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53)
柳词其实也没准备结婚,偏偏大家都觉得她松一次口就是天大的喜讯,都把姜潇当做是家人来看待。
柳好当时也没见过贺毓,她只是觉得自己大姐这种死人脸,没个朋友可能要孤独终老。
坐贺毓车回去的时候憋了一路,等到下车才扑到柳词那边,喊了声嗲里嗲气的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柳词面不改色,“想看看。”
柳好哦了一声,她倒是把主页分享给了柳词,在电梯里看着手机,最后可能刷到了什么,突然叫了一声,把柳圆吓了一跳。
“你要死啊?”
柳好手机翻到姜潇的照片,凑到柳圆那边,小声地说,“我怎么觉得这个渣男跟贺毓姐长得有点像啊?”
柳圆:“哪像了?”
柳好盯着照片,想了想:“眼睛?”
隔了两秒,她又压得更小声,“你没觉得贺毓姐性格跟姜潇也有点像吗?不过姜潇这个人不仅小心眼,我还觉得给给的。”
柳词的生活里压根跟感情站不上边,工作上跟编辑聊得最多,聊得qq都聊出了巨轮,一来一往全都是稿子上的扯皮,不肯退让和坚持要改。
而她的公司算是目前互联网上数一数二的平台,旗下合并了很多小说阅读的网站,现在ip改编正盛,游戏漫画之类的也都变成了改编热点,公司也会有一些这方面的员工。
姜潇就是漫改那边的男编,早年在很知名的漫画杂志上做编辑,带出了很多热门的作品,跟柳词认识还是因为年会。
漫画家出道早的都很早,姜潇十几岁的时候就在新锐杂志上崭露头角,后来自己不画作品,摇身一变成了漫画经纪人。
当年很流行花美男,姜潇的作品和脸都带起了一股热潮,在青少年里口碑很好,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有很多怀旧的人时不时提起他,哪怕他现在做了编辑。
姜潇跟柳词一年的,柳词这种身高跟大部分的人站在一起都百搭,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公司的不少人还觉得惊讶。
毕竟柳词沉默又大牌,负责她的编辑每次都要被她的固执气到吐血。
不过唯一欣慰的是她一般不会拖稿,但身体状况不太好,自虐型,还是个赶稿怪人,到ddl的时候恨不得不吃不喝,几天不出房门。
“……你小点声。”
柳圆提醒柳好。
但柳词已经听见了。
不过她也当没听见,跟贺毓邻居的那些年,明明是真聋子的贺毓还不如柳词这个不吭声的像。
柳家双胞胎的作息跟柳词也没差,不熬夜不是年轻人,柳词是躺着睡不着,不干点什么浑身难受,看了篇文章之后还是不困,干脆逛起了贺毓的微博。
贺毓的id是一串数字,前面还是加了俩字用户,乍看还以为是僵尸号,不过粉丝数都十几万了,花里胡哨的主页和柳词什么都是系统初设和微博内容特别官方的相比热闹得有点像个菜市场。
评论也很多,叽叽喳喳的讨论。
贺毓三十和十五也没区别,还是爱跟人聊天,明明忙得跟狗一样还能表现出无时无刻不在网上冲浪一样,追这个剧看那个漫画连载又为了新出的社会新闻义愤填膺,偶尔发张自拍,下面嗷嗷叫的都是太太好帅。
光微博数就一万多条,柳词翻到眼花,从今年翻到十年前,很多都变成了不可查看,很多转发内容因为用户设置不能查看之类的,要么是已删除,她一条条地看,看贺毓的大学时期,看她熬了一夜赶作业,看她肝论文,看她和同学喝酒喝到天亮,看她毕业,看她上班的状态,看她说教的小孩很好玩……
都是柳词没跟贺毓的那些年。
软件跟着时间更迭,一次次地更新,柳词对贺毓的印象却因为跨了太多年,从初始版到最新版,安装包大到可怕,下载速度还很慢,偶尔还会有点卡。
她开了一盏小灯,躺在床上抱着pad点开贺毓的照片,这个人这些年头发长了又短,短了又长,从春夏到秋冬,从母亲再婚的一句妈妈找到幸福啦,再到我一个人回到老家。
是六年前,她说——
“我有点想她。”
这个她是谁无从考证,底下的有个id评论道:你今天来看我吗?
这条太早,大部分人关注一个新的账号虽然会从头看起,但也会漏了很多中间的。
而这条微博像是藏在夹缝里,柳词点进那个账号,id叫今天是加贝。
都是一些很日常的句子,今天吃了什么,可就是因为太日常,琐碎得让人烦躁,还会重复好几遍,比如我吃了苹果之类的。
最新的一条停在三年前——
“我还是决定走了。”
柳词一直在翻,翻到一张消息,这个账号开的时间和贺毓的差不多,也是六年前的一条微博,分享了一张图片。
橘子贴纸的大头贴,一个人靠着另外一个人,两个人的脸都贴了一颗爱心,但柳词认得出来,是贺毓跟廉晓礼。
贺毓跟廉晓礼到底发生了什么柳词还是不太明白,哪怕柳语都已经说了很多了。
贺毓明显不想再提,柳词也不是一个爱问的人。
她这么多年和自己斗争,企图忘掉贺毓,忘掉烟行笼巷,却还是一次一次地失败。
所以在最后一次从梦里的火光中惊醒,她跟她的助理说,她想回家。
那天凌晨三点,小陈刚调过来,早上才看到,问柳词。
柳词说:“我决定回老家定居。”
她的合同签在公司,十年一约,但并不要求坐班,大多数的明星作家也都是自己安排,保持一定的作品更新就好了,偶尔参加一次公司的例行安排。
十几岁的时候她自己犹犹豫豫,想要斩断,却一直藕断丝连,最后那点丝连也被大火烧成灰烬,终于如她所愿地要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人是很难争过天的。
就如同人很难杀死自己一样。
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要不是因为胃病进医院,要么就是某些指标很难达到普通人的程度,这些都还算好说,精神方面才是最大的折磨,小时候柳词讨厌八百米,觉得明明两圈的操场,不知道为什么在跑的时候那么漫长。
那时候她想,折磨身体也太痛苦了,我宁愿精神受苦。
但事实是精神受苦会影响肉体。
那场大火在她的灵魂烙下一个印记,她每次带入杨绰,都觉得自己是个共犯。
医生说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好好睡觉,保持愉快的心情,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道理谁都懂,柳词也听进去了,但快乐太难,太短暂,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人这一辈子,终究会变成一个人。
如果你不找个人搭伙的话。
所以她妥协了,她答应了姜潇的追求,得到的却是更刺心的话语。
某种意义上也醍醐灌顶。
你是个没心的人,你根本不会爱人。
我的心早就没了,从小就长在贺毓身上,就算走得多远,时间过去多少年,我还是忘不掉,想她,想她,一直想她。
想她到觉得自己是个孬种,还是个矫情又讨厌的坏人。
回到b市,这个城市早就变了样,翻天覆地的那种,以前柳词跟贺毓一块就很安心,走天桥,坐地铁,在公交车里一人一只耳机听歌。
可常走的天桥变样了,地铁多了好多线,图书馆都搬迁了。
烟行笼巷没了。
只有贺毓,贺毓还在。
贺毓回到家的时候十点多,这个点对她这个常年熬夜患者来说一点也不晚,她洗了个澡,开了电脑,又开始她没画完的稿子。
新项目是个游戏,卡牌要求的插画风格有点意思,手底下新来的小员工有些稿子还得她审,审了改,最后还不行她自己上手。
她的房子去年年底付的首付,洪兰纹再婚后生活稳定,她们终于摆脱了贺峰峻带来的阴影,贺毓也终究有了自己的家,一个人的那种。
虽然只有六十平,但她很满意,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个小阳台,小区里还有个湖,偶尔可以逛逛。
她耳机里放着的是申友乾极力推荐的提神醒脑摇滚乐,她开了瓶红酒,偶尔喝一口,这样安静的一个的夜晚她经历了好几年,从廉晓礼在她心里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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