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棠市逃出来的男人/要你寡(182)
枪出如龙,天雪白鹦和松鹿共同织成了上下交错的攻势。天雪白鹦持骑枪,松鹿持大太刀,刀光如贯天长虹,枪尖发出的蓝光则磅礴似海,狂暴如雨雪喷涌的凌厉光影中,苍穹之上的云层也被摧枯拉朽地撕碎出数十里的天壑!
面对此等天诛般的进攻,容鸿雪的身影似乎散开了。
他变成了雾气,变成了雨丝,变成了微风般流连不定的东西。刀锋能斩开龙鳞,但它斩过雾气,雾还是雾;枪尖能点碎山崖,但它点过微风,风还是风。
假如易真能透视到这一幕,他就会惊讶发现,容鸿雪的身法,竟然像极了摩罗幻身。
只是他发动摩罗幻身,是运用了典籍的秘,使自己化为“虚无”;而容鸿雪则是用纯然的速度,用肉眼无捕捉的超高速,达到了他用摩罗幻身才能达到的境界。
仿佛与七海诛王的战斗重现,群山般巍峨的剑刃自容鸿雪的精神力中环绕展开,如花盛放!一霎千万次的斩击,他的精神力完全浸染了对方的兵器。
几乎同一时间,松鹿的大太刀猝然崩碎,天雪白鹦的骑枪猝然崩碎,吹雪溅开一样的金属残片把两人的虎口割得支离破碎,即刻便被容鸿雪扫下天空。
阿佐特帝国公示的所有S级,只剩“提丰”和“金错刀”还在边境驻守,一直不曾归来。到了这届争霸赛的颁奖典礼,许久未曾露面的S+级机甲“大灾时刻”的驾驭者,阿尔德·墨菲,终于从自己的领地星球抵达帝都。他使盾,而“怠惰六剑”瓦妮莎·朔望的身后,当真轮转出六把长短不一的巨剑,“风雪客”黎泽宇的手中,也提起一把半透明的唐刀。
三人紧随其后,刀枪的组合一经打退,六把巨剑便无缝对接,在盾牌的间隙疯狂切割向容鸿雪的后背,快得撕裂空气,以至于发出刺耳的啸声。
从头到尾,容鸿雪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的嘴角甚至连上扬的弧度都欠奉。
漆黑的羽翼再次变形,犹如某种粘稠的胶质,或者契合的齿轮,它们猛地卡进六把巨剑的间隙,于是巨剑的锋刃便像突然被拔掉了发条的玩偶,僵滞得一动不动。
那些卡住巨剑的“胶质”中,忽然刺出长达数米的尖锥,巨剑是从盾牌的空隙中插出来的,于是那些看起来可以刺骨吮血的长锥也突进了盾牌的空隙,直切阿尔德的眉心。
与此同时,迅疾如电的唐刀也到了容鸿雪的肩颈处。一旦刀光完整地落下来,容鸿雪的手臂,还有他怀中抱着的易真,都要变成一摊碎肉的横截面。
然而刀光没能落下。
容鸿雪后背展开的羽翼已经不像羽翼了,它就像史前生物盘根错节的肢体,深渊种蔓延出的密麻触须。以他为中心,青空有如张开了一面怪诞、扭曲,噩梦般的乌黑蛛网,它粗细不一的蛛丝,像是可以一直延伸到宇宙,延伸到真空和星光之间。
黎泽宇的唐刀飞旋着反切,六把巨剑倒着四散飞射,盾牌哗然裂解,阿尔德狼狈地连连后撤……
战斗一触即发,又像开始一样迅速地结束。仅在瞬息之间,十名S级中的七名已然败退。
他们为了追杀弑君者而来,但到了这一刻,他们不光没能抓住易真,甚至连易真的脸都没有见到!
第118章
“退后。”容鸿雪终于吐出两个字。
他不曾披挂王袍,顶戴冠冕,手中也没有号令天下的玺与金剑,然而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后仰了身,像是踏入了他们无权涉足的领域。
“大黑天,你何必呢?”瓦妮莎低声道,“皇帝的死确实有蹊跷,但易真的嫌疑也最大,更不用说他还杀了爱凡·阿佐特!你想包庇他,也不是现在。”
“要是皇室像大白菜一样,由着你们大杀特杀,那还要我们做什么?”阿尔德忌惮地望着容鸿雪,“爱凡·阿佐特也就算了,你杀了他,自有赤红龙和霍尔这两家为你作保。可你居然连皇帝都敢动……”
松鹿淡淡说:“真相还没有查明,易真未必就是弑君者。”
“那大黑天为什么护这么要紧?既然不是弑君者,那就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接受调查!除非他就是……”
“你的假设毫无意义。”天雪白鹦截断对方的话,转向容鸿雪,“大黑天,即便我们拦不住你,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也无法和一个帝国,一个星系对抗……”
或许是断人话者恒被断之的真理,她的话同样被人打断了,一道刀光从半空中横跨天际,朝着容鸿雪的身斜斩!
容鸿雪的眼皮一颤,易真置身于黑暗之中,手里忽然被塞进了一个吊坠,而后眼前蓦地大亮。
他被容鸿雪使劲抛出了精神屏障。
手中的吊坠发出启动的金光,缠绕着他的全身,逐渐构建出精密的零件、繁杂的骨骼,而后爆发出驾驶舱的框架,将他整个人囊括其中。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环形处理核心上,感到无以伦比的力量流通全身——这居然是大黑天,容鸿雪把自己的机甲给了他。
S级是有对危险的预知力的,这种力比三尾跳鸽更为尤甚,进化出的强大精神力,令他们的感知足以敏锐到超越时间。
其实他们的追逐战早已超出了禁用机甲的范畴,但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因此谁都没有率先启用自己的封号机甲。
但现在,容鸿雪成了第一个开动机甲的人,只是为了让易真快点逃离战场。
他预知到了危险,比十名S级的围剿还要凶恶几十倍的危险。
太阿的声音急促到像是尖叫:[快告诉容——]
易真的脑海中,忽然“嗡”的响了一声。
他的身在小幅度的摇晃,他的目光恰好落在自己按住处理核心的手背上,在他的视线里,自己的手都在这种诡异的摇晃下带起了残影。
可是,这不是出于生理或者心理上的不规则颤抖,而是另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情形。
他的思维僵硬地凝滞了,语言和呼吸同样变得断断续续。
易真察觉到一种极快的东西,从自己极慢的生命中交替掠过、反复重叠。仿佛一天中的黄昏与日落,在一刹那轮转了成千上万次。
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也在这种未知的拉扯中重复着“回忆——失忆”的过程,灵魂和精神亦产生了撕裂的幻影。他飞快地想起什么事,又飞快地忘记什么事,世界的时钟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玩弄,它来回拨弄秒针、分针,乃至是时针。
易真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手背,瞳孔深处的光亮熄灭再复燃。有那么一刹那——抑或是延长到永久的期限,他完全忘了时间的概念,它是向前还是后退,是运动不止还是凝固不变,是永恒奔流还是冻结为冰,易真无法思考任何事,也感知不到任何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万年,他的耳边终于传来刺耳响亮的一声,易真下意识抬头,透过大黑天的视镜,他看见了容鸿雪。
——他看见黎泽宇一刀劈下,这一击无视精神力的防御,赤色四溅,在容鸿雪的胸前砍开了巨大的血花!
易真瞳孔骤缩,他的呼吸也停住了。
这个瞬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唯有太阿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来回震荡,发出穿云裂石的回音。
快告诉容——快告诉他什么?
是告诉他,刚才的异象唯有裁决十二席方造成,你面前只可是一位裁决者,诸世的至强;还是告诉他快走,不要留在原地?
要告诉他这些吗?
我只告诉他这些吗?
易真梦游般地张开嘴唇,嘶哑地吐出四个字:“……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从前你说相信我,愿意将你身为主角的权限,将所有的筹码统统心无旁骛地押在我身上,我因此得以击杀雷音鬼龙,见证自我的愤怒和尊严。
现在我也愿意相信你,我深知你所有令人嗔目的高傲和强大,只要你还立足在这个世上,是帝皇你也割下他的头颅,是神明你也捏碎祂的喉骨,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