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江湖(60)
“逼毒??在哪里?”纳兰翎拉着苏流光紧张问道,苏流光丧着脸不想回答,纳兰翎自己面色青灰,恍如大病初愈之人,弱不禁风还去关心凌钰。
“流光!”
苏流光禁不住她哀求,指了指地上的树叶。纳兰翎寻望过去,橙红的枫叶已经枯竭,细细嗅去,还有血液的腥气。
是师父的毒血,是她的血。纳兰翎心痛地攥着树叶,指甲掐进了肉里而不自知。苏流光见状忙去掰开她的手,“翎儿,你别这样,阁主武功盖世,没事的。”
“没事,她只会说没事。”纳兰翎绝望地呼出一口气,捡起腐烂的每一片树叶,呵护在掌心里,那是混着师父血的叶子,是她为了自己逼出的毒血,从身体里剥离出去的残毒。
很痛苦,一定很痛,她宁愿自己承受这些!
“翎儿,你别这样~”苏流光心疼地拉了拉她,纳兰翎无力地蹲在树下,仰头望去,阳光刺眼,枫叶轻盈的神采,弥漫着血脉喷张的赤红,傲然地绽放。
“翎儿,院子凉,回去歇着好不好,我帮你找阁主。”
纳兰翎摇头,目光呆滞地坐着,“流光,我好像一直在连累师父。”
“怎么会呢,你替凌云阁扛下麻烦,洗去冤屈,为阁主引出了仇家,揪出了扶洺这个老贼,你为她做尽所有了。”
“不是的,是她为我做尽一切,只是她从不言说而已。”纳兰翎无力地倒在苏流光肩头,苏流光抱过她轻拍,“别想了,证明啊,她心里也有你,哎。”
纳兰翎低沉的心情传到了苏流光心底,她轻轻哼起了小曲,那是她们小时候最喜欢的曲子,以前见面时,纳兰翎心情不好,苏流光就给她唱这个。
她对凌钰的感情和牵挂,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纳兰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微风拂过,熟悉的香气侵入心间。像一种无言的感知,她眼眸微抬,看见了不远处的凌钰。
“师父~”纳兰翎以为只是眼花引起的重影,苏流光却发现了凌钰冷然眼神的背后,还藏着失落。
她伫立不远处,望着纳兰翎与苏流光相互依偎,莫名的酸涩感,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自己,明明是烈阳高照,她的心情却沉到了谷底。
“真的是师父?”纳兰翎想要起身,被苏流光按下,“ 你做什么?”
“你别急,让她吃会醋。”苏流光坏笑道,纳兰翎愣愣转头,凌钰的表情瞬间冷却,决然地拂袖而去。
第62章 一语成箴
“她怎么会吃醋, 你别乱说了。”纳兰翎站起身,歪歪倒倒的体力不支, 总觉得最近身体虚弱不堪,毒明明已经解了, 还觉得四肢无力。
摊开手心, 手掌的伤口已经凝固。两次了, 她们血脉相通,心早就被拴在了一起。凌钰转身的背影, 扬着秋意的落寞,竟还有些萧瑟之气。
“她也是寻常人, 为何不能吃醋?她都甘愿为你引毒上身。”苏流光不会看错的,即便凌钰多隐忍, 多会藏情绪,也难以遮掩眼神中的落寞。
平静的眼眸,含着千愁万绪。只是她奇怪,为何凌钰看纳兰翎眼神那般忧伤?就算吃醋也不用如此令人难受吧。
“她对我只是师父对徒弟的宠爱包容,仅此而已,再说,我可不想让师父误会我和你有什么。”说罢她跌跌撞撞地向凌钰追去。
“诶?”苏流光拉不住她,气得甩手, 师徒俩的事她不想再管了!本来还想故意亲近纳兰翎, 让凌钰好好酸一下,发现自己心意,现在发现这件事就是吃力不讨好, 回头纳兰翎只会心疼凌钰,自己反而里外不是人。
深秋为王府铺上了一层金黄,还未来得及打扫的后院,有些萧条。凌钰抬头望天,远处的霞光压着琉璃砖瓦,反射出耀眼的芒光,像极了曾经的羽皇宫。
云层很美,美得可以幻化成不同形状,像龙像山又像…凌钰低眉浅笑,云彩而已,怎会像纳兰翎的脸。
“师父~”
洋洋盈耳之音,低哑中带着一丝渴望和期盼,只是这一声师父便能听出关怀和渴望。凌钰没有回头,伫立不动,身子僵硬了一般。
纳兰翎撅噘嘴,缓步上前,小心翼翼说道:“师父,我与流光小时候便交好,苏家与纳兰家是世交你知道的,我们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向来不拘一格,所以十分投缘,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知己好友而已。”
见凌钰没半点反应,纳兰翎绕到她身前,凌钰甚至没有看她,她轻拉凌钰袖口,拽了拽,轻声说:“师父,我与流光惺惺相惜,相互信任是真,在乎彼此也不假,可没有那种想法。”
凌钰转过身去,似是要走,纳兰翎急了,一把拉住她,“师父!我喜欢的人至始至终都是你,从来没有过别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此后更不会。”
凌钰藏在袖口的手,摩擦着伤口,痛感渐熄。她不是第一次听纳兰翎说喜欢自己,也不止一次听人对自己表达心意,她从未心动过,更没心软过。
她不懂得如何爱人,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情感,更不会给任何回应。当那些爱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时,她就连挽留与惋惜也不会表达。
纳兰翎的话简单有力,随着微凉的秋风,扫在脸上,又轻轻地掠过心头,竟也不觉得冷。
“师父,你别生气了好吗?至少别不理我。”
凌钰望着她,本想说不生气,没关系,到嘴边却换了一句漠然的话:“这些与我无关。”
“师父~你明明就是在生气还不承认~”纳兰翎小声嘀咕着,要是不生气说出来的可不是这句,她暗暗想着。
“我有什么可气的。”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暖意,纳兰翎宽敞的臂弯环了过来,她身高和凌钰一般高,双臂足以将她抱住。
无论何时,纳兰翎的怀抱都是温暖的,像冬日里的一把火,在合适的距离,烧得凌钰心头暖暖的。不知何时开始,她不再抗拒身体接触,也不会再推开她。
她怕有天推开纳兰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怕一个回眸,纳兰翎倒在了她身后,而她连最后一个眼神都没有捕捉到。
纳兰翎的手绕过她的细腰,挽住她微凉的手,掌心的伤口,柔软的裂痕,还有未凝结的血,让她心头一颤。为何师父的伤口还没有凝固,自己却已经没事了?
纳兰翎疑惑地想着,但很快就沉浸在了凌钰迷人的气息里。
“师父,我宁可中迷蝶之毒也不想你引毒上身,我连你那点咳疾都忍受不了,让我眼睁睁望着你受难,你知道对我来说有多残忍吗?”
凌钰沉默不语,任由她继续说。
“如果每一次受伤都会牵连师父,我会觉得自己根本不该成为你的徒儿,或许能还你一片清静。”
低微到自惭形秽,一味地只会谴责自己,纳兰翎这种真诚的自责在凌钰听来是那般刺耳,可事实并非如此。纳兰翎柔软了她的心,让她重新有了烟火气。
“说完了吗?”凌钰按下她手,转身与她相望,蓝色剔透的瞳孔,宛如汪洋大海,倒映出水天之间的清澈,纯净无暇,一闪而过的彷徨,如飞过海面的鸟儿,漾起了波澜,也搅动了凌钰的心。
明眸善睐,一双蓝瞳剪秋水,多少次凝望她时,凌钰都险些沉迷在这眼波中,可她总能在防线决堤的时候,收住自己。
“师父~又嫌我话多了~咳咳咳~”纳兰翎喉咙干涩,扯着脖子上的经络抽痛。
“你还知道自己话多。”凌钰嘴上责备,手却扶着她坐在一旁石凳上,“坐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了~师父~”
凌钰轻瞪她,她乖乖掩嘴点头,不再多言。她端着头,望着凌钰的身影,从树影婆娑下流淌而去,风景与她,同时点亮了深秋之美。
只是好景不长,纳兰翎眼前开始恍惚,头晕目眩的辨不清方向。她起身想保持清醒,伸手去扶东西时,抓了个空,眼前一黑,整个人“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凌钰刚踏出几步,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莫名的不安像洪水猛兽,很快淹没了她。身后那声倒地之声,像铁锤狠狠地砸在了心头。
“翎儿!”她飞一般地冲向纳兰翎,扶起她,轻轻晃动她的身体,纳兰翎安然地睡着,神情放松,唇角还留着给凌钰最后的那一抹笑意,暖暖的令人欢喜。
心头的喜悦,哪怕是施舍的一点点幸福,都被这无望的绝症冲淡了。凌钰抬手,运功想要给她灌入真气,刚把内力提到丹田,口中便溢出了血。
“咳咳~”胸腔肺腑拧成了无数道结,被人一鞭一鞭的抽打,分不清是心疼还是毒气噬心之疼,凌钰只觉得呼吸难耐,束手无策地望着纳兰翎,艰难地抬手,再次为她注入真气。
明知道这是无用的,明知道胡乱输真气给她,没有任何用处,可她不做这些还能做什么,距离上次晕倒不过才七天,才七天而已啊!
“翎儿,醒醒~”任凭她如何呼唤,纳兰翎就是不醒,仿佛陷入了梦魇,沉在其中。
凌钰一边输真气一边吐血,她用内力越多,毒性蔓延就越快。那条毒线本已被逼至手腕,再次上游到了手臂。
她绝望地喘着气,直到筋疲力尽,额间的冷汗,滴落而下,凝结在鬓角,宛若寒霜。她将纳兰翎拥在怀里,手臂紧了紧,沉音道:“别怕,师父会一直在。”
鹰啼长空,闪电巨大的翅膀,掀起一阵风,吹散了地面的叶子。
“阁主!”叶冥听见鹰叫便知是闪电送信来了,赶到此却发现凌钰唇角带血,纳兰翎倒地不起。
“是否神农谷来消息了?”闪电像黑暗里的光,一闪而过的停留,却是凌钰所有的希望。
叶冥迅速打开来信,是柳千寻的笔迹:师父已回
“阁主?鬼谷子回来了。”
凌钰喜出望外,“即刻准备马车回神农谷。”
“是。”
夜玉阑以最快的速度备好马车,凌钰迅速的将纳兰翎抱上马车,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亦没有向苏流光告别,让夜玉阑收拾后续之事。
“阁主啊,云瑾是不是也在神农谷?”临行前,夜玉阑兴致勃勃地问。
“不知。”
“她若在,你帮我带句话可好?再怎么样你以前破了我四门阵,我这次又相助你们,这点忙您老愿意帮吧?”
您老…叶冥脸布上一道黑线,“王爷,我们还要赶路,您长话短说。”
“怎么哪都有你?”夜玉阑拧眉瞪了叶冥一眼,她对凌钰这个跟班印象深刻,以前就被她言语堵过,现在依旧不那么讨喜。
叶冥漠然转过头,不予理睬。
“王爷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