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女主白月光的同居日常(22)
后来?
一场大火把剑门焚得一干二净。
全门无一生还。
他曾无数次庆幸,厌决魔尊这个女人在剑门被灭之后,就因为自己人内斗,死在了群攻之中。
在厌决魔尊死之后,一个神秘人突然出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接手了另外一个魔尊的势力。他暗下心惊,只想着提防那人,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也想着来一场和厌决魔尊那部同样的内斗。
都是知根知底、放在心上的人,他轻易地就被推翻,那人怜悯他,只封了他的修为,把他驱逐。
可是这和直接杀了他又何异?
衣衫褴褛的他跌跌撞撞地走,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满是碎石的地上。天上下起来雨,他躺着,一动不动,雨很快就把他全身打湿了。他的头发黏在地上,全是脏污。
他能听见一群人向这边赶过来,他知道那是要杀他的人。
“你想活下来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那个人举着油纸伞,一身黑袍,从一旁缓慢而自然地走过来。那人的眼神淡然,像是超脱,又像是高傲。
“自然是想活的。”他恨恨地说。
“前提是我要先解决那群人。”他动了动头,挣扎着坐起来,全身脏污的他看着已经走过来的一群人。
“只要你让我活下来,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他死死地盯着那人。
那人起初安静不言,只闲适地看着雨。
“你谁?”那群人领头的警惕地看着他。
“管他是谁,杀了就是。”一人接话。
孙子越绝望地看着他们。
“聒噪。”
孙子越似乎听到那人轻笑一声,声音很快就消散在雨声里。之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像是疯了一样的自相残杀,甚至开始吞食同伴的血肉。
那人只是安详地看着他们,像是在赏雨。
他有些恐惧地看着那人。
那人像是才注意到他,缓缓走近,踏着血污而来,却超脱所有。
他畏惧地企图后退,那人却像没看见一般,直到在他身前站定。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双白玉无瑕的手伸到他的面前。
“要起来吗?”那人礼貌地问道。
在别人口中,他知道那人的名字——沈然。
他看着那人很快地收揽了原本属于他的势力,他的旧部也都交给他处理。在收揽了几个势力,几乎统一魔道半壁江山的时候,沈然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在一处地方,建立了如今的夜城。
正魔如何,与我何干?
那人云淡风轻地说。
或许一切的错误,都始于沈然收了孤女屈归心为徒。
沈然出门,习惯轿子代步。那日,屈归心昏倒在沈然的轿子前,被沈然救下,带到了城主府。
一个身份清清白白的孤女,和各方势力毫无纠葛,又有很好的阵法天赋。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很崇拜沈然。
沈然终于动了收徒的念头。
可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那干干净净仰慕着沈然的女孩子,看着沈然的眼神,突然就变了。
控制欲和占有欲,还有强烈到吞噬天地的野心。
一直到屈归心杀了沈然,他才知道,屈归心竟然是曾经是厌决魔尊。
魔物转生,修为被封印,在时间的流逝里封印松动,又重获当时的力量。
他还记得,在夜城建立之后,他也试着收敛过权柄。
可是沈然却似乎没有丝毫察觉。
他心里是有窃喜的,一直到沈然让他和他下棋。
他自然是被沈然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权力的滋味,真的有那么好吗?”沈然神色平平地问道。
他当时冷汗刷得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用那么紧张。”沈然不置可否。
“我只是问问。”他居然还轻笑了一下。
他越笑,孙子越越怂。
当年那声轻笑之后,那群人死无全尸的样子,他至今还记得。
“让你玩玩也没有什么。”沈然看着手中温润的棋子。
他起身,望着庭前飘落的桃花雨,“也不是重要的东西。”
——他全知道。
孙子越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手握权力的感觉,是什么呢?”沈然突然来了兴致。
他看着沈然,那双依旧淡淡的眼眸,突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人,竟然连一丝权力的美妙之处都没有感觉。
“一个人,那么轻易地就可以控制很多人的一切。”孙子越谨慎地说,“这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吗?”
“哦。”沈然失了兴致。
“你下去吧。”他摆了摆手。
孙子越松了一口气。他行礼告退,却听见沈然轻笑一声,道:“玩得尽兴。”
他心里发凉。
到门口,他回头,远远地看了沈然一眼,那人抬头看着漫天的桃花瓣。
他可以想象,那人必定是神情寡淡,毫无波澜的。
——他只是无聊。
这个念头像是生根一样在他心里盘桓。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应该还有一更。
我能说这两章我写的特别爽吗(捂脸)。
第34章 命途
“别闹。”苏州看着苏明静平静的脸,道。
“我没有。”苏明静没有看苏州,只是安静地看着蹲着的孙子越。
“棋子有抗争的权利吗?”他轻笑。
“州州,”他有些残忍地说,“即使你护着我,我也逃不掉。”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孙子越看着面色平静的苏明静,只心下暗自心惊。
“我不是沈然。”苏明静平静地对孙子越说。
苏明静手里拿着江北辰硬塞给他的晏然剑,“如果我是沈然,你如今就该谢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孙子越突然抚掌大笑。
“可惜你不是。”
“没有什么可以可惜的。”苏明静说。
“为什么?”孙子越饶有兴趣地问道。
“如此,我便遇不到州州。”苏明静答道。
孙子越的神色瞬间就有些不对了。
“你们倒是感情深厚。”孙子越嘲笑道。
“那可是天下权,美人膝。”他冷冷地看着苏明静,“不过是一合道小儿,你还真当自己是沈然了。”
“不是所有人都会看得上眼的。”苏明静一点也没有失了气势,他轻笑着说,“至少州州看不上。”
“他只看得上我。”他微微抬起头。
孙子越鼻孔出气,算是嘲笑。
他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可笑,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跟剑尊有一腿,就得意忘形的没有样子,哪里比得上沈然。
炫耀地没有了正经样子。
只有苏州知道,苏明静那种平静的姿态,很清楚地表明苏明静说的都是他发自内心认为的东西。
*
天空黑沉,风雨欲来。
街道上人流如常,每一个人和昨天前天没有什么两样。今天的小二依旧是懒洋洋地偷懒,客人也是在小声抱怨客栈老板是个奸商。
孙子越走后,苏州失眠得更厉害了。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即使被褥很厚实,他也觉得没有暖和的趋向。
苏明静和他躺在一起,安安静静地握着他的手。
他们两个一起失眠,看着窗外天空黑沉的一片。
“我怕了。”苏州哑着嗓子说。
真相拼凑得越完整,越深入斗争的漩涡,他越能感觉到身不由己。
从他离开无名窟的那一刻,他的命运,苏明静的命运,都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激烈的潮流朝他们涌过来,他们避无可避。
只能随波漂流。
女主屈归心、魔尊孙子越,还有正道的魁首,他们代表的不是他们自己一个人,而是他们身后庞大的利益集团。
而苏州和苏明静,他们只有自己。
两个合道期的修士,根本没有能量和那么大的一个利益集团抗衡。
沈然当初能一手建立夜城,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指当初魔道一片混乱,人心不稳;地利是沈然选择在魔道建立势力;人和是沈然本身身为渡劫期的大能,又无牵无挂。
“大不了,不过是一死。”苏明静沉默了片刻,道。
“死啊,”苏州那只没有被苏明静握住的手搭到自己的头上,“我不怕。”
“我怕是身不由己的命运。”
如同茫茫的烟波、看不尽看不破的命途。
“掌握一切的从来不是理想,而是利益。”苏明静侧过头,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认清这一点,感觉可能会好一点。”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苏州。”他轻声说。
“像你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呢?”苏明静问道。
“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世界,只能保证你自己不被世界改变。”
剑门对苏州的影响,太深了。
想想看,一群理想主义者,聚在一起,甚至曾经改变了整个修真界。身处这群人里面,只呆着,估计也能感受到改变世界的豪情壮志。
可是这群理想主义者,都死了,死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苏州一个人。
“你太傲慢了,苏州。”苏明静笑了起来,“你傲慢地看着这个世界,不愿意融进这个世界,按着这个世界的节奏走。”
苏州怔怔地侧头看向苏明静。
“你逆着这个世界的趋势走,可是你又没有办法用一己之力改变它,当然会觉得身不由己。”
“你还活在旧时代。”苏明静说。
落后的、不适应潮流的旧时代。
当下的这个时代,是不讲究风骨的。
剑门已经没有了,没有的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做不到。”苏州苦笑。
一个人的性情,已经被他自己的过去固定了。
苏州可以堕落到无名窟里浪荡一生,却宁死也不愿意汲汲为营。
那是苏州的傲气。
“你说,是不是一个人的命运,从他出生起就注定了。”苏州迷茫地问道。
“谁知道呢。”苏明静轻笑着说,“或许我们走到这个地步,都是必然的巧合。”
“此后,也将是必然的巧合。”
苏州握着苏明静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你和我,去一趟剑门遗址,好吗?”他问道。
眼见他起高楼。
眼见他宴宾客。
眼见他楼塌了。
“好。”苏明静道。
苏州睁着眼,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他做了噩梦。
天空中淅淅沥沥落下的是大颗大颗的血珠,劈里啪啦地打到地上,土壤被人血彻彻底底地浸透了。
他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的桃花林。桃花都凋零了,枯的桃花瓣层层叠叠地铺在地上,在鲜血的浸染下,又显出了生机和活力。
苏明静撑着红色的油纸伞,淡淡地看着他。
他挣扎着伸出手,想去抓住他。就在他的手抓住苏明静的手时,苏明静整个人都消散在了空气里。
大地震动,数不清的棺柩破开土地,从地底涌出来。
苏明静忽然又出现了,坐在其中一个棺材上,笑着把自己的脖子扭断。
他死后,棺材的人破棺而出。
他们都长着和苏明静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