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点喜欢(25)

　　余欢家的小院子在镇上靠里的地方，正房两间旁边还有个小一点的房子，以前被拿来当仓库用。院子也不是很大，走个二十来步就能从大门走到屋门口。
　　现在，这院子归三姑姑了。
　　这原本是属于自己家的院子，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就连院子角落那堆枯枝都还在。可这熟悉的地方又变得不是那么熟悉，树还在，种菜的地方却被压实了；枯枝还在，小屋却被拆了；爸爸自己做的梯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架钢造的梯子；门口的大水缸也不见了，摆了两盆叫不上名字的花。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反正挺复杂的。
　　这种复杂在听见三姑姑书说“赶得真巧，这正要开饭。”的时候最为浓烈。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不该这个时候来。
　　不太好受，可也不能说什么。
　　当初爸爸住院，余欢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是三姑姑借钱给她解了燃眉之急。
　　爸爸下葬，也是三姑父帮忙联系人，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
　　三姑姑家虽然开了家药店，说到底也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能在小弟马上考大学的节骨眼上拿钱出来，已经很不容易。
　　不是没人跟她说房子抵给三姑姑她亏了，但余欢那个时候想着，毕竟是自家人，人家关键时刻帮了忙，这情不能不还。
　　亏就亏点，就当还人情了。
　　余欢把这份情看得比金钱要重，不愿意计较太多。
　　可在别人眼里，情，只有拿来换取利益的时候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顾老师：借你的，回来要还我
　　小鱼：很贵吗？很贵我就不要了，弄丢了不好
　　顾老师：你是不是傻？
　　小鱼：啊？我怎么了
　　顾老师：重点是回来！回来！
　　小鱼：那你干嘛不直说
　　顾老师：你说呢？
　　小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顾老师：...下次我陪你一起去
　　小鱼：嗯？哦，好
　　顾老师：笨死了


第34章 034
　　“你之前说，你在城里干什么来着？”正吃着饭，三姑姑突然开口。
　　三姑父在店里看店，刚才余欢已经跑了一趟把饭送过去。现在屋里只有三姑姑和小弟还有一个她。
　　明明是在自己住了二十年的房子里，却生生吃出一种自己是个外人的感觉来。
　　余欢咽下嘴里的大米，“当保姆，做饭打扫家接送小孩儿。”
　　“之前让你跟了大柱你不去，出去了不还是给人做饭洗碗带孩子。”三姑姑撇嘴，把剩下的一个鸡腿也夹到了小弟碗里。
　　说是小弟，其实也就比余欢小了一岁，高考第一年失利，又复读了一年，准备今年再考一次。
　　快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在三姑姑眼里还跟小孩子一样。
　　余欢看着闷头吃饭努力把鸡腿鸡胸都扒拉到自己碗里的小弟，又想起小不点安安。
　　鸡胸肉没有骨头，余欢会把那一块儿肉给安安夹出来，小朋友从来不自己先吃，不大会用筷子就拿小勺子在锅里戳，戳下来哪块算哪块儿，反正一定要看见每人碗里都有肉，才开始吃自己的那一份。
　　十九岁的人了，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儿。
　　余欢舀了两勺汤，没再去动那盆鸡肉。
　　-
　　提着纸钱铜盆，拎着瓜果糕点，余欢一个人去坟前祭拜。
　　毕竟是新坟，除了有点土，也没什么需要打扫整理的地方。余欢把碑前边的地方扫干净，应该是之前小弟过生日剩下的纸碟一溜摆好，瓜果糕点全都摆上，跪坐在铜盆前边点了叠纸钱。
　　“爸，刚去那边儿，还习惯吗？”
　　“其实我挺不习惯的。以前你都不让我总在厨房待着，现在也没人拦着我了。我知道，我应该高兴，不然显得多矫情。我这不是，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有个事儿挺对不起你的，但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一声。房子我抵给三姑姑了，你看我出去工作了总也不着家，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想着，反正三姑姑也不是外人，给她住了总比给别人强。”
　　“三姑姑说，这房子等她翻盖一下，给小弟当婚房。你以前不总说想盖个小二楼吗，三姑父已经在和人弄图纸了，估计今年就能开工。甭管住的人是谁，好歹你的愿望是达成了。”
　　“小弟今年又要参加高考了，他比我有耐心，能耐住性子多读一年，不像我，还没考试就不想学了。”
　　“不过我现在也挺爱学的，学了不少新菜，都说挺好吃。哦对了，我忘了跟你说，我现在在T市给人当保姆，一个月六千，管吃管住，也没什么需要我自己花钱的地方。我琢磨了一下，只要我好好干，有个三五年就能回来盘个店自己干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嫁个好人家，一辈子能好吃好喝。三姑姑也是这么说的，她想让我嫁给王大柱，我没答应。我觉得，你要是在肯定也不会让我嫁过去。王大柱总打媳妇儿，你肯定舍不得我去那样的人家。”
　　“爸，你在那边儿，好好的，多跟人家聊聊天，喜欢干什么就干点儿什么，要是什么都不想干，那就歇着，我给你多烧点过去，你就当在那边儿养老了。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顾老师，就是雇我的那个人，她是个好人，没苛刻我，也没刁难我，每天干完活儿我想干什么都行。今天还是她把我送到车站，也不扣工钱。”
　　“爸，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托个梦，”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突然又要涌出眼眶，余欢深吸一口气吸吸鼻子给憋回去，扯出个笑，“你要是不想我，也抽点空给我托个梦，露个面就行。”
　　“我想你了。”
　　准备好的纸钱很快就烧光了，余欢又坐了很久，到底是怕误了车，收拾收拾起身离开。
　　纸钱贡品都是拜托三姑姑准备的，余欢把铜盆洗干净放回去，掏出两百块钱来给三姑姑。
　　三姑姑摆摆手，“这么点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我这当姑姑的，百十来块的哪儿能真跟你要。行了，留着你自己用吧，一个人在外边也不容易。”
　　这几句话说的，显得余欢之前那点小心思特别自私，有点不好意思。
　　有人要去市里办事儿，正好能捎余欢一段，余欢收拾好背包去搭车，临走前把那两百偷偷塞到了碗柜里。
　　“你现在挣多钱啊，够用吗？”临出门，三姑姑问了一句。
　　余欢点头，“六千，够用。不用送我，外面风大，就别出门了。”
　　“那行，我就不出去了，你自己小心着点。”
　　点头应下，余欢出门去找那准备去市里的面包车。
　　路过饭馆儿，余欢扭头看了一眼。饭馆儿已经易主了，也不再是饭馆儿，改成了棋牌室。站在门口也不再闻到饭香，只能听见阵阵呼喝，要牌叫牌混成一片，倒是显得比原来更热闹。
　　快到镇子口，已经能看见那辆面包车。有几个人正在往车上装货，一麻袋一麻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应该是准备去市里卖掉的。
　　“今儿怎么你一个人去啊？”
　　“这不老余家姑娘回来上坟了吗，让我给稍到车站去。”
　　“老余家姑娘回来了？”
　　“赶中午回来的吧，我媳妇儿在路上看见她了。你别说，这出去一趟就是不一样，我媳妇儿回来跟我说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城里来的人，到跟前了才敢认。”
　　镇上的人说话声音都大，余欢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能听到他们聊天的声音。
　　帮忙干活的是孙家的老大，余欢以前喊他孙叔叔。
　　孙老大把一个麻袋扔到车上，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出去几天，变化这么大，怕是攀上高枝儿了。”
　　“不能够吧？”
　　“啧，你看你这人。你想想啊，她一个姑娘家，现在没爹没妈的，大柱那么好的条件她不答应，为什么？”
　　要带余欢的人是老刘家的独子，以前经常到饭馆儿来要两个菜，居然被孙老大这跟真事儿一样的语气说信了，“还真是。啧，可惜了，你说老余一辈子也没个后，就这么一个姑娘还出去给人...啧，可惜啊。”
　　“可惜什么呀，那些老板有钱了不就喜欢包几个小姑娘吗，一挥手就是好几万，人家可比我们...”
　　“刘叔叔！”余欢越听越难受，离车还有五十多米就喊上了，强装着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挂着笑跟他们打招呼，“孙叔叔也在啊。”
　　两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相视一笑，一点都没有嚼舌根被听见的尴尬，估计还以为余欢没听见呢，跟往常一样热情。
　　“来了，上车吧，装完这袋就走了。”
　　“诶，好，谢谢刘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顾老师，他们说我让老板给包了
　　顾老师：胡说八道，明明是老板被你养着
　　小鱼：啥？
　　顾老师：我是不是你老板？
　　小鱼：额...目前是
　　顾老师：你是不是每天给我做饭
　　小鱼：那当然
　　顾老师：这不就完了
　　小鱼：嗯？
　　顾老师：我天天吃你做的饭，可不就是被你养着
　　小鱼：好像也是哦
　　顾老师：嗯，就是
　　小鱼：可是...
　　顾老师：别想这些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想我
　　ps：5月8号，也就是明天本文要入V啦，到时候会有三章掉落。我知道会有一部分读者流失，希望留下来的你们，能继续支持呀，我会努力更新努力进步哒~


第35章 035
　　急着回家祭拜的人是她，迫切想要逃离的人也是她。
　　余欢觉得自己很不孝, 她愧对这片养育她的土地, 愧对这个包容了她二十年的小镇。
　　可就是这个她深深眷恋着的镇子, 正在向她展现她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面，最粗鄙不堪的那一面。
　　她知道这里的人很传统, 有很多落后的思想；她知道这镇上其实有很多陋习, 并不那么宽容仁慈。在这一切还没有那么直接那么无情地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 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生长环境就是这样，也不能全怪他们。
　　可当那些粗鄙语句接二连三传进耳朵，当那些恶意猜测直直砸在她身上, 她真的没办法接受。
　　面对那些熟悉又热情爽朗的笑容，她实在做不到神色如常。她没有办法再把这些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当成真的叔伯长辈, 没有办法不去想这笑容背后藏着多么恶心的想法。
　　曾经, 她有为她遮风避雨的大树。
　　如今, 她只能自己面对这些污浊。
　　很多时候, 知道和亲眼见证是两码事, 看到和亲身经历又是两码事。
　　谁都知道现实残酷，可石头没砸在自己脚上, 谁都体会不到究竟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