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186)
杜文菲惊愕,“周意,你有病吧!”
周意盯看着杜文菲让人作呕的脸,瞳孔里漆黑一片,“拿她的职业威胁我,不就是你们当年逼我离开她最后的筹码?”
“是!但也只是这样!”杜文菲听到附近有脚步声,压低了声音,“郭弘就是个只会啃老的废物,慕青临呢?她在省台的名声地位全是自己挣来的,郭弘根本没有资本去惹她!
当年他不过拿准你喜欢慕青临在先,对她有愧在后,心里已经乱了,才敢说什么她揭一个底,就爆她一次,让那些人去报复她!”
“你们耍我?!”周意咬牙,“如果不是怕她出什么意外,我就是被你们打死也不会离开她这么多年!”
“你会!”杜文菲脱口而出,“在知道实情那一秒,你心里就已经这么想了。可是你太喜欢慕青临,嘴上才迟迟不敢承认!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在我说「你欠她的没得还」那秒犹豫?”
“周意,你的犹豫才是郭弘能用她的职业威胁到你最大的制胜点!”杜文菲低声吼道。
周意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如果第一次她还能仗着一只脚踩在鬼门关里想回回不来的借口替自己辩解,那第二次,她是真的毫不犹豫选择了逃避。
杜文菲和郭弘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促使这件事情发生的导火索,真正做决定的是她,只有她。
那又怎么样?
周意讥讽地抬起眼皮,“不管我怎么选,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抹杀不了你和郭弘做过的那些丑事。”
“做过的事我们认,但是我们以前没让人找过慕青临麻烦,以后更不会!”杜文菲焦躁,“周意,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有房有车有钱,有男人找上门让我消遣,我早就不在乎你和慕青临到底还会不会在一起。
至于郭弘,他刚升职,你觉得他敢轻举妄动?酒驾逃逸,把你打得就剩一口气,还拿刀在你肩膀上划了那么难听一句话……这里面哪一样不够我们吃牢饭?
在君逸,我说你没证据,你说你会有慕青临,我信!既然信了,我们为什么要去招她?真等她帮你找到这些证据,我们还哪儿来的好日子过!”
“周意,我们做个交易吧。”杜文菲冷静下来说。
周意深黑的目光紧锁着她,“我是你和郭弘手里的受害者,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做交易?”
杜文菲急声道:“凭我和郭弘现在并没有拦着你去找慕青临,是你自己害怕,才会又一次选择逃避!我们手里的筹码是对等的!”
这句话直戳周意软肋,她逼视着杜文菲,瞳孔里深不见底的墨色压得她喘不过气,“周意,到今天,我依然还是那句话——即使没有我和郭弘,你和慕青临也还是不可能安安稳稳在一起。”
杜文菲边说边谨慎观察着周意的表情,“你们中间隔着的可是一条命,慕青临怎么选?”
她没得选。
周意确信,不管她选哪一边,被留下的那部分都会和凿子一样日夜不休地凿着她的心脏。
她舍不得她有一天被折磨疯,更舍不得她强装着若无其事。
周意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又松开,隔了一会儿,她说:“杜文菲,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可以忘得干干净净,前提是,一,你和郭弘把知道的事全部烂在肚子里;二,不能动她一根手指。”
“一言为定!”杜文菲不假思索地说。
以前她没能力过好日子,只能靠怨恨支撑自己活着。
现在好不容易缓过来,谁他妈还没事找事。
再说了,老天有眼,她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周意和慕青临就不会好过。
杜文菲靠着墙,突然觉得畅快,“周意,你以前确实挺让人嫉妒的。你明明是红门巷里出来,却能游刃有余的在学习上碾压我们所有人,还有慕子佩在旁边帮你调和那些你并不在意的人际关系,就连魏昭那种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男生都对你有过意思,你没发现吧?
因为你不在乎。你生来就比我们走得快,走得还是大路,根本看不见我们是怎么在旁边的小路上争得头破血流的。可是现在……”
杜文菲吞咽了一口,再出声,刻意压低的声音能清楚穿透夜幕,“我其实有点同情你。你什么错都没有,却不得不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从戴琳到慕青临,你一样也没逃过。周意,你人真挺好的,就是生得不好。”
公园深处行人稀少,婆娑树影落在周意脸上,忽明忽暗,她腰背笔直地站着,声音硬得发凉,“你以前靠家里,现在靠男人,一个连骨头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同情我,评价我?”
杜文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怎么样,我们各凭本事。”
话落,杜文菲直起身体离开。
周意站在原地,眼神从凉薄到空洞,最后扶着墙弯下了腰。
一个来质问的人,最后接受了对方不对等的交易,还有人比她更没出息吗?
可她只能这么做。
五年的伤害已经没办法挽回,现在她姐正在往出走,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把她拽回来,再添一样更沉重的。
等她姐真正忘了她那天,事情就会全部落她一个人头上。
她们之间至少有一人的生活可以恢复正常。
没问题的。
周意扶着墙喘息。
再站起来的时候,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她转身倚着用来拍照的砖墙,拿出手机给慕青临发微信:【姐,我的事情办完了,现在还能去找你吗?我想给你做顿饭吃。】
在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家里做。
把你带回去,然后,让你留下来。
发完微信,周意没有熄屏,就那么倚靠着墙,上身微弓,一动不动地看着对话框。
而视野交错的另一面墙后,慕青临被夜色覆盖的眼睛里照不进一星亮光。
她好像知道了,五年前,她满世界找周意的时候,这个刚刚从二十岁冒了个头的小姑娘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人欺负。
那两个欺负她的人知道一些她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还拿她的安全威胁她。
她害怕,所以不得不从她身边逃走。
五年后再见,她终于鼓足勇气和那些人说一句「我有慕青临」,想着她能帮她出口气的时候,命运又一次无情地捉弄了她。
是这样吧?
人人都说她聪明,她应该不会理解错。
她也一直没判断错——她这姑娘不坏,没真想过让她难过,她只是,身不由己。
月光从流云里透出来,照得慕青临侧脸格外清晰。
她看着周意,之前种种从脑子里一一闪过。
“晓,你说什么样的事,才会让她一边爱着我,一边又要远离我?”
“这些事最终是要你来做选择,而且是个很难的选择。”
“她还说这个选择和她有关,她就怕你会选她。”
“不知道这位是哪里的周队长?”
“热带草原南部地区的一支志愿巡护队的副队长,周意。”
“是,我去那里是为了一个人。”
“什么人?”
“我喜欢的人。”
“即使没有我和郭弘,你和慕青临也还是不可能安安稳稳在一起。”
“你们中间隔着的可是一条命。”
咔嚓。
地上的枯树枝在脚下断裂,惊了慕青临一跳。
她低头去看的时候,已经从平整的青砖地退到了刚浇过水的草坪里。
她不该往后退。
她应该立刻走到周意面前,让她帮自己把这些孤立的线索串一串,补一补,这样她就能找到她一边爱着自己,一边又远离自己的原因。
可她的脚像灌了铅,沉得连从草坪里走出来都难如登天。
她被迫站在那里,身体被草地里蒸起的水汽包裹,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借着层隔膜伸进她的脑子,把她刚刚理出一些头绪的思绪揉成一团攥进手心,悄然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