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请睁眼(109)

　　——伊尔神官抓到了伤害老约翰的魔物。
　　当这条消息在午后的约克镇流传开时, 几乎每一位闲着的居民，都赶到了教堂前的小广场。
　　尤其是玛丽，这个外向胆大的女孩，干脆凭借自己相对娇小的身形、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有着一头暗淡金发的男尸正湿哒哒地躺在广场上, 因得魔物的影响, 他并没有变得**发胀, 轻易便能让人认出面容。
　　“约翰！我的约翰！”
　　随着广场上逐渐嘈杂的窃窃私语, 一个身形消瘦的老妇人猛地冲出人群扑到了尸体旁。
　　她有着一头隐约还能看出些金色的白发, 加之五官轮廓太过相似，连沈裴这个外人都能猜出对方和男尸有血缘关系。
　　此刻的他已经打理好自己、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牧师袍，除开被藏在教堂的猫，没谁会知道黑发神官在河边的狼狈。
　　关着魔物的淡金色笼子就放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 约克镇居民们看着里面狰狞的、大致能拼凑成一个扭曲人脸的黑雾, 纷纷露出了恐惧而厌恶的神情。
　　只有痛失爱子的老妇人, 看向对方的眼神没有惧怕, 反而还充满仇恨。
　　是故, 当黑发神官准备施展代表审判的净化术时，广场上所有居民都不由自主地瞧向了对方。
　　眼神好又靠前的玛丽第一个发现, 黑发神官那只漂亮到让她心生艳羡的手，明晃晃地多出了一道伤口。
　　许是被利器割伤、又许是被魔物抓破, 那条暗红色的伤疤就大喇喇地趴在对方掌心，像一条丑陋可怖的蜈蚣。
　　敏锐察觉到了年轻信徒的注视，黑发神官不动声色地蜷起指尖，换了另一只手施法。
　　特意选择了花哨华丽、更能唬人的高级净化术, 沈裴面带微笑，心底却在抓狂：【右手排斥光明元素算是什么事啊？那黑暗神还敢更小气点吗？】
　　别说是用右手施展光明魔法了，就连他的高级治愈术, 都对那条伤口没有作用。
　　虽然这也很符合自己卖惨刷声望的计划，可每每想到本该顺风顺水的他回到教廷后还要担惊受怕，沈裴就郁闷得想把黑暗神一顿暴揍。
　　偷偷瞄了几眼在高级净化术下瞬间灰飞烟灭的魔物，0049小心翼翼地建议：【要不你改用黑暗元素试试？】
　　事已至此，沈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关起教堂的门来自己研究。
　　但等到那条伤口真的在黑暗元素的包裹下飞速愈合时，他又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我从没听过暗系魔法还有这种作用。】
　　一般来说，像什么操纵尸体啦、召唤骷髅啦，才是暗系魔法的正常画风。
　　同一时刻，在黑发神官看不见的维度，暂时脱离猫身的神，也慢慢收回了自己拂过青年掌心的指腹。
　　尽管黑暗元素确实是充满毁灭欲的能量没错，但受神明眷顾的孩子，总该有那么点特殊。
　　然而出乎祂意料的是，伤口愈合的年轻神官并没有对黑暗元素表露感激，甚至还拿出羊皮纸写起了给教廷的信。
　　考虑到自己先前被放逐到约克镇“试炼”的理由，沈裴还特意隐晦地表明，“得主庇佑”，他的光明烙印已恢复如初。
　　果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正为圣子塞缪尔焦头烂额的大主教，隔天便回信通知沈裴尽快启程返回王都。
　　不过约克镇终究是位于帝国边陲的偏远之地，沈裴又没有狮鹫巨龙之类的坐骑，紧赶慢赶也要大半个月的路程。
　　无意上赶着回王都替大主教助阵，沈裴带着经过侦测术检验的黑猫、坐着低调舒适的马车，一路慢慢悠悠，时不时为了解决周边小镇的魔物走走停停，足足用了一个多月才真正踏进王都的大教堂。
　　彼时王都里已经有许多脚程快的佣兵谈论起了伊尔神官沿途做过的善事，再配上那枚重回明亮的羽翼印刻，关于“伊尔神官背叛教廷”的传言也慢慢失去了热度。
　　原本大幅倾向圣子一方的天平逐渐归于平衡，拿不准自己这个素来心思单纯的“养子”到底是无意而为还是学会了谋算，年过五十的大主教犹豫许久，还是决定亲自去迎接对方。
　　时隔几月未见，被下放到偏远小镇的神官不仅没有为此变得憔悴粗鄙，反而还透着股比离开教廷前更甚的矜贵优雅。
　　比最上等布料还要顺滑的黑发垂落腰间，白袍神官的眼神一如往常般温和平静，周身的光明元素更是和大教堂产生了微微的共鸣。
　　暗暗为空气中光明元素的活跃感到心惊，大主教脸上的笑容立刻真挚许多：“哦，我的孩子！欢迎回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早就知道光明教廷里各个都是演技高超的戏精，沈裴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是一派让人瞧不出破绽的动容。
　　“实践和历练是最好的老师，”只字不提一路上的磨难与辛苦，黑发神官眼中带笑，“能让吾主的光辉洒遍帝国，这一切便都值得。”
　　发觉对方仍和往常一般天真单纯只知信仰，身着红袍的大主教放下心来，亲自引领养子向教堂内走去。
　　两鬓斑白，却体格硬朗精神矍铄，尽管十二红衣主教在名义上是平起平坐，可只有沈裴眼前这位坐镇王都的老者，才有资格拥有“大主教”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号。
　　如果没有主角塞缪尔和攻略者埃文斯异军突起，对方的确最有希望继位下任教皇。
　　“圣子的选拔已经结束，但你的路才刚刚启程，”状似无意地提起那场导致对方遭受放逐的选拔，大主教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养子的肩膀，“好了，我的孩子，去休息吧。”
　　被一巴掌拍在蔷薇印刻上的沈裴：……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嘛，他的小心脏都快停跳了好吗？！
　　【这老头明摆着没安好心啊，】望着大主教缓缓离去的身影，0049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就是想撺掇你去对付主角。】
　　按照记忆找到自己先前的住所，沈裴不在意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正常。】
　　行李和“宠物”早已被修女们妥善地带回了房间，黑发神官刚一开门，就被一团“煤球”扑了个满怀。
　　第一次来光明神在人世间的老巢，心情暴躁的黑猫瞳仁高竖，差点没直接把这教堂掀了。
　　原本整洁的卧室彻彻底底地乱成一团，沈裴额角直跳，突然有了种揍猫的冲动。
　　“你很讨厌这里吗？”默默把温柔包容这两个词念了几遍，黑发神官打开窗户，慢慢将怀里的黑猫放下，“如果想离开的话，我不会阻拦。”
　　“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带回来的伙伴，就算遇到巡逻的骑士，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
　　万万没想到小神官回到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自己离开，站在窗边的黑猫一愣，心头忽然升起了比先前更浓烈的怒火。
　　看来这座充满神圣气息的教堂确实给了对方许多可笑的勇气。
　　祂必须要让小神官认清现实才行。
　　肆无忌惮地在帝国王都内的大教堂里褪去伪装，力量逐渐恢复的神，轻而易举便凝结出了一具有血有肉的身体。
　　日日陪在自己身边的宠物突然变成了人形的魔物，黑发神官看起来惊讶极了，本能般地握住了嵌有增幅宝石的法杖。
　　这样充满警惕、乃至敌对意味的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容貌俊美的神背对窗边，似乎能将灿烂的阳光都尽数吞噬。
　　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回忆，黑发神官抿紧下唇，过了许久才颤抖地说道：“是你……”
　　那个悄无声息潜进房间、玷污了自己的魔物。
　　“……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瞧着男人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黑发黑眼，冷静下来的神官抬起法杖，一字一顿地警告，“这里是王都大教堂，赶快离开，否则……”
　　“否则什么？”
　　动动手指让小神官的法杖飞向自己，男人恶劣而暧昧地放慢语速：“叫大主教和骑士来吗？让他们瞧瞧你是如何渴求我？”
　　丝丝缕缕的黑雾勾缠，生动复原出那荒唐一夜的景象，刻意尘封的记忆再度涌现，青年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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