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主后宫叛变后(25)
眼前一闪而过树后面还躲藏着的炼气期弟子,还有南苑山脉伽蓝寺庇护下的众人,还有南疆大概还一无所知的凡人们。
真是,令人绝望呢。
李岚的眼睛渐渐地就要阖上。
一道白袍翩跹而至。
紧接着, 李岚感到自己沉重的直往下坠的身子被温柔地抱起,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间。她抬起眼, 就见到一张如同山峦起伏的侧脸,黑色的长发在这人莹白的脸侧上下翻涌,风一吹,就露出他饱满的额头, 羽扇般的睫毛和挺起的鼻梁来。
沈画不敢停留,运起水云间就又在瞬息之间追上了陈升,他另一只手一揽,就将陈升揽入怀中。沈画速速降下水云间,将两人轻轻放在地上, 让她们的背靠在树上。
一旁传来一个声音:“你总是这么温柔。”
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洛九韶肩上扛了一个,一只胳膊下夹了一个, 另一只手上提了一个。三个男修纷纷抬头望过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李岚&陈升:“……”
沈画嗔怒道:“他们刚跟九婴打了一场呢,肯定受了内伤,你还这样对他们?”
洛九韶很委屈:“不这样我一下子也捡不起来三个人啊。”
众人:“……”好像也很有道理哦。
洛九韶把三个面色如土的男修往地上一掼,再大手大脚地把对方一一摆正。
李岚眼看着对面三人由面有菜色到一脸绝望。
沈画自腰间解下储物囊,拿了几颗丹药出来,道:“这是聚灵丹,你们服下后就地打坐调养吧,我和洛九韶来应付那老怪。”
李岚刚接过丹药,就听见前方远远地传来九婴尖细的声音:“什么人也敢从吾手下抢人?”话音刚落,一道劲风袭来,众人便见一条粗如人身的尾巴甩了过来。
洛九韶啧了一声,探渊出鞘,他心念一动,探渊便迎面而上,横空一扫,一道剑气掠过,生生将那长鞭一样的攻势给阻拦下。
九婴咦了一声,十八只红灯笼一样的眼睛眯起来,八面不同的视线一融合,将对面那长身而立的人从上至下,各个侧面都看得一清二楚。它道:“原来是你。”
洛九韶道:“我可不认识这么丑的怪物。”
九婴不怒反笑:“哈哈,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吾原本还对汝多有忌惮,如今看来,汝早已不足畏惧。”
沈画心头一动。
洛九韶不为所动,长剑变作剑光飞了上去。
沈画连忙将聚灵丹分发给五人,叮嘱道:“你们快调息吧。”
李岚见他要走,连忙一把拉住他,边咳边道:“那九婴的脖子被我和钟泽拟合出来的雷给弄了一个洞。你们可以试着从那里攻击,打蛇打七寸,这玩意儿的脖子应该是弱点。”
沈画点头,便匆匆运起水云间离去。
两人飞得极高,还在九婴之上。沈画在旁道:“李岚师姐刚跟我说,那九婴的脖子是弱点,他们刚刚已经合力将那其中一个的脖子给刺出了洞。”
洛九韶道:“我看见了,应该是金火拟雷。虽然不如真正的雷灵根,可是那伤口至今还没有愈合好。”
沈画轻声道:“你的雷灵根还在吗?”
洛九韶道:“应该是没有了。”
沈画道:“这都没关系的,总有办法解决这玩意儿的。你白虎令还在吗?”
洛九韶握住了他的手,道:“这个还在,只是有些不一样了。”他自腰间的储物囊中翻出白虎令,手上一翻转,那白虎令的正面就显现出来,原先用紫色细线刻画的虎型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头黑线勾勒的白虎,不过这白虎头生两只牛角,腋下生了双翼,四爪覆盖有鳞片,尾巴生有倒刺。
沈画惊道:“穷奇和你那白虎融合了?!”
洛九韶道:“应该是,白虎吃恶鬼,据说穷奇也吃恶鬼,这俩融合起来的我还没试过,让它和九婴对上试试。”语罢,他一拍那白虎令,空中就显现出一只巨兽,跟令牌上的长得一模一样。
九婴道:“汝竟已收复白虎和穷奇?可惜都是吾手下败将。”它说完,那穷奇就扑了上来。
穷奇虽也是巨兽,肩高足有两个人那么高,可惜仍不能与九婴小山一样的身躯相比。两方缠斗起来,虽然暂时拖住了九婴,但旁观者还是能一眼就看出,穷奇注定是要落败的。
洛九韶捏一捏沈画的手,然后踩着剑光瞬息之间就到了九婴的面前,他纵身一跃,剑光变作长剑,手一扬,就朝那伤口处刺去。
一旁的蛇头早已看见,当即喷出一股火焰。洛九韶即可长剑化作剑光,正要闪身避开,就见面前升起一道水幕,虽然声势不大,却是缠缠绵绵,将那火焰尽数化去。
是沈画!
洛九韶没有回头,心里燃起温柔的火焰。其他的蛇头似乎想来驱赶洛九韶,却被拔地而起的四处穿梭的藤蔓干扰,再加上一旁的穷奇,一时间,其余八颗蛇头竟然无暇顾及他。
洛九韶看准时机,纵身一跃,剑光化长剑现于手上,紧接着他用力一刺,剑身上忽然燃起幽幽的暗色火焰,一路畅通无阻,直直刺入肉中!
九婴九只蛇头一起发出刺耳的嘶吼。
它开始浑身甩动,企图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甩下去。洛九韶稳稳踩在九婴的脖颈上,继续用力刺入探渊。
其余八颗蛇头连穷奇都顾不上了,都来抓他,却被碍事的藤蔓给阻拦。八个蛇头一起喷水吐火,都被沈画用水幕统统化去。
沈画站在水云间上掐诀,额上冷汗滴落。他不过筑基大圆满,还未入金丹,一下子使出和山一样高的藤蔓来进行干扰,同时频繁施用水幕,这已经大大损耗了他的灵力。
洛九韶对沈画的情况非常清楚,因此他坚定地继续刺入探渊,待全部没入后,他又抓起剑柄,想要往两侧推。可是站在蛇磷上不利于他施力,尤其这蛇还在剧烈的甩动。
沈画穿过层层障碍冲了进来,他道:“快!我带你。”
洛九韶一伸手,沈画就将他拉到水云间上,洛九韶一使劲,沈画便揽着他的腰按他的方向运起水云间。两人齐心合力,终于看见血肉分离,蛇头嘶吼着被切下,巨大的肉块滚落,直直砸在地上,断口处流出腥臭的血液,却不见有黑气生出。
沈画自感灵力不够,他见洛九韶额上也是冷汗涔涔,一咬牙,抱着洛九韶的腰就带他往外飞。身后传来炽热的触感,沈画猜想是九婴其余的蛇头在喷火,他已无更多的灵力来阻挡,只好抱着洛九韶艰难地闪躲,然而却仍然免不了衣袍的一角被火燎着。
方才这么多动静,沈画怀里的洛九韶却毫无声响。他担忧地看过去,就见洛九韶额上冷汗直流,手脚都在发抖。沈画心头一疼,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后背就忽然被一股强劲的水流冲击。他本就灵力空虚,此刻一下就御不住水云间,抱着洛九韶从半空中栽了下去。
一道粗壮的长尾横扫过来,沈画将洛九韶一翻面抱在怀里,后背当即挨了一下。两人齐齐被甩到树上,然后掉落下来,痛得连意识都要失去了。
九婴十分震怒,它道:“杂种,你竟然还拿着韶华剑!”语罢,它又癫狂笑道:“可笑,你们这群杂种是不是以为切了我的蛇头就能让我下黄泉?!真是白日做梦,我九婴生于天地初分之时,以阴阳元气氤氲交错化生而出,无魂无魄,已为不死之身。而我项上一头即为一命,如此加有九命,只要有一命尚在,我只需于天地间采集灵气就能恢复。”
说完,九婴双目更红,它道:“不必再和你们这群喽啰想战,不如就让我送你们下黄泉,去见那拔舌去吧。”
它说着,八个蛇头就开始一起喷水吐火。
修养好的炼气期弟子一拥而上,将法器统统扔出,却仍抵不住那水火。陈升等人也尚未调养好,忍着经脉的痛苦拼死抵抗。
李岚疲惫地靠在树上。
她浑身灵力空虚,经脉内的暗伤使她身体疲软痛苦不堪,她知道陈升钟泽他们跟她一样的情况,那些炼气期的弟子也并没有修养好。地上的沈画和洛九韶也正在努力想要爬起来,然而空虚的灵力,受损的经脉和那一道致命的鞭痕,都让他们根本起不来。
而眼前的敌人却如此强大。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
李岚摸了摸身上的昆仑印,又摸了摸腰间的储物囊。她长叹一声,心里想,罢了,我当初研究出这个术法,不就是为了今日这样的情况?
天地间的灵气忽然异动起来。
整个空间的灵气成旋涡状聚集,疯狂地大量地涌入某一点,其异常连九婴都不禁有些吃惊。
沈画感应了一下灵气异动的方向,心内暗叫一声不好,但他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尽力抬头望向那个方向。
众人也随之望去,就见李岚盘腿坐着,一手在胸前掐诀,一手掌上端着一个小鼎。而天地间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地自她的天灵盖涌入,李岚的身上,也浮现了一层金光。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陈升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李岚现在的情况好像很危险,但他们又不敢贸然去打扰,怕稍有差错,李岚就会经脉尽毁。
沈画呜咽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气若游丝的话:“阻,止她……”这是禁术!李岚会死!
天上的乌云聚集起来,云层间隆隆作响。即使以钟泽金丹期的耳力也没能听清,他道:“你说什么?”
陈升却发现了不对:“李岚腰间的昆仑印呢?”
钟泽猛然想起李岚曾经给他们说过的昆仑印的用处,不仅是联络各门中人,象征昆仑子弟的单纯的信物。这昆仑印中还包含了昆仑宗各大长老之厚重灵力,关键时刻捏碎将其加注在身上,一时间可以活得大量灵力从而保命。难道说,李岚把昆仑印加注到自己身上了?!
就她那个经脉的破样,她想干什么?!
钟泽意识到这一点,立马纵身飞奔上前,想要阻止李岚。然而李岚已经抬起头来,她双目炯炯,周身清光流淌。她一抬手,将掌上的太阳鼎一推,高声喝道:“去!”
太阳鼎飞出去,陡然变大,在众人间绕了一圈。瞬息之间,众人体内受伤的经脉得到了滋养,空虚的紫府被灌注了泰半的灵力。
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你们……“快走!”
李岚的口鼻流出了血。
天上惊雷阵阵。
沈画硬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却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奔上前。
而洛九韶也跟在他的后面。
禁术触发的天雷终于当头劈下。
沈画扑到李岚身上,将她一把推开,然后洛九韶扑到沈画身上,两个人毫无保护地一起遭到了雷击。
整片天空回荡着陈升的惊叫:“不!”
☆、前尘往事(一)
他刚诞生时朦朦胧胧, 没有什么意识,只觉周遭一片漆黑、憋闷,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他伸脚一踹,感到好像踹开了什么东西, 他爬过去一撕, 就感觉到外面灰暗的光线。
他三下五除二撕掉碍事的包裹着自己的东西, 正要爬出来就感到了下面的空旷。
他的面前没有地方供他落脚,他好像在一个枯死的老树上,龟裂干燥的树杈顶着他,包裹着他的东西才没让他掉下去。
他往下一看, 就瞅见了一片绿灯笼似的眼睛。那些都是全身漆黑的魔物,贪婪的盯着他, 连涎水都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倒毫无害怕之心,直接从树上掉下来,掉在一堆丑陋恶心的怪物中间。
等待许久的怪物蜂拥而上,齐齐往他身上扑去, 一只接一只,层层堆叠起来,远远望去,简直盖成了一个小山丘。一声声低哑的嘶鸣,摩肩接踵的摩擦声, 还有不断跳上来企图分一杯羹的怪物。
他被压在最下面,感到一张张大嘴朝自己身上咬来咬去,一身的黏腻。他不耐烦, 于是一掌拍出去,打飞了一片。他又随手拽过来一只怪物,无师自通地往它脖颈上一咬,满口的血肉味道。
不大好吃,但能填饱肚子。他这样想着,把手上这只扔了,又抓了一只过来。
怪物们惊声尖叫,终于意识到这个看起来白胖的娃娃不是它们能够肖想的,纷纷都要逃离。而那逃离不够及时的,就被他抓住,一口咬下去,喷了一脸的血污。
他毫不在意,随便擦了擦就继续咀嚼。
此后的时日,他就在这一方始终灰暗的天空下爬行,遇到能吃的就上去咬,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他还遇到过许多同类相食,交.媾与进食并行,还遇到过合围狩猎。他对这些统统都没有兴趣,如果其中一方好吃,他可能会上前去咬,如果有别的来阻拦,就把它们全拍开。
直到有一日,他来到一棵树木前。
那树在一座山洞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来的。树干粗壮,树皮是灰褐色,有许许多多纵裂的纹路。这树一直通往上面,他抬眼也看不到顶端,只能见到黑漆漆的洞顶。
他难得起了些好奇心,想看看上面什么样,便抬手往上爬。他的指甲尖利,可伸缩,紧紧抓在树干上,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往上。
渐渐地,他好像碰到了土层。他挥动自己的四肢,艰难地拱开有些密实的土层。他爬啊爬的,终于脑袋尖一顶,上头一空,他伸出圆溜溜的脑袋,一双眼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天空很明亮,光芒甚至带有温度。
他爬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与地下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他见到了之前从没见过的东西,看见了之前从没看见过的颜色。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也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表示自己的高兴。
一身白袍从大石块后面转了出来。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他也不怕他,因为对面的人眉眼弯弯的,一直看着他笑。
白袍走到他面前来,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清朗的声音十分好听:“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知道咿咿呀呀,还伸出一只肉爪想去抠那个人的眼珠。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东西,又圆又大,流光溢彩,里面还装着一个小小的胖胖的灰头土脸的娃娃。他要把这漂亮的东西据为己有,揣在自己身上。
那白袍却忽然躲过他的小肉手,在他的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在脸颊上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好闻的气息,令他有些沉迷,于是他就往这白袍身上拱了拱,一头埋进去,果然都是满满的好闻的味道,满满都是软软的触感。
他一高兴,又开始在对方怀里咿咿呀呀起来。白袍看着他也笑了,眉眼弯弯,那两个又大又圆的黑球球好像更有光彩了,被天光映照得仿佛在发光。
他忽然就不想再去抓那个球球了,球球在对方身上似乎要更好看一些。
而且这个白袍又好看又好闻,他要跟着他。这样想着,他就双手双脚都缠着对方。
“要跟着我吗?”那个好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取一个好了。”
他乖乖地不动,看着对方沉思中的神情,纤细脆弱仿佛一掐就断的脖颈正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面前。这样的脖子一看就十分美味可口,他如果现在扑上去,一定一击必中。
他有些蠢蠢欲动.
“你就叫韶吧,寓意美好。愿你一生都平安喜乐,永远美好。”
那一刻,白袍的眼中光彩大盛,美妙得叫他当场失了神。
白袍带他回了自己屋子,给他柔软的床铺睡,给他拿香气四溢的果子吃,每天陪他玩,教他说话,给他看那些歪七八扭的像虫子一样的字迹。白袍总是温柔地注视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他渐渐长大,后来知道了白袍的名字叫画。而他自己,虽然还不习惯,但每次画叫他韶的时候,他都会乖乖站到他面前去。任他给自己洗爪子,洗脸蛋,洗脚丫。
韶先开始还不习惯,但是画似乎非常热衷给他洗澡,虽然每次给他洗的时候都要拍一下他的屁股,说他几句“坏小子”、“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他不明白画在说什么,但是每次画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还是亮亮的,弯弯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做错事,就也傻兮兮地冲着对方笑。
然后对方就会轻轻捏一捏他的脸蛋,或者刮一刮他的鼻子。
每到这个时候,韶都有点隐隐的失落,为什么画不像当初那样亲我了呢?
他不知道,他长得飞快,已经快要长成一个少年的模样了。
这之后的某一日,韶被画喊去,听他道:“小韶,你跟了我十二年,按照俗世里的做法,应该给你办一场盛大的生辰礼才对。可是我这里人烟稀少,不然就送给你这个好了。”
他说着,手上递过来一块温光润泽的玉。
画道:“这是跟了我很多年的东西,是从前昆仑山上轮回盘上长出来的东西,有灵性,我叫它往生瑗。现在送给你,小韶。”
他没有接,而是睁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对方,道:“要,要我的名字。”
画温柔地笑了一下,牵着他的手进了画的屋子。然后画招呼他到他的面前来,他欢天喜地地跑过去,画就从他的身后覆了上来。
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令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开,身体都轻轻地颤抖。
偏偏这时画还对他道:“别紧张,这个挺简单的。”
然后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包住他的,带着他握着毛笔运起灵力在那块玉上写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韶”。
玉瑗被红绳串起,从他的脖子前绕到后面,画站在他面前,为他轻轻系上了红绳。他笑道:“喜欢吗?”
那双琉璃一样的黑眼珠望过来,里面盛满了笑意。
韶呼吸一窒,呐呐道:“喜欢。”
却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说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