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众人皆醉我独醒(9)

　　广场上，已经停放了密密麻麻的车辆。从门前铺至大堂的红色地毯，让人不会有迷路的危险。“小樵少爷，这样好吗？不如，我们从后门绕到更衣室为您换一件衣服？”吴伯看着我拼命擦拭着脸上的污渍，担忧地问道。我向他摇了摇头，示意我很快会和苏打一起进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由得我去了。
　　红地毯柔软舒适，像是踩在云朵中的触感。走过庭院中的长廊，进入大堂的水晶帘近在咫尺，我却在看到的那一刻突然停住了脚步。原本和我并排走着的苏打似乎没有发现我的恍惚，依然蹦蹦跳跳地闯了进去——像是打破一切的侵入者那样。帘子外的那端，是我的世界，我平时熟悉的世界。而帘子内的那端，却是我不熟悉的世界。无论前世今生，都没有机会见到的繁华景象。
　　“少爷？”吴伯在一旁奇怪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掀帘走了进去。
　　大堂内，衣香鬓影，人群熙熙攘攘。璀璨的水晶吊灯闪烁着流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来。我像是一滴投入大海的微不足道的水滴，瞬时淹没在人群里。松了口气，我举起手臂，挡住了那一丝丝光线，找了一处稍微阴暗的地方和吴伯一起静静待着。人群陆陆续续地到齐，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互相交头接耳着。我接连在大堂中发现了苏莹、苏寒衣、苏络音、苏行之、苏冥的身影，却没有接近他们的企图。我只是在一旁无声地看着，观察着，在心内暗暗思考着这些人的行为，讳莫如深地笑了。
　　如我所料……这些人的反应……
　　苏莹羞涩，苏寒衣冰冷，苏络音高傲，苏行之漠然，苏冥胆小……特别出色的几个孩子，似乎在交际上都有很大的缺点，做不到落落大方，长袖善舞。这，是不是就是长期封闭式教育带来的后遗症呢？
　　冰凉的果汁饮料滚入喉间，一个低沉魔魅的声音却突然在这一刻响起：“欢迎各位来到苏家宴会。”灯光变暗，我和周遭的人都转头看向了中央那唯一的光明之处。
　　宴会，开始了。
　　第一次见到苏朗轩时是在俄罗斯的一家小小的咖啡馆里。那个时候的他，清俊眉目，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难以形容的优雅味道，笑起来温柔如水。所以楚楚动人的母亲在初次见到他时便陷进了他的爱情陷阱，并且终身难以自拔。因为她直到最后也忘不了那个男人在咖啡馆里对她莞尔一笑的模样，是那么的摄人心魄，宛若夏夜绽放的莲花。
　　而对于我来说，我正式见过苏朗轩的次数实际上并不多。婴儿时期的那次短暂的会面、自暴自弃沦为乞丐时被他认出带走……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这个男人作为我“父亲”的身份时有多么残酷无情，却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他。在当魂魄时认为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于是将每日见到的事物看作过眼云烟。在转世为人时又满心满眼的只有那个柔弱的母亲，于是自动忽略了我还有一个父亲的事实。
　　直到今天。
　　晚宴的灯光呈圆形打在2楼的旋转楼梯上，大理石的扶手边，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地从上面滑过。腕边裁剪得体的晚礼服袖口上别着钻石搭扣，晶莹璀璨。而那手的主人的面容，却让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并不是一张完美的面容，但却有无与伦比的魅力。宛如黑曜石般浓墨重彩的眼睛里带着冷诮的笑意，玄色的一绺发丝低垂到眼前。斜斜的，从鬓角划出去的长眉飞扬而不羁，宣示着主人高傲的个性。唇角微微上翘，理应是礼貌的笑意却带足了十分的邪魅，如恶魔撒旦般充满了诱惑。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引人注目，以致于他右手牵着的漂亮小女孩也显得黯然失色。
　　我垂眸，手腕一抬，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放下玻璃杯子，抬头静静地看着已然站在大堂中央、意气分发的男人。“少爷。”吴伯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好奇地看看他，他指向站在中央的男人：“宴会上所有的少爷小姐都要到老爷身边去，这是规矩。”
　　我撇撇嘴：“哈啊？我的脸要丢尽了。算了……”我懒洋洋地理了理衣领，在吴伯的带领下走向了那个男人。周围的兄妹也纷纷起身走到了苏朗轩的身边，定定地站在那里。人数多很容易隐藏，我再次拉着吴伯选了一个相对比较偏僻的位置，却没想到恰好站在了苏络音的身边。
　　“哼嗯……？你又怎么了？”她甩了甩那头漂亮的卷发，斜睨着眼睛上上下下扫了我一眼。“这么脏……你还真是丢脸哎。原本以为你虽然不是天才但至少比较冷静的，没想到居然和苏打那家伙是一个样子，冒冒失失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似是毫不在意身上的污垢：“我本来就是被苏打连累的，不说这个，今天开晚宴到底是做什么？这么多社会名流都来到这里。”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这种晚宴，把我们介绍给各界的名流。不过……”苏络音抬了抬下巴，指向苏朗轩右手牵的那个女孩子：“喏，你看到那个女孩子了吗？应该不知道吧？她是父亲正妻的孩子，叫做苏佑柔，2002.11.28生，比我们都大。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做苏佑安，不过不像她那么健康，是个病美人，从小就一直在生病。所以我想他今天也不会来了吧。”
　　“这样子啊……”我食指关节点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一个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只是听络音言语介绍未免太不全面，让我来用电脑为你讲解比较详细。”我满头黑线地看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苏行之，说：“好……好啊，那你就讲吧。”
　　不得不说，电脑天才就是电脑天才，到哪里都喜欢扛着个电脑做事情。不过，虽然佩服苏行之对电脑的开发使用，我自己却不会效仿他的做法，因为我不想如此轻易地就对事物产生依赖性。打个比方说，如果有一天苏行之失去了他的电脑，那么他要怎样调取资料呢？还不如把知识记在脑子里比较方便。反之，我喜欢到各地都练习音乐演奏，但我不会形成依赖乐器的习惯。经过与“气功”的配合实验后，我的乐器可以是大自然的一片叶、一根草、或者一朵花……借助这些简单的小东西，我就能够演奏出十分美妙的乐曲。这是我的老师季樾所不知道的、她比不过我的地方。她擅长于“器”，而这一点，假以时日我也一定能超过她。
　　就在苏行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开始讲解时，魔魅惑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在我耳畔：“苏樵，你在干什么？”
　　我转过身，苏朗轩正远远地站在那里，意味不明地看着我。他右手牵的小女孩瞟了我一眼，随即皱了皱眉，往她父亲的怀里缩了缩，却被苏朗轩轻轻地推了开来。
　　“少爷，老爷刚才叫了你好几遍，你快点过去！”吴伯也在我身后推了我一把。我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抬起头，感觉大堂中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都落到了我身上，或嘲讽，或讥笑。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苏朗轩，我谋面不超过三次的父亲，在一次平常的晚宴上关注一个“逃亡者”的孩子？抑或，这个晚宴本来就是为了我准备的呢……
　　目光放软，我挺起身，微笑看着他：“父亲，有什么事吗？”小小的身体伫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天真的气息，银眸波光流转，雪肤黑发。我仿佛不是穿着一件溅满了咖啡色污渍的衣服，而是穿着华服一样落落大方地直视着男人，问，什么事？
　　周围的名流们先前嘲笑的目光变了变，转而变成深刻的探询和搜索。对面的男人轻声笑了笑，声音低魅：“苏樵，你怎么了？像只小花猫一样。我听吴伯说你最近在学民乐，所以想要让你为大家表演。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放开了苏佑柔的手，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提琴般温柔的声音向周围的宾客介绍着我的来历：“这个孩子是在半途才被我找回来的，从小和他的母亲一起生活。所以我一直在担心他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不过这样看来，他过得很不错。”众人一片理解的唏嘘声中，我被强硬地拥入一个充满男性气息的怀抱。几乎喘不过气来。冷冷的眼神隐藏在高级的衣料下，我想着和此刻的撒娇动作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这算什么？你又想干什么？苏朗轩，不要告诉我你会爱你的这些“亲人”们，你这样冷酷的男人，怎么可能？撕开我那在旁人看起来不堪的“逃亡者”身份，你是想说我是不同的吗？
　　所幸，立刻便有人来解了围。“主人，我把季小姐带到了。”抱琴跟在仆人身后的季樾向宾客们微微颔首，视线转到我和苏朗轩的身上。苏朗轩轻轻地放开了我，向季樾笑了笑：“季小姐，承蒙你对我儿的照顾。不知道苏樵在你这里学习得如何？”
　　季樾冷冷地向他鞠了一躬，面无表情地道：“小樵少爷非常有天分，再过几年便可超越于我。”话音刚落，众人顿时陷入骚动中。
　　“几年内？季樾小姐，您可是国际顶尖的音乐家啊，这个孩子有天分也不可能如此惊人吧？”
　　“就是，一个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苏家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苏朗轩勾唇笑了笑，在我耳边俯身说道：“苏樵，大家都不相信你呢？你说，该怎么办？”
　　我自信一笑，清澈如流水的声音淡淡地滑过：“当然是证明给他们看。”
　　苏朗轩满意地笑了。他转头，对季樾吩咐道：“季樾，把你的琴放下。今天，也应该是我这个父亲验收成果的时候了。”桐木古琴被放在琴架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我坐在琴前，内心一片平静。也许我在电脑方面不及苏行之，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比不过那些天才。但我对于音乐的才华和热爱，却绝不容许他人否认。前生被踩断了手指导致我再也不能碰琴，今生……我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况再发生。
　　双手抬起，正准备轻轻按上琴弦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抓住了我的手腕：“小樵少爷，我现在不允许您弹这把琴。”
　　我转过头，看到季樾第一次用那么冷酷的脸，看着我。

　　惊变开端

　　能够有资格被世界首富苏朗轩邀请至宴会的人，无疑都是各业界内顶尖的存在，察言观色、评定是非最为在行。虽然一开始众人都由于苏樵肮脏的打扮对其抱有了一定的轻蔑，混淆了视听。此刻却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少年，不愧为苏朗轩的儿子。他冷静、从容、淡定，即使在面对这种尴尬的情况时，也依然不慌不忙，风采逼人。
　　身着沾满污渍的礼服的幼童坐在琴前，静静地看着抓住了自己手腕的女子。灰色的眼眸中色彩柔丽，丝毫不显得黯淡。柔软的薄唇轻轻抿着，划起淡淡的弧度。黑色微卷的头发覆在脸上，稍稍露出一片如冰雪般洁白的肌肤。那一呼吸，一吐气间都带着难以言语的优雅气质。无法置信，仅仅只是一个6岁的儿童而已，却拥有了如此清澈温和的气质，如同空谷幽兰般沁人心脾……这让周遭的人看他的眼神纷纷转变为了怜悯。
　　我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这群名流的心情转变，却不着痕迹地轻轻斜了下颈项。左耳上的蓝宝石耳钉折射着水晶玻璃吊灯的光芒，令我一瞬间安下心来。在被季樾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的一刻，我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没有痛，没有惊异，甚至连起码的情绪波动都没有。仿佛我突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化身为一轮明月，冷冷看着人间悲喜。这样的感觉不让我讨厌，却让我惊慌。不过……没有关系了，只要妈妈一直陪在我身边，那么我就什么都不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