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22)
“怎么了?”谭佑支起了身子问她。
幸嘉心冲到她床边,二话不说先掀开被子把自己挤了进去,然后连连地叫着:“冷冷冷冷冷……”
“电热毯坏了?”
谭佑要坐起来了,幸嘉心赶紧抬手拽住了她:“不知道,就很冷。”
谭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感冒了?”
“没感冒。”幸嘉心抬手把她的手拽下来,塞回了被窝里,“睡觉。”
谭佑还支棱着身子,有些发愣。
床不大,幸嘉心挤进来的动作大刀阔斧,她没来得及往里面移,就被挨了个结实。
虽然她穿的是长袖长裤的睡衣,但裤腿早都蹭到了膝盖,幸嘉心光溜溜的腿挨着她,触感细腻,让她脑袋里一阵翻天覆地的响动,然后注意力便只能在这些挨着的皮肤上了。
半晌后,她说了句:“我去看一下。”
不出所料,幸嘉心极力反对:“不用不用……”
一边喊着,一边两手伸过来,恨不得将她裹个严实。
谭佑就清楚了,根本不是什么冷不冷的问题。
幸嘉心就是这么粘人,就是这么喜欢和她搂搂抱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小时候缺钙,长大了缺爱?
还有个病是什么来着,她以前微博上看到过,叫……肌肤饥渴症?
总之,幸嘉心就是这么半夜钻进了她的被窝,用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和打死都不放手的原则。
谭佑感觉到烦人,又感觉到点高兴。
不管怎么样,都是因为喜欢她,才这么粘着她吧。
而被幸嘉心这样的人喜欢,大概没有谁会讨厌吧。
谭佑终于放弃了起身,重新躺回了被窝。
她没有刻意地避开幸嘉心的身体,幸嘉心显然很高兴。
她像个八爪鱼一样,慢慢、慢慢地缠紧了她,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幸嘉心的头发很香,就在谭佑胸口的位置,柔柔软软地洒了她半身。
谭佑的腰不敢完全塌下去,半晌后,终于无可奈何地道:“喂,你把胳膊抽一下。”
“为什么?”幸嘉心的声音闷在她胸口,委委屈屈的。
“你这么圈着我,我不敢睡啊。”谭佑身子动了动,“看,会压到你胳膊。”
幸嘉心愣了愣,“哦”一声,很快抽出了下面那只胳膊,上面那只纹丝不动,还是搭在她身上。
谭佑不敢奢求,能放下腰已经很好了。
她踏踏实实地挨着了床板,结果喘一口气又觉得不对劲了。
她的胳膊挨在幸嘉心的胸口,这会触感敏感了起来,柔软温热,很是尴尬。
虽然都是女孩子,但谭佑一马平川,除了夏天都不用穿内衣。幸嘉心就不一样了。
穿着外套的时候不觉得,一旦脱了外套,便有着傲人的弧度和曼妙的曲线,谭佑在她家做饭那次见识到一回,没想到这回直接把胳膊镶进去了。
她挣扎着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为此将幸嘉心搡出去一大截。
幸嘉心抬头看着她,被嫌弃的可怜模样。
“不是,那个,这个……”谭佑这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你们女孩子都……这样子吗?”
“你也是女孩子啊。”幸嘉心道。
“我这地方都是男的,没有和女生关系这么好过。”
“我也没和女生关系这么好过。”
“那……”谭佑顿了顿,“大概女孩子好起来就这样子吧。”
“是的吧,她们都一起上厕所的。”幸嘉心问她,“你要上厕所吗?”
谭佑哭笑不得,她们又不是过家家,赶紧道:“不要不要。”
两人又安静下来,谭佑平时睡觉不会乱动,但自己不动跟自己不能动,不是一个概念。
她试探着伸了伸脚舒展一下身体,结果碰到一块冰凉柔软的皮肤,吓了一跳:“你脚怎么这么凉?”
幸嘉心可会顺杆子爬了:“我都说了冷嘛。”
“身上呢?”谭佑有点担心。
“身上是热的。”幸嘉心的手点在她肚子上,“手也冷。”
“我……”谭佑犹豫道,“给你暖暖?”
“好啊。”幸嘉心笑盈盈看着她,“怎么暖?”
谭佑的脚,轻轻地点了点幸嘉心的脚背:“这么暖?我是热乎的。”
幸嘉心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又很快凑过来,声音小小的:“好啊。”
谭佑觉得这真是折磨人的帮助,她其实碰到幸嘉心脚的那一瞬,就有些后悔了。
并不是因为这姑娘的脚凉得跟冰块似的,而是因为用她的脚裹住幸嘉心的脚,这样的动作,太奇怪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幸嘉心的皮肤太滑,还是因为人和人的肌肤相触,就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细腻,柔软,绸缎一般,让人止不住地就想要去磨蹭。
谭佑忍着,但幸嘉心并不乖,她侧了身子,又把头埋到了她胸口,这样的动作下,凉凉的小脚在她的脚心转动,谭佑终于没控制住,蹭了蹭。
她蹭一下,幸嘉心往她怀里缩一下,再蹭一下,再缩一点。
谭佑觉得,这姑娘要嵌进她的身体里了。
她感觉有东西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直到幸嘉心的手指,突然挑了她的睡衣下摆,彻底触到了她肚子上的皮肤。
那一刹那,触电一般,击打在小腹上,让谭佑身体一紧。
她的四肢僵直住了,而心跳突然加快了速率,咚咚,咚咚,震得她胸口疼。
她不敢动,又渴望幸嘉心动。
但幸嘉心也不动了,两人就像两条首尾相缠禁锢的木雕鱼,连呼吸都泯灭在寂静黑暗的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谭佑:啊……这直女间可怕的友谊!
第24章
谭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自从谭琦告诉她家里的消息以后, 她的脑袋一直都是混沌而沉重的。
所以即使身体很累了, 也无法睡着。
她以为自己会向以往很多个失眠的夜晚一样, 睁着眼睛到天亮,但幸嘉心打扰了她的失眠。
这个人裹在她身上, 做一些她从来没有和别人做过的亲密动作,这种肌肤的熨帖和呼吸的相闻, 让人紧张又舒适。
脑袋无法再思考别的东西, 困意也渐渐袭了上来。
大概因为呼吸里都是幸嘉心的香味, 所以昏昏沉沉的梦里,似乎开了一大片花海。
花海里有模糊的身影, 有触感光滑的皮肤, 和一丝缠绑在她身上让人战栗的线。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谭佑烦躁地皱起了眉。
明明梦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是有些不愿醒来。
室外天光大亮, 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谭佑眯着眼去找手机, 手摸来摸去, 手机没摸着, 倒是碰了幸嘉心好几下。
幸嘉心睡得很熟,额头抵在她胳膊上,呼吸轻轻拂过,一下又一下。
谭佑支起了身子,终于判断到了手机的正确方位, 她接了起来。
是谭琦的电话,他的声音很兴奋:“谭佑,我和妈正在往机场走。”
谭佑愣了愣:“她肯过来了?”
“不过来我就绑她过来。”谭琦偏头说了一句,“妈你说是不是?”
有模糊又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颓丧到放弃挣扎的语调:“是……”
谭佑一时五味杂陈,心脏泡在个腌菜罐子里,浸出淅淅沥沥的咸汁。
“好。”她对谭琦道,“航班查好了吗?”
“还没。什么时候有趟就等什么时候,我一点都不想让妈在那鬼地方待了。”
“我来查。”谭佑道,“身份证有带吧。”
“有,户口本都有带,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包里。”谭琦笑了下,“谭佑啊,家徒四壁啊,所有家当加起来,就塞一个包……”
“行了,”谭佑打断了他的话,“照顾好妈。”
电话挂断以后,谭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坐起了身,靠着床头对着外面的窗户发了会呆,然后拿手机开始查航班。
幸嘉心因为她的动作换了个姿势,上半身是离开她了,光溜溜的腿还搭在她腿上。
航班倒是很巧,有时间差不多的,但接近年关,机票的价格都很高。
谭佑想起昨天晚上幸嘉心想尽千方百计帮她买票的场景,当时觉得尴尬,如今只剩下了感谢。
谭佑其实最怕的不是没钱,没钱可以赚,她脑子活,只要肯出力气,就不会断了粮。
她最怕的是无法改变一个人的心意,无法斩断一段关系,这是所有她失眠的夜里痛苦的来源。
她已经放弃了她那个将家里祸害得一塌糊涂的父亲,但她不能放弃她无辜的、遭受了最多苦难的母亲。
以往的症结点就在于,她的母亲,明明吵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却离不开那个家。
谭佑不知道是因为那里有过温馨美好的回忆,还是她妈妈还在等她爸回头是岸的那一天,亦或者是她的女儿不能给她安全感,让她觉得离了那个城,就是无家可立的孤魂野鬼。
谭佑自责过,愤怒过,破罐子破摔过,但最终还是会把钱打到她的账上。
她觉得这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困扰着她很多年,但突然就在这一天,她不知道谭琦用了什么办法,就开解了。
巨大的屏障轰然倒塌,就像是你一直惧怕的怪兽其实只是一只蚂蚁,踩死了就好。
但不管怎么样,一头怪兽解决了,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或许这就是天时地利的时机,而幸嘉心,无疑是抓住了这个时机的人。
谭佑还没有得知发生的一切,但已经在这么想了。
她第一次大大方方地买了两张没有任何折扣的机票,看着银行卡里少的四位数,再没有感觉到焦虑了。
只要人过来了,钱她可以慢慢赚。
将机票信息发给谭琦后,谭佑的心情彻底地好起来。
室外室内都很静,年假公司里不会留几个人,谭佑看了眼时间,早饭的点过了一点,吃个早午饭也是不错的。
她低头准备叫幸嘉心,刚张了张口,又赶紧闭住了。
随时注意着不露馅,实在是太难了。
谭佑只得推一推幸嘉心的胳膊,低声道:“喂,起床了。”
幸嘉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是她,两条月牙“噗”地一下就睁大成了满月。
“谭佑!”她叫道。
“你干嘛这么激动。”谭佑哭笑不得,“难道你昨晚是梦游,根本不知道自己爬我床了?”
幸嘉心突然捂住了嘴,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了?”谭佑问。
幸嘉心还是捂着嘴,嘟嘟囔囔一句模糊的话:“嘴巴臭。”
谭佑瞬间闭了嘴,她看着幸嘉心那双明亮的眼睛,觉得小姑娘实在是太麻烦了。
幸嘉心又说了一句:“我说我。”
谭佑学着她的样子也捂住了嘴:“你都觉得你臭了,我岂不是臭八怪。”
“呵呵呵呵呵……”幸嘉心一抖一抖地笑起来。
“我去刷牙洗脸。”谭佑腿一伸,跨过幸嘉心下了床。
幸嘉心也坐起了身,看着她还在捂着嘴笑。
谭佑动作利索,今天有幸嘉心在,她还用了下其实不太用的洗面奶。
洗完刷完以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还张嘴哈了口气闻了闻。
嗯……中华牙膏的味道……应该不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