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目be以后(29)
蓝衣人还在对着楼上说话,走的近了,裴词看到他的样子。
他声音里还冒着火,面色十分难看:“到底是谁在唱,还不快下来!别让我亲自上去,知道我是谁吗?”
“我父亲乃是燕许少府,我舅舅是当朝刑部左侍郎。”
“你知道自己在跟谁作对吗?!”
最后一句话他转头,恼怒至极面对着楼梯上下来的裴词与谢凉。
裴词听的头疼,拉住谢凉下去的手,捏了捏鼻梁,看着他,想了想,慢慢道:“你说的,我方才的确并不知晓,但现在知道了。”
“那你知道,你现在在跟谁说话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入v啦,谢谢大家~
第23章
裴词一出声, 方才还乱糟糟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蓝衣人狐疑看过来,看到裴词,脸色变得十分快, 唐洲扭着头, 神情稍微茫然。
裴词的声音不算大, 也不够锋利, 甚至还有些温和意味。考生们如今没有真正踏入仕途,实际上并不认得他,也不知道他会对自己有何影响。
但莫名安静下来。
能够混到上京的学生, 都不会傻, 面对低弱于自己的人,才会不当回事, 面对强势些的, 反倒愿意好好说话了。
蓝衣人便是如此。
他面对唐洲时咄咄逼人,分毫不留情面,看着裴词, 顿一下, 虽然能看出来依旧不愿意示弱,但声音还是莫名低弱许多。
“……阁下是?”他看着裴词,目光警惕。
裴词闻言侧目。
他的声音与方才并无区别, 让人听着却大为不同,至少比起方才,能看出来是读书人了。
很难想象,方才难听至极的诸多话语, 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裴词敛目看着他, 发现他的年纪实际也不算大, 至多二十来岁。
但已经是个合格的……生出来就比旁人高贵的人了。
裴词没有回答, 略微垂眼,淡淡环视了一圈四周。
这人方才说话十分难听,骂的绝不只是唐洲一个。但反驳他的人很少,几乎没有。这证明这些话,在场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是认同的。
千辛万苦,到上京来的考生尚且如此,裴词一瞬间便能想到,不论门第科考的这条政令,真正实施起来有多难。
这是时代赋予的特质,并非一朝一夕,一两个人,轻易能够改变,裴词一开始接手,也没有想的太理想。
但政令颁发到现在,各府已经按照新的标准考过一轮,却依旧没人对这些话提出什么质疑,好似与从前并无两样。
裴词捏一下鼻尖,只觉得任重道远。
他整理一下思路,抬眸看蓝衣人,顿了顿,正要开口,忽然被身旁的谢凉轻捏一下肩膀。
谢凉平日话不多,轻易也不会插手他做的事,这般动作,就是发现什么,要由他接手,不必裴词再继续管的意思。
裴词眨下眼,偏头看他一下,后退一步,没再说话。
谢凉办事,与他是全然不同的风格,但有些时候,或许是因为对方本身便生存在这个时代,也更适合这个时代。
谢凉的做法,的确要比他有效许多。
裴词不再多言,看谢凉越过他,看向蓝衣人,薄唇微抿,声音相当冷淡道:“你不必知道,不过你方才说的话,我赞同。”
他说着,想到什么,偏头看了眼裴词。
裴词虽不明所以,但不觉得谢凉会这么当场驳斥自己的脸面,看到他的目光,也没说什么,只好奇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谢凉看着裴词,顿一下,目光微不可查柔和一点。
他转过头,看着蓝衣人,继续开口,说出的话甚至没什么攻击性,只是很平常道:“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说。”
“燕许少府之子,往后也不必再参加科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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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谢凉一向是极能唬人的。对此,裴词从前便有领教,如今更是深有体会。
他说完,甚至没有表露自己身份的意思,也不与人多拉扯,只淡淡看了眼唐洲,便与裴词离开了。
可是直到出门,他那句话,都震慑无比,让整个乐坊安静一片,在场众人,许久都未能回神。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蓝衣人,更是一下就懵了,惊疑不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唇动一下,到底没敢让人上去拦。
裴词即使不是十分喜欢看热闹的人,走出门后,回想起方才众人神态各异的脸色,也忍不住笑。
谢凉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看他,看到他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也忍不住微微勾起点唇角。
他们原本是准备出来玩,中途虽出了意外,天色却还早,并不着急回府。
裴词也不想浪费这难得的空闲时间,想了想,不急着回去,只抿笑一下,与谢凉沿着河岸行走。
聆月楼旁的河岸很长,蜿蜒而上,沿途种满了柳树。行至尽头,有个不大的市集,每日充满叫卖声,喧嚣而热闹。
裴词与谢凉沿着河岸行走,一路上春日葳蕤,草木舒展,聆月楼便离得愈发远,回过头,只能看到一点模糊影子。
左右无事,裴词和谢凉一直走到河岸尽头。
再往前便是集市,裴词停下,不再进去,只是回过头看。聆月楼已经不见了,一眼过去,几乎什么也不看到,只能看到河水上一片宽敞明亮的灯火通明。
这是上京繁华的满目灯火,裴词看着,屈起指节,点了点鼻尖,心情莫名有些好。
他笑一下,也不往市集里去,反倒往河边走,感觉到河面上吹来的温润的风,眉目微弯,偏头看身旁跟着的谢凉。
“阿景。”裴词看着谢凉,想了想,随口问:“你方才怎么想到那样。”
裴词问着,神情十分随意,只是觉得走在这里,左右无事,和谢凉说一说话。
这话没有固定意思,也不是真的要问个什么答案。
不想,谢凉听到,怔一下,没有回答,目光反倒一点点变得犹豫起来。
这其实不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认真的说,甚至不能算是问题,裴词问出来,更多的也只是想知道谢凉方才那一瞬在想什么。
谢凉却抿了抿唇,拧眉看向裴词,声音里难得带了些不确定:“什么?”
裴词眨下眼,转头看他,出声解释道:“我是说,方才聆月楼里你说话时,在想什么?”
谢凉闻言微顿。
他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
不是不想回答,只是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到裴词仿佛心情极好看着他的模样,他斟酌下,慢慢道:“想……本应如此?”
“嗯?”这话他说的太不确定,声音也很轻,裴词听的也不大确定,偏过头,目光懵然看他。
谢凉看着裴词的目光,忽的不说话了。
他不想骗裴词,便不大喜欢与裴词说起这种问题,至于原因,他自己也知晓。
他与裴词,想法从来是不一样的,做人做事,终究也是不同的。
正因为知道裴词不会喜欢他的一些做法,裴词这般问,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词性情温和,为人良善,待人接物,会给人留些余地。与谢凉的全然不顾及旁人不同。
他年少时教谢凉,说为君之道,说自保为上。
但谢凉知道,他说这些话时,自始至终,是把自己看做一个好人,或者一个贤明的君主来看。
可惜他不是,也不会是那样。
对谢凉来说,心中其实很难理解,裴词说的许多事,为什么是对的,也不能体会他对人的怜悯。裴词描述的诸般感情,自小到大,他更是没有体会到。
除了裴词,没有人那般对他好过,他做事时,自然也不会给予相应回馈。
朝臣们私下说他喜怒不定,说他太过冷淡,没有明君之相,谢凉知晓,但并不在意。
做一个明君,并不会让他感到丝毫愉悦。如今这般,局面平静,相安无事,他也知道,不过是没遇到什么算得上冲突的矛盾。
但什么又是算得上冲突的矛盾?谢凉如今还不知晓,只是他知道,若有一日,遇到了,他的想法又被裴词知道,裴词一定不会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