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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 上(140)

作者:山水间间 时间:2021-09-25 04:44 标签:重生 强强 近水楼台 古代幻想

  他笑的时候会微微发颤,下颚是抵在肩膀上的,喉结是贴在后肩处的,在笑音泄出唇齿的时候上下滑动,分外明显,发间沾染了一股独属于夜色的冷香,先前脱下的外衣搭在了木椅上,身上就只剩了件儿薄薄的里衣,是方岐生自己的衣服,所以又藏了点檀木与雪松混杂的味道,与冷香纠缠在一起,渐渐地融为另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无法看见,所以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方岐生走了会儿神,然后就听见聂秋在喊他的名字。
  因为伏在肩头,所以声音含混不清,语气还带着笑,一字一顿,尾音绵柔。
  他说:“我怕你所说所做都是带着目的,这样我便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原来你满脑子都想的是这种事情。我瞧起来难道像是会对身边人下手的人吗?”方岐生感觉到聂秋的手松了松,便挣脱开来,取下头顶晾了许久的毛巾,扔到一旁的椅子上,“我虽然事事都惦念着魔教的前途,但也并不是那种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无情之人。”
  偏过头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方岐生和聂秋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忍不住伸手去揉乱他的头发,然后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既然把话说开了,就赶紧收拾收拾洗漱去吧,我已经有点困了。”
  这是谎话。
  实际上,那点零星的困意早就伴随着冷香的散去而烟消云散了。
  所幸聂秋并未察觉出不对劲,他“嗯”了一声,直起身,伸手就去解腰间的带子。
  方岐生,生平头一次,如此惊慌失措地拉住了聂秋的手,问:“你又要做什么?”
  聂秋抬起头看他,神色茫然,“我换身衣裳,你的衣服我明天洗了再还你。”
  两个人都身为男子,总不能说让聂秋去避避嫌吧?反正方岐生是开不了这个口。
  于是他只好侧过身子,余光却还能瞥见聂秋解开带子,从衣襟处褪下里衣。
  鸦青色的里衣从肩膀处跌落,缓缓向下滑去。
  先是隐在披散的黑发底下的光洁肌肤,因为长时间的习武练刀,所以身上有结实的肌肉,不过并不明显,至少在他脱下衣服之前完全看不出来;再往下是脊柱,两侧的皮肉紧绷,中间就深深地陷了下去,形成了条狭长的沟壑,在他的背脊上纵向生长……然后,有一条无法忽视的旧伤,突兀地横在了沟壑之上,冒冒失失地开了个裂口,显得很有违和感。
  方岐生只是看了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了。
  倒是聂秋毫无察觉地换了衣服,去唤店小二烧上了热水。
  他回来之后,不知道从何处又取出了一枚令牌,通体是朱红色的,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冷冽刺骨的光芒,显出上面的一个镀金的“淞”字。
  聂秋将令牌递给方岐生,然后顺势坐在了床沿处。
  “淞,是当今圣上的表字。”他说道,“这令牌是戚潜渊给我的,算是个免死令牌,至少能确保在皇城内通行无阻——他打算谋权篡位,然后将刺杀圣上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大致跟方岐生讲了讲,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聂秋问:“你是怎么想的?”
  “很奇怪。”方岐生摩挲着手中冰冷的令牌,说道,“无论不杀你的理由有多少,都比不上杀你要来得痛快方便、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我不知道戚潜渊为什么会选择放过你。”
  他都安排好了一切。
  典丹不止在医术方面有所造诣,他易容的手段也很高超;周儒忙里忙外,就连安丕才也亲手书了一封信寄给镇峨王,这才与贾家、张家都谈妥了,别的不说,至少有了镇峨这个地方作为后路;近些日子四门门主都前往魔教总舵,即使朝廷想要下手,算着这山水重重的千里距离,也得仔细斟酌一番要不要出兵——更何况聂秋是自愿离开,或许会与朝廷闹得不愉快,但是出兵攻打这件事正常情况下应该也不会发生。
  至于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聂秋弄到魔教去,方岐生觉得这个答案很好回答。
  其余零零散散的原因已经说的够清楚了,而最重要的是:聂秋知晓常锦煜失踪的事情,并且有一回还“亲眼看见”了常锦煜所困的地方,光凭这一点,不说是他,如果黄盛知道了,肯定反应会比他还要激动。
  结果处心积虑地盘算了这么长的时间,聂秋告诉他,朝廷不但不追究,还会放他走。
  真是每一处都透露着一股奇怪,但是深究下去又说不出个名堂来。
  就像迷信迂腐的老人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方岐生是不信这些东西的,比起所谓“天意”,他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指引着这一切。
  “少了一个聂家,戚潜渊还可以和贾家、杜家、何家、曾家这四个商贾世家合作,他的选择多得是,‘不希望和聂家的关系变糟’与‘被人知晓自己夺权篡位’,孰轻孰重,你应该也能拎得清,更何况是戚潜渊。”方岐生将令牌递还给聂秋,“至于孟求泽口中所说的,你与萧雪扬的这层关系,我觉得也不是重点,毕竟你不是直接和萧无垠有什么交情,若是戚潜渊真要杀你,难道你能保证萧无垠会因为一时冲动替你报仇吗?其余的理由就更不必说了,都是些遮遮掩掩,浮在表面上的借口,当不得真的。”
  “如果不是孟求泽在骗你,那就是戚潜渊还有别的顾虑,要么就是他们身后还有人在暗中操控着棋盘中的局势,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帮你……”
  方岐生摇了摇头,委实不明白这背后藏了什么秘密,但是总体而言,这算是件好事儿,虽说让聂秋背了黑锅,但好歹没有得罪即将称帝的戚潜渊,甚至还卖了个人情。
  所以,暂时就顺着这棋局走下去吧。
  将令牌递过去的时候,方岐生感觉他触到了聂秋的手指,有点烫,烫得灼人了。
  下意识地缩回手,令牌就从缝隙间掉了下去,陷进柔软的被褥,发出温吞的响声。
  一如他摇摇欲坠、难以自持的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  聂-不喜欢男人-秋
  方-不吃窝边草-岐生


第101章 倾诉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令牌落了下来, 跌进柔软温暖的被褥。
  聂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笑了两声,指腹轻轻蹭了蹭方岐生的掌心, 感觉到他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是用剑柄磨出来的,“你怎么了?是太困了吗?”
  方岐生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手, 低低地咳嗽,以此掩盖住内心的焦躁,“兴许是吧。”
  “既然困了就早些睡下吧。”
  收起朱红色的令牌, 正好店小二送了热腾腾的水上来, 聂秋就去洗浴了。
  徒留方岐生一个人仰面躺在床上发呆。
  片刻后, 他拿过放在旁边的信筏,这是之前玄武门带来的,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大致讲了讲魔教总舵的情况, 又讲了讲季望鹤是如何大发雷霆的……方岐生从上次看到的地方继续往下看,看了一炷香的时间, 却始终没把后面的话读进去,满脑子都是别的东西。
  就在同一个房间内, 屏风的另一头传来细微的水声, 又轻又柔,但却难以忽略。
  怎么可能看得下去?
  方岐生干脆折起信筏, 翻身朝向内侧,然后就想起聂秋为他擦拭头发时, 指尖轻触头皮时的触感,闭了闭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又想起那缕近在咫尺的冷香,萦绕在他鼻息间,经久不散,他实在忍不住,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眼前却浮现出那道明晃晃的刀伤。
  这哪是简简单单的心神不宁,简直就叫他心律不齐,没有半点空隙去想其他事情。
  已经是走神到让方岐生觉得焦躁不安的程度了。
  等到聂秋换上干净衣服,擦着头发从屏风后绕出来时,方岐生还没睡着。
  桌上的蜡烛还亮着,火焰并未熄灭,不过也算不上太亮,是温暖柔和的烛光,为房间内的一切事物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橙黄色,将棱角都磨平,只剩下了温柔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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