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到世界崩溃[快穿](84)
就在颜桐被他盯得有点发虚的时候,方轻词突然冒出来了一句:“——那你当我是吃白饭的?”
颜桐:“……”
他张了张嘴,刚想扯一通什么这种粗活不敢有劳神医之类的,方轻词已经坐到桌边,抽过一张宣纸,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颜桐于是没再多说,转而专心致志地看他写字。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和他之前见过的文人全然不同,和“赏心悦目”这四个字根本沾不上边儿——只见一根杵着的笔杆子毫无章法地瞎晃荡,晃得人头疼。
好在方轻词也没写太久,很快就扔下笔,把那张写了字的宣纸一抽,裹在一个小瓷瓶上,对着颜桐便扔了过去。
颜桐伸手接过,将纸拆开一看——
满纸银钩铁画笔走龙蛇的狂草,桀骜之气扑面而来,字迹也是浓淡干湿错落有致,颇有前代名家风范。
总而言之:好看是好看的,就是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他于是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将纸折好,转头望了方轻词一眼。
方轻词显然遇到这种目光不止一次了,哼了一声,道:“按这个方子,每日一服,十五天之后你就可以拿刀砍人了。”他说完之后,停顿半晌,又低声道:“棋盘寨就别回了,你自己也知道要乱,伤好之后,找你师父去吧。想来你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师父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被朝廷捉了去。”
颜桐摇头道:“这种小事,不用劳烦他老人家。”
“……小事。”方轻词叹了口气,“你往后若是有事,可以去东宁城找我。东宁方家就行,很好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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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桐养伤的客栈在棋盘寨半日路程之外,也不知道那天方轻词是怎么把他带出来的。虽然方轻词劝过他不要回棋盘寨,颜桐自己也知道这个时候回去不太妥,在客栈住了四五天之后,还是忍不住雇了辆车往棋盘山的方向去了。
临走时他拿起那柄地道里带出来的刀,想了想,最终还是留在了客栈里——一来方轻词交代过不要动武,颜桐不想带着刀在身边惹人耳目;二则他这一趟回棋盘山,也存了几分把自己的刀和爱马骕骦弄回来的心思。
他雇的是骡车,车走的慢,他自己也不敢离棋盘寨太近,于是只叫车夫停在棋盘寨以南五十里的白木镇上。
好巧不巧,正是他第一次见沈定文的地方。
颜桐在车里将衣衫袖口用丝带系紧,没等车夫找到马行停车便提前翻了下来,只在座上留了一锭银子,充作路费。
他原意是要在白木镇上探听一下消息,探着探着,就探到了当年牵马避雨的书画铺。
沈家的书画铺倒是没关,留了个年轻人在打理。颜桐进去问了问,知道了那年轻人是沈定文不知道远多少房的表弟;又四下看了看,墙上竟然还挂着沈定文的字画,显然这些年生意惨淡至极。
他有心想把这地方一把火烧了,想起沈家人无辜,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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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探听消息最方便的地方是妓|院一流,颜桐对姑娘没什么兴趣,又终归不想在对沈定文一见钟情的镇子里去这种地方,只好给自己胡乱找了个理由,道这里的窑|子太过破烂想来探听不到什么,转而去了酒馆。
他在酒馆里坐定,沈家书画铺的模样却一直不依不饶地在眼前晃荡,导致颜桐消息一句都没听到,酒倒是先喝了三四杯。
他想自己受伤之余喝酒定然不妥,方神医却没有特地交代,也就只当不知道。
骆红眉好酒,以前在边军的时候头顶上还有军规,在山寨里时身上又总是压着一堆事务,难得畅饮一次,现在索性军职、山寨、部属、情人都没了,无债一身轻,反倒能无所顾忌地喝点儿酒。
他这么想着,又三四碗下肚,便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棋盘寨如果真的内乱,这附近几个镇子上,必然有跑下山来的草莽人士。颜桐和这种人打了半辈子交道,在白木镇上转了这半天,却一个都没碰到,于是知道寨里没能乱起来。
那只能是沈定文联合五当家燕宁君,或许还有别人,瞒住了消息。
既然如此,沈定文几人不敢大肆追捕他,他大可以放心喝酒。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颜桐又喝了一碗,料想在棋盘寨附近没人敢趁人喝醉盗窃财物,于是往桌上搁了一小块碎银,顺势趴倒在空碗边上。
他从总部得到的消息,徐介之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三皇子,可惜运气实在不怎么样,被自己的叔父萧王当成了争夺皇位的傀儡,下了西域迷药,具体的时间大约是在一两年前。
严格来说,骆红眉手里的牌也算是不错的,可惜纪仁这个靠山死得太早,死前还被削了兵权;原本棋盘寨也算可堪一用,再发展个十几二十年的没准能造反打进西京,沈定文又好死不死地在他穿过来的这几天搞事,把这张牌也作没了。
颜桐觉得他干脆让青州府抓了押送西京可能性还大一点,就怕朝廷觉得夜长梦多,把他按在东宁城的菜市口咔嚓就是一刀。
那就真彻底凉了。
……真他妈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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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桐就这样在白木镇的酒馆里耽了好多天,一边想着自己这样子要是被方神医撞见一准儿会被打死,一边拍着桌子大喊上酒上酒。
幸好他身上银子够多,付得起酒账。
颜桐难得清醒的时候,也会听周围人说几句。其他酒客都当他是个混日子的醉鬼,说话也不避着他,就这么听了几天,棋盘山上的情形也被他连听带猜地知道了个大概。
沈定文宣称骆红眉生病卧床不起,一应事务由他代理,然后立刻联系青州府商定招安事宜。金河等棋盘寨老人不服,坚持要见寨主本人,和沈定文等僵持不下已有数日。另有军师为首的一批人,虽然怀疑沈定文的说辞,却对招安这件事乐意之至,不停地在两方之间斡旋。
颜桐心想李秀才对他倒还有几分义气,没有一听到招安就把他这个旧上司忘得干干净净,然后继续喝酒睡觉。
这日终于碰到了个熟人。
不仅熟,还有点儿仇。
成蛟。
成蛟进到酒馆的时候,难得颜桐还没喝醉,一眼便看到了此人,放下酒碗,一根筷子对着他便掷了出去。
成蛟闪身一躲,那根筷子便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嗤地一声,整根没入了街心。
酒馆众人这才知道这个在桌子上趴了这么多天的醉鬼竟然是个高手,相互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色。
颜桐没空管这些人怎么想的,趁成蛟闪躲的片刻间,又抽出一根筷子,劈手折断,半截筷子对着成蛟左眼飞刺而去,另外半截却藏于袖底。
成蛟一枚飞镖击落了筷子,一转头,也认出了颜桐,扬手又是品字形的三枚飞镖,取他咽喉、左右胸口三处。
颜桐跳下地,掀起桌子挡在身前。
酒馆众人看打架看惯了的,见此情景,齐刷刷一缩头,那三枚飞镖便毫无阻碍地钉在了颜桐掀起的桌子上,钉得整整齐齐,连入木的深度都是一样的。
然后酒碗、酒坛之类的才滑落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颜桐从桌子后面看到成蛟伸手又要去取镖,猛地一掌打在桌子背面,那桌子便向成蛟撞了过去。
他跟着飞身跃起,顺手从不知道谁腰间抽了把刀。
成蛟飞镖取到一半,眼见桌子撞来,只好变招去挡。
便在他右臂堪堪挡住桌子的时候,半空中颜桐一刀劈断桌面,刀尖从木板里透了出来,在成蛟手臂上拉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他出刀极快,血甚至喷溅到了侧面墙上,和陈年的污渍混杂在一起。
成蛟知道颜桐身在半空不易变招,急忙后侧一步,一旋身,缠在腰上的钢鞭毒蛇一般甩了出去,风声甚厉。
颜桐先前追着苍山三雄跑了三天,熟悉成蛟的兵刃,于是落地时先以刀锋迎上。
一声金刃相击之声,颜桐落到地上,手中长刀格住了钢鞭。成蛟却紧跟着手腕一抖,钢鞭刷地顺势在刀上缠了三圈。
颜桐长刀画了个圈儿,将钢鞭震松后一刀递了进去,刀尖正点在成蛟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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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的人此刻多半都躲在了桌子底下,听到打斗声停止,纷纷探出头来看。
成蛟低头往刀上看了一眼——就这么片刻间,刀刃已经有些卷口,可惜刀尖还是完好的,正淌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到他脚前的地上。
他知道这次不管下跪磕头骆红眉都没有可能放过自己了,问道:“你自己刀呢?”
颜桐没答话,刀尖轻轻往前一送。
成蛟立刻知道自己问对了。武林中人,贴身兵刃竟然没带在身上,可想而知是出了严重的事儿,成蛟抓住活命的机会,紧跟着道:“那狗贼是谁?我苍山三雄的名头不是白叫的,我帮你解决那人,骆兄弟——”
颜桐忽地冷冷截道:“住口!”
成蛟一怔,不明所以,脑子刚转过来弯骆红眉这个名字是朝廷通缉犯,那边颜桐却已经扬起了刀,索然无味道:“……你走吧。”
“——什、什么?”
颜桐似乎是不想再说,摇了摇头,竟然随手将刀扔了。
他当初追杀苍山三雄,是因为三雄在他的地界里作恶,败坏棋盘寨的名声。
……可是现在他靠着密道逃下山来,棋盘寨已经跟他没关系了,正美滋滋地等着朝廷招安,他又何必管成蛟这一桩旧事?
成蛟看颜桐神色落拓,虽然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故事,还是怕这尊大神再反悔,急忙转身往外跑去。
他没跑出两步,又退了回来。
门外,不知是哪个官儿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走过,路边的小贩纷纷仓皇躲避,连摊子被掀翻都顾不上。一酒馆的人都探出头来看,颜桐也跟着看了两眼,认出是青州府的仪仗。
便在这时,一个小孩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向酒馆掌柜报信:“爹,是上棋盘山的。”
掌柜揉了揉那小孩儿的头,“骆红眉终于接受招安了?”
孩子脆生生应道:“是啊。”
掌柜放下手,叹了口气,却听不出是喜是忧,向堆在门口的客人们道:“各位客官,没什么事儿,请继续用饭。刚才那两位义士——”
颜桐突然一脚踢起地上的刀,抄在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浪了几天,接下来得日更惹
☆、世家神医×山贼首领
其时酒馆里一半的客人都堆在门口围观青州府上棋盘山的仪仗, 见颜桐将刀这么往手里一拎, 立刻便吓得四散开来。
成蛟因为是从街上退回的, 不幸站在最前面,众人这么一散,就把他让了出来。
成蛟正沉浸在棋盘寨接受招安的消息里,等刀风逼到颈后的时候才注意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颜桐就这么用那把卷了刃的刀至后往前砍下了他的脑袋, 因为刀刃卷口, 断面十分粗糙, 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他手中刀锋一转, 以刀尖挑起成蛟的脑袋, 从衣襟里摸出银子放在桌上,向掌柜的道:“老板,赔偿您店里的东西,应该够了。烦请再借件衣服我。”
掌柜的战战兢兢把自己外衣脱下, 隔着三四张桌子抛了过去。
颜桐伸手接过, 抖开来披在身上遮住血迹,道了声谢。他刚往门外迈了一步, 突然想起什么, 又回头对掌柜的说了一句:
“骆红眉没接受招安。”
说罢,他右手一扬,单刀白练似地飞了出去, 连着成蛟的头一起,夺地一声正正钉在仪仗正中的官轿上。
头颅被刀尖至眉心贯入,眼睛却兀自睁着, 直勾勾地盯着灰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