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什么时候发芽(4)
他把牡丹藏好没多久,安子晏就兴趣盎然地上门说要拉着他去泛舟。
“好端端的,怎么禁严了?”被搅了兴致,安子晏无精打采地支着额,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折扇敲着太师椅扶手。
“不知道。”许长安洗净了手,接过楚玉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水,“张统领早上过来嘱咐我这几日别出城时,只说是皇城里混进了什么人,要严查。”
安子晏哀嚎出声,整个人如丧考批似的颓了下来。
过了会儿,他又弹起来,凑到正准备研墨作画的许长安耳边,聒噪道:“那不如我们去芙蓉园遛鸟?或者去逛皇城西市,听说那儿最近有不少新鲜玩意……”
安子晏越说越兴致昂扬,把手里的折扇扇风似的舞得飞快,“实在不行,咱们还能去长乐坊听曲儿!”
“听曲儿?”一道兴奋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我也去我也去!”
好,完了。
望着门口一身石青色锦袍的少年,许长安知道今天是不得清净了。
进门的少年,正是许长安常常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祸害许道宣。
只见他今天穿了件石青色的长袍,乌黑的长发被松松束进碧绿的玉冠里,五官与许长安有些许相似,只是少了几分精雕细琢的精致。天生的浓眉大眼,加上一笑便露出的两个酒窝,若不是玉冠只是斜斜地顶在脑门上,看上去也是个风流俊秀的人物。
昨天祈灯日,许道宣被他爹寸步不离地盯了大半天,整个人都快憋坏了。好不容易趁着他爹去上朝的功夫溜出来,当即不管不顾地表示要参加。
许道宣热情洋溢地笑着,圆而乌黑的眼珠子仿佛一对中看不中用的摆设,丝毫没瞧出来许长安脸色不愉。
“正好,你们刚好作伴,可以一同前去。”许长安干脆利落地打发道。
“那怎么行!”
安子晏与许道宣异口同声地叫道。
说来也是奇怪,这两位专司无所事事的公子哥,按道理应该能玩到一块儿去。偏生不知是八字不对还是风水有误,两人见面基本不说话,非要说个什么,都要劳动许长安大驾代为转达。
许长安对这种情况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不得已归因于,绣花枕头总是相看两厌的。
“长安,你真不去?”安子晏见许长安画地头也不抬,问道。
许长安斩钉截铁:“不去。”
“那好。”安子晏将扇子一收,凑到许长安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许道宣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奈何未到成熟期,骨子传承的血脉未曾苏醒,什么也没听着。
安子晏说完,继续摇着扇子,笑容满面地看着许长安。
许长安深深吸了口气,照安子晏这么个贱法,他迟早有天会忍不住把安子晏摁到地上凑一顿。
方才安子晏在他耳旁,十分欠揍道:“如果你不跟我去听曲儿,我就告诉大司马,说你从宫里偷了株花。”
偏偏这个时候,没眼力劲的许道宣还要火上浇油,愣生生地问:“长安,他同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许长安侧过头,眼皮随意地自下而上挑开,漆黑的瞳仁里,澄澈的眼波仿佛缓缓流动般,无声无息地析出了璀璨的艳丽。再配上他那显得格外柔软,带着少年嫣红色泽的薄唇……
一时之间,许道宣都快要看呆了。
而后,他听见许长安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柔和嗓音道:“不好。”
许道宣:“……”
分外委屈的许道宣,一个没忍住,就去摸了许长安手中,他三叔许惜才送来没两日的雪兽毛软毫。
许长安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要忍,告诫自己不要跟小孩子计较,告诫自己……告诫个屁啊!那是他求了好久又眼巴巴盼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让三叔送来的雪兽毛软毫!
许长安把笔一扔,揪住许道宣就开始揍。
“让你摸!我让你摸!”
“疼疼疼!”
“许长安我告诉你!我是你哥!你堂哥!我跟你说你下手轻点!”
“昂!”
场面一片鸡飞狗跳。
许道宣一边捂住脑袋嚎,一边寻找着安全的遮身所。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十分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毫无反抗之力。明明爹说自己继承血脉是许家有史以来最浓厚的,怎么到头来还是只能任凭许长安殴打。
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只好草草把原因冠在那个上。
“公子,快别打了!别打了!安公子求求您,您帮帮忙,快拉开他们二位!哎哟,道宣公子!”
在楚玉声竭力尽的拦架声中,夹杂着安子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打脸!打脸!哎对就是这样!力气再大点!”
最终,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在惊动许长安他娘之前结束了。
泄了愤的许长安整了整衣襟,神色镇定地吩咐楚玉收拾好现场,接着踏出了屋子。
安子晏连忙跟了上去。
捂着牙直哼哼的许道宣也不甘落后,三步并做两步地赶了上去。
恰好赶上了早市,繁华的皇城西市,行人如织,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大大小小的店铺鳞次栉比,各色鲜艳的店铺旗帜闻风簌簌鼓动,自西市一路延伸过去,在皇城中心汇成一匹漂亮的织锦。
穿了件浅色长袍的许长安一个人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神态怡然的安子晏,再往后遥遥缀着只“道宣跟屁虫”。
许长安漫无目的地四处逛着,偶尔瞧见感兴趣的东西,就伸手点一下,再留下一枚精巧的刻着许字的小贝壳。
拿到贝壳的商贩会在早市结束后,将他看中的小商品送到府里。
许长安给亲兄长养的百岁翁买了条鎏金的链子,给最近孕吐厉害的大嫂,买了袋新鲜的专供孕妇的酸桃,给他娘买了支雕刻精致的山茶花银簪……
就在他琢磨着给他爹买什么的时候,一声细嫩的猫叫声在他对面响了起来。
许长安闻声抬起头,紧接着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想到,偶尔逛一次西市,会遇到这个场景。
钦犯游街。
第4章 青龙卧墨池绝不可以乱嗅
同是世家子弟,在此之前,许长安曾无数次地见过孟衔。
当朝大学士之子,生而知天衍,未老先白头,不及弱冠便以白衣之身入仕钦天监。
那时候的白衣孟衔,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数不尽的世家子与读书人忙着前呼后拥地追捧他,将他奉为神明。
可是无论身边围绕着多少人,无论身处多嘈杂的环境,他总是一脸淡漠神色,无欲无求的浅褐色瞳眸衬着雪堆般的长发,好似世间万物都与他毫无干系。
那时候的孟衔,是干净过头的一尘不染。
而不像现在,孑然一身地被官差押着,四肢被锁上粗重的锁链,一身白衣被抽成刺眼的红色,鲜血淋漓地挂在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密密麻麻地遍布着深可见骨的鞭痕,曾经雪似的白发沾了血水,黏糊糊地垂在胸前,随着摇摇欲坠的步伐,往下滴着鲜红粘腻的血。
即使落魄如此,孟衔的神色依旧无波无澜,若不是许长安见他脸色实在过于苍白,无意间往下一扫,根本看不出他挺直如松的脊背下面,有两根粗长的铁索自脚间锁链里探出来,没进他大腿根部。
徙刑,传说中专门用来对付罪大恶极又本事通天的犯人的一种极刑。
“天啊,这不是钦天监大人吗?犯了什么罪,要受这么重的刑罚?”
旁边胭脂铺的老板娘忍不住掩唇惊呼。
约莫是她丈夫的高大男人轻声呵斥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皇上这么处罚,自然是有皇上的道理。”
“二位这就不知道了吧,”路过卖糖人的商贩停下脚步,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有个远方表亲在宫里当差,所以探听到了一点消息。据说这位钦天监大人,是犯了死罪,皇上念及大学士旧情才网开一面,恕了他的死罪。”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