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千深情(95)
“不可能!”流光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大声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春梅姑娘,公子你说的这事根本不可能!”
“我是说假如,假如……”
“假如也不可能,公子你别假如了,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一天。”
王晏之:“……”
“那如果有一天,春梅不嫁给你,而是和别人定了亲……”
流光大惊失色,“公子你别吓我!我今晚就收拾行李回京,问问我娘到底和春梅的爹娘说好了没。”
王晏之:“……”
看着这小子的傻样,想到对方和未婚妻两情相悦,并且很快就要成亲,再想想自己眼前这混乱的局面,王晏之心中竟生出些许嫉妒来。
他这个公子,竟还不比流光那个傻小子幸运!
王晏之仰头望天,只觉得老天爷真恨他,让他潇潇洒洒十多年,却在如今栽了个跟头,且一栽便是一个大跟头。
可跟头栽是栽了,那他要怎么样才能爬起来呢?
眼前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呢?
王晏之自小便顺心如意,还从未失意过,对于此事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和心悦之人在一起。
可想这样做之后呢?
想要得到,便要付诸行动,而他与谢扶光之间,阻隔着的又何止是京城和扬州,还有王谢两个百年世家。
他与谢家双儿的婚事,关系的并非是他们二人,而是王谢两家这么多年来的交情。
若是王晏之一意孤行,那他眼前要面对的阻碍,有两个家族,有他的未婚夫,还有谢扶光和他的未婚夫两家。
谢家双儿做错了什么?对方为培养感情甚至主动送礼,他在京城乖乖等着明年到来。等着自己娶他,他做错了什么要被自己退婚?
思及此,王晏之心中再激动的情绪也渐渐平静。
平静下来后,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心悦景弟,那景弟呢?
景弟……是否也对他有好感?
……
当然有,谢扶光在家中,平日处理完酒楼的事,看完账本,时不时便将那幅画拿出来看一看,总是坐在窗边望着远方,仿佛在等待归家的燕雀。
“公子,您簪子已经拿在手中许久了,我来帮您簪上吧?”落云说道。
谢扶光回神,低头看向手中,却见他已经抓着金簪良久,以至于金簪也染上了他的温度。
看着手中金簪,他便想到当日王晏之是如何将它从斜坡下捡起,又是如何为他挽发戴簪,面上不由微微发烫。
谢扶光从未与男子那般亲近,更从未有男子为他做过那般亲密之事,本该感觉不适,可他却觉得心如擂鼓,并非害怕和抗拒,而是紧张和忐忑。
便是此时想起,心中也泛起丝丝的甜。
然而甜过之后,便是微微的酸。
他心悦王晏之,却与对方有缘无分。
对方已有未婚夫郎,而自己也有未婚夫。
他比王晏之更清醒,王晏之是男子,心中尚且想过可以争取的念头,可谢扶光是双儿,想的与他不同。
他知道世间诸事并非尽善尽美,即便是世家勋贵,乃至当今天子,也并非能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他心有所属,想要如愿以偿,那王晏之的未婚夫郎便要为他牺牲吗?还有王家的公子,对方也未有何错处。
两个心悦之人之间相隔太多,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而他谢扶光也并不特别。
他反倒还应当感谢上天,让他曾有过心动,而非还未尝过情爱滋味,便不得不被迫和另一人结为夫妻,从此错把责任当喜欢。
谢扶光仰着头,让眼中的酸涩自己平复。
半晌,他才重新低下头,眷恋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金簪,才让落云拿个单独的匣子来,将簪子放进去,“将它收起来吧,今后都不用了。”
无论是因为这簪子是未婚夫王家公子所送,还是因为王晏之拿它为他挽过发,睹物思人,他都不能再用它。
他既愧对王家公子,也无法再面对王晏之。
此后,王晏之几次邀约谢扶光,可谢扶光却都婉言拒绝。
久而久之,王晏之仿佛也明白了他的心意,并未再邀约。
他躺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单手给池塘里的鱼儿喂食,仰头却望着天,根本没看鱼儿一眼。
流光望着池子里个个发胖的锦鲤,有些无语,“公子,您是想将这池锦鲤撑死吗?”
王晏之喂鱼的动作停了下来,单手撑着头,换了个姿势重新躺着。
昨夜下了一夜雨,今日天气正好,清风微凉,秋高气爽,正适合人惬意偷闲。
可流光却看得不是滋味,他家公子何时这般苦闷过?
他却也不好宽慰什么,再迟钝的人,他也通过这两月以来,自家公子和那位酒楼东家之间的来往窥见了一二。
流光差点没被吓死,他可不敢乱说话,免得公子当真被他说动了,公子或许没事,他却必定会遭殃。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到如今这地步。
想想自己几月前还曾想过他家公子不可能看上一个有婚约的双儿,如今却被惨烈打脸,他不敢说话。
虽说谢扶光从未答应赴约,可王晏之也从未心有责怪,他大抵也是从中猜出谢扶光的想法。
谢扶光知道了,知道他妄动情念,知道情不由己,可他是如何知道的呢?是否……对方也如自己一样?
每每想到这种可能,王晏之便无法生气,甚至连挫败失落也无。
从前未尝过情爱,如今却发觉,原来有了他,所见处处都是甜的,也处处都泛着酸,个中滋味,他人难猜。
王晏之有时会去明月楼吃饭,会遇上谢扶光也在,他们便会在各自的包间中待上一整日,直到酒楼关门才各自离开。
他们并未见面,却又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
却也仿佛这一日是与对方一同度过。
又是远远瞧见对方一眼,心中便格外满足。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月,王晏之收到了家中来信,言他今年在外已待得够久,是时候回京筹备成亲之事。
王晏之这时方才想起,如今已是深秋渐冬,距离他明年成婚,满打满算不过四五月。
三书六礼已经走过几道,后面的却也要时间准备,他也确实该回京了。
王晏之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去帮我给他下请帖,就说……来扬州这些日子多谢他款待,如今即将回家,特地请他赴宴,既是道别,也是感谢。”
流光心说这是何必呢,但想想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的模样,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尽职尽责地将话带到,而往日总会拒绝的谢扶光,在收到这份请帖后,也没有像往日那样拒绝,而是将它收下道:“告诉你家公子,我会准时赴约。”
等流光走后,谢扶光静静看了那张请帖上面的字迹许久。
二人初次约见时,王晏之是请谢扶光上画舫游玩,如今要走了,他约对方的地点也是画舫。
等谢扶光到时,便已经听到悠悠的琴声和歌舞声,一切都与最初一样。
却也有不同。
见到王晏之,谢扶光微微福身:“谢公子。”
王晏之也对他施礼,“郎君请坐。”
坐下后,便是久久无言,谢扶光知道王晏之要回家,多半是筹备婚事,王晏之大抵却不知,他家中也早已经给他送了几封信,多次要他早日回京,只因双儿的嫁衣乃是婚事最费时间的东西,他身为谢家人,虽不用全然自己做,可总也要绣上些什么,没有他,这嫁衣便完成不了。
是谢扶光一直拖着,才没能让谢家从京城来人将他抓回去。
今日过后,他也要收拾东西回家了。
“今日一别,不知来日有何机会再见,特地请来阁下道别。”王晏之道。
谢扶光微微侧头,犹豫半晌后道:“公子回家,可是要筹备婚事?”
王晏之也沉默了,片刻后才答道:“正是。”
他知道谢扶光应当也是婚事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