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之主(107)
“姑母,怎地就你一人?姑父的情况可是有起色了?”
丰迟走进病室,偌大的房间中只有谢夫人一人,正对着一枚发簪发呆。
见侄子进来,她便把那枚发簪插在头上,摇了摇头。
“我嫌人多杂乱,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你姑父好久都没得休息,我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闻言丰迟心中一沉。
他也是今天下午才收到的消息,太后遣人送了太医院制成的青霉液,可姑父谢敏达却对青霉液起了毒化(过敏)反应,根本没办法使用。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试过了所有可能的治疗方法和药物,连海西洲的放血神法都尝试过,可除了让谢敏达变得更虚弱,再无其他的效果。
丰迟感觉很绝望,他无法想象姑父去世的情形,不说天崩地陷也差不太多。当年谢敏达的确是入赘丰家,可这么多年早就没人把他当做一个赘婿了。谢敏达现在就是丰氏一族的顶梁柱,有他在,丰家船行可以在南江和銊海横着走,没有他,必然要困难重重。
“姑母,您别太焦心,我爹已经在联络海西洲那边的船了。”
丰迟强笑着说道,“这批船已经在路上,说不定能带来新的办法。”
谢夫人却是摇了摇头。
有没有办法不知道,海上路途漫漫,人未必能等到船归。
丰迟自然是知道姑母的心思的,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即便丰家的船全速航行一起顺利,那也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到达仙匀港。
早上医堂的郎中说,如果姑父发热再不能好转,最多也就七八天的光景。
想到这里,丰迟捏紧了手中的信,下定决心说道。
“姑母,我收到一个消息。您之前想要邀请的沈星姼,她已经不在九凌城,据说是带着一群教习去了东海郡。”
“据说是蒋秀云邀请她过去的,说他们在东海造出了新的药物,可以控制感染。”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丰莲蓦地站了起来。
“新药?东海郡?”
她紧了紧披风。
“去安排船,我要去东海。”
丰迟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谢夫人是个利落人,一边走一边安排人在自己去东海的时候看顾谢敏达。
“青州?”
她的长子一脸愕然。
“母亲去青州干什么?那边都是织园,怎么可能造出新药?”
闻言,丰莲蓦地停下脚步,皱眉。
“怎么不可能?是蒋秀云不可能还是谢门捷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这些人都聚在青州,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她顿了顿,又说。
“算了,家里的事指望不上你,去把佳玥叫回来,让你姐照顾你爹。”
“娘,我……”
“你什么你,我不在,你就老老实实在家,不许给我出去惹祸!”
她儿子不敢吭声,一脸求救地看向表哥。
丰迟也不想搭理表弟的犯蠢。
这表弟生的既没有姑父的精明又没有姑母的果决,优柔寡断还有点刚愎自用,难怪姑母宁愿把长女叫回家打理,不愿意让儿子管事。
安顿好一切,谢夫人丰莲踏上了前往青州港的快船。
蒸汽隆隆,载着心急如焚的郡守夫人,一路顺流而下,当天便赶到了东海郡青州府。
踏上东海郡的土地,望着眼前生机勃勃的城镇,谢夫人忽然有了一种奇特的安心感。
也许,这次真的有希望了。
第93章
很多年以前,谢夫人还未出嫁的时候,曾经和友人一起同游过青州城。
记忆中的青州府和大多数的南郡小城差不多,精巧秀丽,安逸平静。城中因为有冉氏织坊,大多数青州居民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大家都是按部就班地生活。
去年青州遇袭,有很多人从东海逃难出来。他们口中的青州城,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烽火硝烟,宛如人间地狱。
谢夫人这次过来之前,原本已经做好看到一座荒城的准备。
结果一下船她就有些吃惊,青州港码头兴旺繁忙,虽然比不了仙匀港,但也不下于她记忆中的模样,那有什么悬臂残垣!?
“这……青州不是被海寇攻破了么?”
谢夫人惊讶道。
丰迟也很意外。
他是知道东海卫收复了黑熊礁和龟背屿,但他没想到青州府竟然恢复得这样快!
难怪阿昱决定留下重振家业了。
“那是……海西洲的船吧?”
谢夫人眯了眯眼。
她出身丰氏船行,对海船的了解可是普通贵妇比不上的,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历。
“是的,姑母,那是海西洲谢家的运钢船。”
说这话的时候,丰迟心里的疑惑越发扩大。
青州以前是纺织重地,日常往来的货船上运的都是棉花的生丝,运钢料这是要干什么?
他忽然想起之前收到的一条消息,有北郡的货船南下运送钢料,说起来就是前几天的事情。这才过了过久,竟然就又有海西洲的运钢船过来了,青州到底在造什么,要用到这么多的钢料?!
谢夫人收回视线。
“顾不了那么多,咱们先去青州医堂吧。”
于是一行人上了蒸汽车,往青州医堂的方向赶。
到了青州医堂才知道沈星姼并不在,说一大早就带着教习们出去了,谁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谢夫人扑了空,倒也不沮丧,她听说第一个使用新药的病人还在院中,便说要去探望一下。
孙三河的病其实好的差不多了,按说已经不需要住在医堂中。只是作为磺胺的第一位治疗病例,他现在还担负着跟踪药效的重任,所以青州医堂特地给他开了一个专门的病房留观。
如今,东海的各个县镇都知道青州医堂出了新药,每日都有不少郎中过来,询问孙三郎服用后的感受。孙三郎是来者不拒,因为钱郡守给他免了治疗的费用,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当好活招牌,如实宣传磺胺药的效果。
不得不说,钱胖子在搞营销这块颇有些想法,一来二去药还没做出来呢,东海制药场的招牌已经打了出去,收到了不少询问的信函。
今天谢夫人到青州医堂,孙三河还以为她是仙匀来的郎中,便把自己已经说熟的那一套又讲了一遍。
谢夫人听得很认真,不时还会有针对性地问一些问题。这要是换在以前,孙三河肯定是答不出的。不过现在的他经历了几十轮郎中的询问,常识和应对比之前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全都一一顺畅地答出。
见他这样熟稔,谢夫人反倒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这说的也太流利了,根本想也不想,很像是预先准备好的套词。
“沈星姼,沈先生可给你看诊过?她现在在何处?”
孙三河哪知道沈星姼去了哪里,但来瞧过他是肯定的,那天呼啦啦来了一大群郎中,说是从墨宗大学院医堂专门过来的,钱郡守和冉七郎都亲自陪着。
那些郎中不但问了他许多问题,还给他做了一些检查,然后又查看他吃下去的神药,气氛十分严肃。
当中那个女郎中,据说是墨宗大学院的医堂长,是个十分和气的人,还安慰他说恢复得不错,回去不会影响干活。
孙三河挺高兴的,这还是第一次有郎中这么跟他说,可算是解了他最大的一块心病。
他还有媳妇娃娃要养呢,要是回去什么都不能干,这不是给家里添拖累嘛!
他是安心了,谢夫人却十分犯难。
事关丈夫,她不可能听信一个病人的片面之词。
可她现在又的确见不到沈星姼。
谢夫人和沈星姼并无往来,只是兴福楼事件后在墨宗大学院医堂匆匆见过一面,这次也是借中都郡守的官方身份求医。
可是现在沈星姼行踪不明,他们又是低调来访,要上哪儿去找人帮忙接洽呢?
“不如……”
丰迟迟疑了一下。
“我去小师弟,冉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