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之主(22)
于是他又巴拉巴拉地把尿素和次氯酸钠合成水合肼的方法念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一下肼浓度和将罐式反应器改为列管式加热反应器的优势。
虽然都是些现成的资料,不过宁小统念的十分理直气壮,让冉昱不由自主地信服他,也对自己的想法越发有信心。
宁小先生都这样说了,那他那个模型就一定能成功,他等下就着手做个大的!
这两个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冥冥中竟然如此草率地确认了一个划时代的发明。
等到狗八发出断电示警,宁小统和冉阿昱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分别的时候两人都极度依依不舍,约好了下次再连线交流技术心得,并且要给对方找到更多的有趣玩意!
呼——
画面消失,阿昱心满意足,躺在仓库的箱子上幸福地发呆。
前段时间乍然遭遇变故,阿昱也曾茫然无措过很久。自己搞的那些精密机关,在现实里根本不能支撑家业,眼看着母亲嫂嫂都愁眉不展,他才意识到原来之前最看不起的简单织机,那才是一家人得以糊口的依靠。
他,有点好高骛远了。
从那以后,阿昱没有一天不想给家中搞些进项的。今天听说他的机器能把梦想和现实完美结合,对阿昱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终于也能为家中的生计尽一份力了!
数了数自己手中的银钱,以前家中富裕的时候父兄没少给他银钱,阿昱也不是个乱花钱的孩子,所以大部分都存入了银庄,现下正好取出来应急。
虽然宁小先生说他的煤气化炉能够成功,但生性谨慎的冉昱还是准备先造一个小的看看效果,如果真的能制造出水煤气合成尿素和氨肥,在城郊郡守新给划定的荒地便可以产出高产农肥了。
说干就干,阿昱怀揣着银薄出了家门,一路朝着东海银庄去了。
东海银庄是郡立公营的钱庄,公营钱庄有保靠,可利钱远比民间私庄来的低,这个时间来往的客人并不多。
冉昱顺利到了柜台,递上自己的银薄。里面的活计自然认得他是冉家的七郎,脸上笑成了一团花,但心里却暗暗晃头。
以前冉氏本家多风光啊,根本不用亲自过来,都是差人传话他们掌柜就带人上门,何曾在柜台见过本家的少爷?!结果现在风卷流云散,一家子也沦落到吃老本的地步。
不过甭管吃不吃老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看轻的。
“这位小郎君,可是要都取出来么?”
伙计殷勤地问道。
“是的,都取出来,我有急用。”
“好嘞!”
送走了冉昱,伙计立刻把事情跟掌柜做了汇报。
上一任郡守为了打击私庄和海外走私,曾经在郡内颁布了政令,凡在官营银庄进行的大额钱款汇兑都要报送郡守府。官营的银钱都是有数的,私下流通没有印子的私银,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对地下私庄十分有效。
这一次也不例外,掌柜丝毫不敢耽搁,马上差人报送郡守府事务处。
也是巧了,这日钱郡守正在事务处跟师爷闲聊,听闻东海银庄报送大额银款动向,他一下子便拉下了脸。
“这谁家?又想搞啥幺蛾子了?!”
第20章 郡守热情赶来
啊……
来报信的随从缩了缩脖子。
他是郡守府的小吏,自觉对这位新上任的钱郡守也摸出了几分脾性。钱郡守和之前的几位郡守完全不同,他不是文人出身,玩不来官场的那套圈圈绕绕,说不高兴立时就能翻脸,喜怒全都放在那张圆圆的胖脸之上。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钱胖子怒道。
前两□□廷颁下了税赋重核的旨意,内中附带各郡核算标准和结果。他只看了一眼就头晕目眩,一颗心就跟浸了冰水一样,从里到外都是透心凉。
东海郡下辖大大小小五个岛屿,又有一处与下南郡的陆路相连,按照朝廷的标准,靠近海线又有良港,同时青州、宿元和去南岛三地为已开埠通商口岸,所以东海郡核定商税、沿岸交易税、海关包总均为一等,与最富庶繁华的上下南郡、岐江郡、仙匀郡平齐,比北郡、中都郡这样的大郡还要稍高,明年需上交的税金直接翻了两番!
青州、宿元和去南港是开埠口岸没错,可小港口如何能与仙匀、白鹭之类的大埠比较?!毕竟东海郡只是个外岛,与陆地只一线相连,从东海交接货物还要转小船运送至南江口,平白增加了不少成本。是以东海虽然开埠,可往来交易的商队却极为有限,以前更多的是靠冉家自己的船队外行。
海寇夜袭青州的消息传出以后,朝中震怒,新任阁葵陈磬钟责令东海郡整治海卫,加强沿海军情管控,强力打击海上流寇。说的倒是挺好听,可惜随旨过来的只有空文,半枚银钱都没有,摆明了让冤大头钱郡守自行解决。现在冉氏的织园已停工,四分十九支的冉氏族人携带全部家财投奔阊洲,连带着也带走了大量的坊工技师。赚钱的聚宝盆都走了,花钱的讨债鬼们却还在,他钱酉匡能不发愁么!?
钱郡守心里苦,偏偏他人微言轻说不上话。他当初能上位,走的便是皇太后亲侄子的小舅子的路子。这位亲侄子前两天和小舅子两人一起喝酒喝死了,现在当政的这位陈阁葵,那可是个留学海西洲的洋派人物,根本看不上钱郡守这种暴发户。
看不上归看不上,钱郡守也清楚,陈磬钟不是在有意针对他。
最近朝中最大的派系北郡-中都联盟的魁首双双受伤养病,西北南石郡守断了腿,行动不便,而南部诸郡则是损失了汝南王这枚重棋。趁着各派系无暇他顾,温太后的势力浑水摸鱼,成功借着这场大朝会站稳了脚跟。
皇室想增加税收,打定主意要从地方抽血,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富庶繁华的南部诸郡。温太后虽说也是南部出身,可谁叫南部诸郡在争皇位的时候选择站队汝南王了呢?现在温太后当政,南部诸郡地位尴尬,这次她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温太后上位,重用的班底有许多留洋人士,其中又以米西派和海倭派最为活跃。这些人多是与海外有联系,或者自己的家族在经营贸易,一直想要推动朝廷开放南江、乌知河和阿木尔河沿岸的重镇作为贸易商埠,企图租用良港,把势力渗透进大雍腹地,这次借着重核税政更是鼓风推浪,四处挑拨游说,搅浑水忙得不亦乐乎。
别看钱郡守读书不行,可他对人情庶务极为熟稔。那些大郡派阀们都是手里捏着火铳的,把棍子伸进人家的地盘搅屎,有几个能同意的?!
呵呵,别看北郡萧郡守还在墨宗大学院医堂里治病,可乌知河沿岸增兵可是半点都没停歇,钱酉匡还听说最近人家在加强河口海防,严查从域外进入的拉希亚商人,备战的气氛十分浓厚。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南石郡、东湖郡、中都郡、仙匀郡。于是苦就苦了东海这样的偏远小郡,又臭又硬的石头碰不得,他们这样的软柿子还不让捏么?!被下了面子的陈阁葵肯定要从他们这里找补!
比如这一次核验税头,明明冉家的织园都搬走了,偏户部下发的公文里还要注明冉氏本家在东海,要按照之前织园大兴盛的时候计算人头和利润,丝毫不考虑东海的织园只剩个空壳,织机都被搬得一台不剩,这么高的税赋额,只能把东海的地皮油刮薄了三尺才能凑够。
想到这里,钱胖子就很想给自己鞠一把辛酸泪。
“这谁家啊?”
他朝着随从瞪眼。
“冉氏本家的七郎。”
“七郎?”
钱郡守想了想,表情一下子和缓了不少。
“噢,那个小神童啊!说起来也快开学了,这娃娃是要回九凌城上学么?”
“上学哪用的了那许多钱,”随从挤出一抹笑。
“他是墨宗大学院的案首,按规矩不但不收学费,学院还会给他奖励,根本用不了的用。”
他豆眼转了转,自觉揣摩到郡守的想法,谄媚地说道。
“我怕他是有别的心思,想要带着全家迁去九凌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