公子和常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容姑娘的冷汗也越来越多,她眼见着情势不对,赶忙悄悄地离开了后院。
容姑娘步伐匆匆,在众人回过神来之前,拿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领着自个儿的贴身丫鬟,竟是就这么离开了。
待到事后知州公子回头来找人时,哪里还找得到什么容儿?……
又过了几日,白衡和陆祈还没和墨竹联系上,便听闻京城发生了大事。
听说肃王领着几千精兵和几个朝中重臣,拿着先皇遗诏闯入了皇宫,把皇帝给赶下位了。
太后本来要出来斥责肃王,却也被肃王手下的兵给杀了,原来是先皇遗诏里说的明明白白,太后毒害先皇,先皇要太后陪葬。
这样一件皇室的惊天大丑闻瞬间便传遍了全国,而先前依附皇帝的世家们,也被肃王清扫,他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赐死他的王妃和王妃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