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197)
慕子佩的眼睛早就红了,在她的印象里,她同桌最大的特点就是嘴欠,别说让她说软话,就是好好说话那也得看心情,看关系,现在竟然一下子说这么一大堆。
章可和高歌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虽然不知道周意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但能感受到她的为难,可这里面最难受的始终还是慕子佩,她不说话,她们没理由冲在前头,只好暗暗在后面推她,气得她大叫,“别推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原谅她呢!”
章可张嘴就来,“让她给你买西瓜汁!”
高歌附议,“对!这可是当着妍妍姐的面儿跟她对着干,考验巨大!”
慕子佩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慕青临刚才凉嗖嗖的表情,快速道:“我要特大杯!”
周意下意识去看慕青临,她正笑得跟被众星环绕的皎月一样。
读出她目光里的询问,慕青临用手抵着鼻子,艰难地把笑憋回去,说:“小杯,多一滴都不行。”
周意又去看慕子佩。
后者纠结两秒,嘟囔道:“小杯就小杯。”
周意马上去买。
原地的几人各怀心思。
章可:就慕子佩这智商,狗在脚边汪一声就能把她忽悠着去买大骨头吧,到底怎么考到专业前三的?
高歌:和慕子佩做朋友,永远不用担心矛盾升级,因为她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真生气。
慕青临低头看着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妹妹,软下声说:“从来就没想过跟小九闹吧?”
慕子佩扭头不看她,“谁说的,在任博川店里见她那天,我骂得她都不敢还嘴。”
“我作证,确实骂了,但骂的是任师兄丑,说就算他是个女的,妍妍姐你也看不上他。”章可小声戳破,气得慕子佩瞪大了眼睛。
高歌被忽略,见缝插针地说:“回到宿舍还可怜巴巴地哭了。”
慕青临抬眉。
这个她有印象,慕子佩哭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给她打电话说爱她。
估计当时是觉得周意那儿没戏,心疼她了。
慕青临忽然庆幸是自己把慕子佩从刚学会走路一直带到了初中,她那时候的年纪也不大,不知道什么是溺爱,也不懂什么叫严苛,单纯把作为姐姐能给的保护全给了她。
少了自己经历是非,被迫长大的过程,慕子佩的善良总带着笨拙。
这份笨拙她想称之为豁达。
和她母亲一样,永远记好不记坏。
“小九的微信重新开始用了,以后没事可以在微信上找她。”慕青临说。
慕子佩眼睛亮了一瞬,很快被她藏回去,冷淡地说:“谁要找她!我……”
慕子佩的手指忽然被冰到,吓得她心肝乱跳,急忙缩回来往过看。
离开还不到五分钟的周意竟然已经回来了,手里端着插好吸管的西瓜汁,说:“中杯的。老板做错了没人要,我就直接买了。”
这个结果简直正中慕子佩下怀,但她去接之前,还是怵地先看了眼慕青临。
慕青临说:“别看我,你朋友给你买的,想不想接,你自己决定。”
慕子佩一把抢过。
周意松口气,把提在手里的另外两杯递给了章可和高歌,“这个是事先做好的,可能没那么冰了。”
两人同时接住,高歌说:“教研室里冷得跟冰窖一样,我俩刚好想喝点不凉的。谢谢小九。”
章可忙不迭点头。
接下来的几分钟,四个人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各看各的。
慕青临站在旁边,心里差点笑疯。
没离开学校多少都还保留着一点小孩子心性,不记仇,但脸皮薄。
“快到门禁了,没事就回宿舍去。”慕青临打破沉默。
慕子佩「哦」一声,欲言又止地瞥了眼低头盯着地面的周意,和另外两人转身往回走。
慕青临目送她们进去后,抬手捏着周意后颈,笑问:“地上有钱?”
周意说:“有……”
慕青临配合演戏,“哪儿呢?”
周意从口袋里掏出枚钢镚,扔在了地上。
慕青临,“……”
看吧。
她说得没错,不管时间如何张牙舞爪从她们生命里经过,她身边这个女孩儿始终还是那个骨子里爱撩架的小刺猬。
她正在一点一点从那个困着她的壳里往出爬。
态度还算坚定,应该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慕青临俯身把那个钢镚捡起来,装进口袋,朝周意伸出手说:“回家了……”
“嗯……”周意牵住她,低缓声音里带着怀念,“这个钢镚是你在红门巷里赏我的那个。我一直带在身边,想你了拿出来看一看,想到心窝发疼了就往天上扔,扔到花就继续想,扔到字就过一分钟再想。”
“当时应该赏你了两枚,另外一枚呢?”
“丢了……”
慕青临握紧周意的手,和她肩膀相贴,“这枚我没收了,以后想我了就来找我。”
“好……”周意不假思索,想起刚才和慕子佩几人说的话,情绪倏地低落下来,“姐,承诺你的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了。”
慕青临想问什么事,偏头看到周意凝固在学校里的视线,迟钝地记了起来——
她决定回到新闻中心继续做调查记者那会儿,周意跟她说,她会跟慕老师好好学,争取以后留校当个老师,或者去六所当研究员,每天早出晚归,平淡踏实,还不愁吃喝,这样她就可以放心去追她想要的东西,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一个亲口跟她说过害怕「离开」的小女孩儿,在喜欢她之后亲口告诉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朝自己喜欢的方向走,不用管她。
也许就是这种带有对比,又有一点牺牲的大方把她的心牢牢捆在了她身上,才能让她在面对选择时多一些坚定。
慕青临捂着周意的眼睛,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那就重新答应我一件事。”
周意问:“什么事?”
慕青临说:“保护你的那些动物之前,先保护好自己。”
周意目光震动,想起那晚慕青临说恨她时,带的那句「你的孤注一掷就是有一天让我在同一个地方失去两个最爱的人」。
周意快速往前跨出一步,转身面对慕青临,抱着她说:“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慕青临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那我就没有别的要求了。”
——
后面几天,周意和以前一样,每天早上跟慕青临一块儿出门,一个在佛魔翻译论文,一个和万千里他们在拍桌对骂里继续做纸面调研。
到了晚上,两人会一起出去转转,或者直接回家。
不同的是,以前慕青临工作一天,还要撑着满身疲惫开车,现在只要有周意在,她压根不上驾驶位。
周意一开始还要询问,后来顺手到车钥匙直接揣自己口袋,弄得慕青临有一回要出去,翻遍了办公室愣是没翻出钥匙,最后不得已借了符晓的车。
时间一天天从日历上走过。
纸面调研结束那天,周意的论文翻译完了,耳朵复诊没问题了,一起出发的几人该办的手续办好了,接种疫苗的小黄本拿到了,防蚊虫和疟疾等常备药也购买了。
一切准备就绪。
临行前的那一夜,周意和慕青临两人谁都没有睡踏实。
周意怕慕青临这一去会知道她过去五年的真实生活。而让慕青临辗转难眠的恰恰是她终于可以触及到那个她完全陌生的五年。
次日早上,一行七人从省台统一出发。
这七人除了周意和慕青临,还有符晓、万千里、段艺,再加两个开车打杂的——安翔和李雄。
有周意事先对他们的行李和各种材料进行确认,现场又有她带,所有流程都过得异常顺利,搞得从来没出过国的安翔唏嘘不已,“师母,你这才是第二次出国吧?”
周意懒得回他,单手推着两只行李箱,说:“你别叫我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